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當國内金融業水平極低的時候,李鴻章局長拍着胸脯說,“俺們期貨市場有信用”。對方一句“你上級部門是誰?”于是李局長答道:“俺們是外交部下的一個部門,沒有特别直屬的上司。”若是李局長真認爲這等回答能夠換取實實在在的信賴,那隻能說他做人太甜。
當然,以李鴻章的聰明不可能不明白這點。在高麗的時候李局長能夠呼風喚雨,那也僅僅限于高麗那個窮地方。在國内的時候他一個局長不過是車載鬥量,所以李局長也接受了現實,準備等到三會結束之後回到高麗大展拳腳。在部委召開局級以及局級之上幹部會議的時候,李局長也抱着參與一下的态度前去赴會。
作爲外交部旗下的部門,李鴻章局長覺得外交部人數好少。别的部委都是占了好大一片地方,外交部就是那麽大貓小貓三兩隻。沒等有什麽寒暄,會議就開始了。總理李維斯上來就直入主題,“部委必須服從國務院領導,在與各省進行合作的時候要遵守規章制度。不能進行任何沒有部委文件允許的私下行動……”
打仗首先得内部心齊,地方上的那些老功臣們已經開始有效的串聯起來,在這幾天的會議中他們的步調越來越趨于一緻。光複黨的财政預算搞了二十幾年,現在總算是成了被公認的一個營運核心。大量政府工作人員的工資,地方上由國家主導的教育、醫療、郵政等等都是國家撥款。這已經是一大筆錢支出,足夠讓中央感到吃力。李維斯明确表示,對于地方要求中央投資地方産業的申請,一概先壓下來再說。“如果地方上不能完成中央的安排,這些申請就繼續壓着。沒有說地方上不完成工作,吃着中央的财政撥款後還不幹活,反倒一個勁向中央索要好處的道理!”
李鴻章心裏面有些感慨,當年他還在滿清幹的時候,就是地方的一股勢力。那時候中央也有諸多的命令,但是執行不了就是執行不了,李鴻章自然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沒想到幾十年之後,李鴻章看到的民朝内部也避免不了這種激烈的沖突。當然,李鴻章自己很清楚這兩者的沖突完全不是一碼事。李鴻章的老爹是和平年的進士,當了很長時間的六部官員。李鴻章因爲有些許印象,去查了國家圖書館裏面正在整理的大量數據和文獻,民朝中央的支出是滿清的幾十倍以上。如果李鴻章在滿清當軍閥的時候能有如此支持,李鴻章自信絕對能打得更好些。
正在想,卻聽得李維斯聲音嚴厲的說道:“最近的時候我們部委必須堅守秩序。可是有些同志們沒有組織性紀律性,和地方上的同志走的太近。還有那麽一個局長,上竄下跳的和各省之間做買賣。想做買賣什麽時候不能做?非得現在才行不成?”
李鴻章心裏面一陣發虛,既然李維斯直接點出局長二字,想來是和他脫不了幹系。幸好李維斯也隻是點了一下,沒有現在把人揪起來一通痛批。李鴻章擔驚受怕的倒也沒有真的受到什麽影響。
幾乎在李維斯要求的部委們團結一緻的同時,省裏面的幹部也在召開會議,“這次的财政預算在明天就要開始,此次一定要讓部委給地方的企業以支持。如果他們不答應,我們各省财政如此困難,上繳的稅款就不能按時支付。等我們省的問題解決了,這些稅款才能給。”
有人義憤填膺,“對!就該如此。若是中央政府不管我們死活,我們就隻能自己想辦法解決了!”
有人言簡意赅,“沒錯!”
各省自己的會議因爲大家地位相同,所以就顯得松散不少。有不少省的領導沒來參加,和部委那種一聲令下全部集結的形勢很不一樣。而且和李維斯那種号令一下,無人敢反駁的局面不同,也有省裏面的領導帶着擔心問道:“若是都督出來問責的話,那我們怎麽應對?”
對這個膽小的看法,會議的挑頭者之一湖南省省委書記劉步凡分析道:“現在不是怕都督出來,現在我們怕的是都督不出來,任由李維斯在那裏胡搞!若是都督出來,李維斯那家夥顔面何在?顔面不在了,他哪裏還有臉能繼續幹下去。隻要沈心能夠當了總理,就他部隊出身的經曆,我們省裏面怎麽還會在中央裏面說不上話?!”
