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5年,一支中國船隊抵達了羅馬尼亞的海濱城市康斯坦察。早在公元前六世紀,康斯坦察就築有希臘人的堡壘,從曆史角度看康斯坦察,這地方也是有沉澱的。中國船隊到康斯坦察來自然不是爲了考古,船隊在碼頭停靠之後,碼頭上的工人和船上的工人開始抓緊卸貨。
這支船隊的出發點是蘇丹,大量穿着工作服的水手是黑人。羅馬尼亞人當然分不清楚,這些在中國船上工作的黑人身材消瘦,個頭也不高,與西非的黑人并非同一個種族。也是歐洲國家,在羅馬尼亞人看來黑人在幾百年來都是等同于奴隸。區别僅僅在于有沒有被送上運往美洲的奴隸船。可這些黑人的确颠覆了當地人的傳統觀念,看他們幹活還真的是水手以及搬運工的模樣。而且船隻上有衛隊,衛隊成員們荷槍實彈,在中國人帶領的穿着土黃色軍服的衛隊裏面,黑人比例甚至超過了一半,接近七成。
鍾大年是船隊的商務代表,他在當地商館裏面和羅馬尼亞人比比劃劃,說着混合了漢語和羅馬尼亞當地單詞的語言。中國現在有專門的外語學院,不過這些人員遠沒有充足到能夠給各個船隊配備的地步。鍾大年的羅馬尼亞語水平僅限于聽,溝通時候更多靠他的靈活的手勢和手裏面的小本本。到了有關錢的問題上,他就寫了數字遞給當地商人。也不管當地商人到底是如何激烈的内部讨論,雙方的買賣最後都靠阿拉伯數字來溝通解決。
四月是很殘酷的月份,即便是進入五月,青黃不接也隻是緩解而沒有解決。蘇丹的牧草就在這時候幫助羅馬尼亞當地農場渡過艱難時刻。購買支付的貨币卻不是羅馬尼亞當地的貨币,而是靠奧地利在當地設立的銀行分行的來完成資金的流轉。這種流轉要收高達10%的手續費。手續費雖高,好處卻是顯而易見的。奧地利銀行的信用遠勝羅馬尼亞當地銀行,拿着奧地利銀行的支票可以在歐洲主要國家進行彙款與取款。歐洲并不認同這個隻有四年獨立曆史的羅馬尼亞貨币。
生意最後還是談成了,鍾大年最終拿到了他所期待的支票。一般來說,當買賣做完之後,就該到了吃海路這口飯的傳統模式,水手們在當地的酒店裏面吃飯喝酒,尋歡作樂。不過中國船隊并沒有出現這樣的情況,羅馬尼亞當地的酒店并不怎麽歡迎異鄉人,中國人還好,黑人在羅馬尼亞當地屬于異類,根本不在受歡迎的行列之中。
船隊人員都待在船上,等着第二天拔錨起航返回蘇丹。在母港蘇丹港,這些水手們就可以充分的得到放松。在那裏,中國人與東非出身的這些水手可不會遭到任何歧視。
半夜的時候,鍾大年正夢到自己左邊摟着一個羅馬尼亞當地的白人妹子,右邊摟着一個相貌俊俏的黑人mm,好像在猛灌葡萄酒,或者是在做些什麽胡天胡地的事情。做夢麽,神經諸元隻是把那些記憶碎片給組合起來,根本沒有任何真正的思維能力。
就在此時,船上的警報鳴響起來。羅馬尼亞妹子和黑人mm頃刻被清醒起來的頭腦趕的無影無蹤,鍾大年在吊床上睜開了眼睛,就看到從舷窗外有橙黃的光照了進來。
“碼頭失火了!碼頭失火了!”在警報聲中,還有值班員扯着嗓子的吼叫。
鍾大年一面整理着褲裆位置,一面從吊床上蹦下來,站在舷窗旁邊,他看到儲存牧草的倉庫位置火光沖天,火場附近被這火光照耀的亮如白晝。而且不僅是火場附近,在好幾個地方,包括在碼頭的泊位上都有火光閃動。
中國船隊哪裏管得了這麽多,此時當然以自保爲主。沒多久,船上的探照燈,信号燈都亮了起來。忙活到黎明時分,中國船隊有驚無險的離開了燃燒起來的康斯坦察港,駛入了安全的海域。而康斯坦察港的大火不僅沒有被撲滅,反倒接着風勢越來越大,以港區爲中心的大片地區都遭到了波及。
與這時代的港口差不多,康斯坦察也是一副城鄉結合部的模樣。幾棟主要的樓房,幾片有錢人的居住區之外,茅草屋,小木屋一座挨着一座,一旦起了大火,互相之間根本沒有防火帶可言,着火的房屋反倒成了引燃其他房子的兇手。
鍾大年隻覺得很慶幸,若是沒有早些拿到支票,這次的損失可不會小了。清晨時分,看着依舊冒着濃煙的港口,鍾大年甚至有些幸災樂禍的想,會不會還有機會再賣一次牧草到羅馬尼亞。
但是事情卻沒有這樣風順,上午時分,羅馬尼亞海軍居然出動了,他們在海上攔住準備離開康斯坦察港的中國船隊。船隊指揮官一聲令下,所有的人員都被安排拿起武器,準備應對任何不測。