“可是都督若是要發落人……”有些省級幹部對此很是擔心。推翻了李維斯,但是自己的官位也受到了影響,大夥對此可是很在意的。
劉步凡慷慨激昂的說道:“隻要讓李維斯下台,大家就沒什麽好怕的。阮司令一定會出來幫大家,頂多是歇幾年,還是能出來繼續幹的麽,有什麽好怕的?再說,都督頂多發落一個兩個,到時候讓都督沖我來。我不怕!”
提到阮希浩阮司令,又有劉步凡這麽光棍的态度,省裏面的會議倒是統一了不少。畢竟把李維斯爲代表的家夥推翻的利益太大,與這樣的利益一比,風險倒是小了不少。更何況法不責衆,大家現在抱團在一起,就是因爲相信韋澤不可能大規模的對省級幹部動手。若是一股腦的把十幾個省的幹部都給撸了,政治上的動蕩導緻的人人自危的局面是韋澤都承受不了的。抱着這種魚死破的态度,一衆省裏面的頭頭也做好了自己的準備。
不過這些人都有點小看韋澤了,不管是省裏面的情況,或者是中央部委的會議,很快都有人把情報遞了上來。韋澤大概翻看了一下之後,對林阿生說道:“老林,有沒有人找你說項來着?”
林阿生見韋澤根本沒有生氣的意思,他倒是有些意外,“都督,你也知道我是不和這些混賬小子們打交道的。我們司法部門可是沒人喜歡。不過都督你不出面來收拾一下麽?”
“收拾誰呢?是省裏面的家夥,還是部委裏面的家夥?”韋澤反問林阿生。
林阿生暫時不吭聲了,他作爲政法委的頭頭,管公檢法,另外還有一個“肅清反革命的特别單位”,在這個時候林阿生敢公然表态,這不是找死麽。或者說,就是因爲林阿生那種中立,并且隻忠于韋澤的立場,他才能夠在這個位置上幹到現在。但是林阿生除了這個特殊的身份之外,還是革命元勳,他沉默了片刻之後終于開口,“都督,我總覺得現在讓他們鬧起來不是好事。”
韋澤搖搖頭,“這次的事情裏頭,省裏面的同志的确幹的很糟糕,不過我覺得部委也難辭其咎。在立場上這兩家半斤八兩,沒啥區别。鐵道部等部門是沒辦法,這些産業本身就有很大的特殊性。可别的産業最終也這樣鬧到與地方脫節,難道就是正确選擇麽?”
林阿生心裏面一震,沒忍住,也不想忍住,他問了一句:“都督對李維斯的工作不滿意麽?”
“他作爲總理,手裏面可以使用的手段這麽多,最後鬧到和地方上僵持到如此地步。這時候我怎麽能滿意呢?”韋澤也算是能找人說說心裏話,所以語氣難免激動一些。“而且我看李維斯的意思是要把各省給強壓下去,老林你覺得這态度合理麽?他堂堂一個總理,怎麽能成了部委利益的代言人。他就算是要明着偏向部委,也不能用這種手段麽!”
這種話聽着激烈,在辦案久了的林阿生眼裏卻有着另外的意思。思考了片刻,林阿生問道:“都督,你不會是想各打五十大闆吧?”
“各大五十大闆能解決問題,我早就打了。他們自己若是不能發現這樣的做法沒建設性,我說什麽都沒用。讓他們咱們解決問題,隻是讓這幫人爲下一次的死鬥做新一輪的準備。問題要解決,膿得出來,而不是憋着生蛆。這樣的局面下,他們就得自己先鬥一番。不過我是不會允許掀桌子的人出來,不管他們怎麽想,我是認爲鬥争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認爲鬥争可以通過某次分贓會永遠消失了。我不會認同分贓會,我更不會認同那種鬥争熄滅論。”韋澤給林阿生說了他的想法。
林阿生忍不住連連點頭,他也覺得這幫家夥鬧得太過份了。不過韋澤既然還頭腦清醒,不認爲有一勞永逸的解決辦法,林阿生也很贊同,同時對韋澤忍不住生出點同情。韋澤想做的大概類似于在一鍋沸騰的稀粥裏面捏出個饅頭,這可是需要極大的能力和耐性的工作。至少林阿生自認他是辦不到。
“都督,我始終是支持你的。”林阿生給了一個堅定的精神上支持的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