羅馬尼亞海軍的人員代表上船的時候,就見到中國水手們人人拎着步槍,羅馬尼亞少校的臉色也變得頗爲難看。
“昨晚中國船隊有沒有成員私下下船?”少校對中國船隊指揮官吆喝着,從他的聲音裏面聽得出,這家夥心理壓力也非常大。雖然說羅馬尼亞語不是鍾大年的長項,不過在商務談判裏面扮豬吃虎,裝作聽不懂是非常有利的事情。聽着個這個問題,鍾大年覺得此次的事情向着非常怪異的方向在發展。
“你們當地人會歡迎黑人麽?”船隊指揮官沒好氣的說道。康斯坦察港也是羅馬尼亞海軍的母港之一,若是有黑人在港區遊蕩,那絕對是紮眼的存在。
羅馬尼亞海軍少校雖然也知道這個問題問的沒意義,但是他接到的命令是要求嚴格審查所有的港口船隻。所以少校大聲說道:“你們的船不能離開這裏,必須随時接受調查。”
“放你娘的屁!”中國船隊指揮官用漢語大罵起來,羅馬尼亞海軍規模很小裏面懂漢語的大概不到一隻手的地步。船隊指揮官也不擔心因此而引發什麽國際争端。鍾大年很容易就能理解這點,被調查意味着極大的麻煩。且不說這次失火的原因是否是有人故意縱火,就算是抓到了縱火犯,被調查的一方也會被刁難。歐洲可不是中國,在中國有事故調查的機構,在歐洲這種封建制度根深蒂固的地面上,抓些人當做替死鬼是非常常見的事情。更何況就算是抓了縱火犯又能如何。半座城都被點着了,縱火犯的身家能頂得住麽?這時候弄幾個大戶來敲一把也是常态。
用中國話罵完,船隊指揮官讓翻譯用羅馬尼亞語告訴羅馬尼亞海軍少校,“我們的人根本沒有參與這些行動,你們根本沒有權力要求中國船隻接受你們的調查。再說,你們應該好好查查你們自己人。我們到你們這裏做生意又不是一次兩次,每年都有好幾次。我們把港口燒了之後和誰做生意啊?這點最起碼的常識你們也該有吧!”
少校倒是能夠理解這話。中國人千裏迢迢跑到羅馬尼亞最大的港口來放火,想認同這個思路需要很大的跳躍性思維能力,不過此次大火如此兇猛,若是讓中國船拍屁股走人,羅馬尼亞海軍也沒辦法交代。
于是争執開始了,然後對峙開始了。中國人不讓羅馬尼亞海軍上船,羅馬尼亞海軍也不讓中國船離開。對峙從5月3日延續到了5月6日。
5月5日晚,《布加勒斯特消息報》的報社編輯看着醉醺醺的,但是他的目光依舊銳利。打開信封,數着信封裏面的一疊英鎊,編輯的目光更加銳利起來。
“我辦事,你放心!”編輯用羅馬尼亞語闡述着自己的保證。
5月6日一早,《布加勒斯特消息報》就頭版頭條就刊登了一篇文章,除了介紹這次康斯坦察大火之外,報紙裏面還寫道:中國船隻在卸下了此次大火最大的助燃幹草之後,還在大火發生後的第一時間升火起錨,在其他船隻還停泊在港口的時候就離開港口,在港口的大量船卻因爲大火而被引燃。在我國海軍對中國船隻進行攔截,要求對其進行調查的時候,中國船隻以武器拒絕我國海軍人員登船調查。現在雙方正在港口附近海面上進行對峙,中國船隻始終不肯遵從我國法律,接受調查。
編輯把操作新聞的能力發揮了一番,雖然文章裏面說得很多都是實話,不過這種實話卻在指向一個他所期待的方向。
這種宣傳很快就起到了作用,幾天内陸續有報紙開始跟進。新聞炒作越來越熱,康斯坦察港大火到底是怎麽發生的,這個問題已經沒人關注。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中國船隊,甚至有些小報就開始以繪聲繪色的文筆寫起了以新聞爲名的“推理小說”。
幸好中國船上有無線電,被困在海上的人員接到了要求船隊嚴防的消息。而在蘇丹的東非行政區正在緊張的進行聯絡。
中國駐羅馬尼亞大使早就開始拜訪羅馬尼亞官員,希望他們能夠妥善解決這些問題。可原本一口答應的羅馬尼亞政府卻随着新聞宣傳的發酵開始改變起自己的說法。
“中國船隻必須回到港口來,所有人都必須接受我們的調查!而且我們要對中國船隻進行全面搜查。”在5月9日,羅馬尼亞外長在給中國駐羅馬尼亞大使打了好幾天太極拳之後,終于給了非常明确的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