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督,您是我的授業老師。我這當學生的太笨,理解不了那麽多東西,不過我絕對服從都督您的命令。您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李維仁心裏這麽想的,也這樣直接的講了出來。
聽了李維仁的表态,韋澤笑起來,“看來你想在奧斯曼帝國建功立業喽。那邊可是真的期待你能去幫一把呢。”
李維仁并沒有爲自己辯解,辯解的對象是韋澤的話,任何辯解都毫無意義。那麽多牛人在韋澤面前都乖乖低頭,李維仁不覺得自己有任何理由比那幫人更有必須讓韋澤都爲之讨論的價值。他就說了真心話,“都督,沒有您的點撥,我這輩子也就那麽混日子了。可現在我真的想有所建樹,我想沿着您指給我看的道路往前走,看看我能沿着這條道路走多遠。”
“我現在不會派你去。”韋澤答道。
“那麽我能期待一下麽?”李維仁說道。
“可以期待。”韋澤笑了起來。奧斯曼帝國在科威特的事情上很不合作,韋澤可以接受奧斯曼帝國不支持中國在巴士拉地區紮下腳。不過韋澤不能接受奧斯曼帝國在科威特這塊地上和中國玩彎彎繞。中國需要在科威特得到長期落腳點,即便是不得到國土,也得得到石油的全部開采權。
但是這件事韋澤也是有些猶豫。這年頭的石油不是21世紀的石油,價錢能夠炒到一個天價,這年頭的石油其實是很便宜的資源。一般來說,五到十桶石油的價格大概能買一個油桶。中國的電焊技術開發出來不久,石油分餾的技術總算是有了保證。矽藻土吸附硝hua甘油制成的安全炸藥已經開始退出炮兵的行列。三硝ji甲苯已經正式取而代之。
東南亞石油分餾之後可以得到大量的苯基化合物,中國對東南亞石油利用水平大大提高。中東石油對中國的影響隻在于分離出柴油。而且這點錢對于中國來說其實不算啥。不過韋澤心裏面就是有這麽一個疙瘩。他就是想把科威特拿下之後在這裏不要錢的采油。明知道這想法實在是小孩子氣,可韋澤就是沒辦法克服這種想法。
李維仁并不知道韋澤的心結,他已經表了态,得到了韋澤的正面回應。李維仁就識趣的告辭了。
李維仁走了,沈心就來了。見到了韋澤之後,沈心立刻表态,“都督,我服從命令去北美。”
韋澤對這些年輕人很滿意,他們的服從度遠勝那幫老家夥。韋澤笑道:“你現在也肯定走不了,去北美不是簡單讓你去坐鎮,先把宣傳搞起來再說。而且我讓你做的調查,你做的怎麽樣了?”
“谷賤傷農啊!”沈心用有點誇張的語氣說道。
民朝的農産品價格随着全面擴張而一跌再跌。這是沒辦法的事情,油水一足,對口糧的需求自然暴跌。以腌蘿蔔和水燙青菜下飯的話,吃二斤米毫無壓力。先來半斤肉,那就隻能吃半斤米或者半斤饅頭了。就算是沒有半斤肉,來上二兩油炒菜,什麽飯都吃不下二斤。這就是一個很無奈的現狀。人民餓的太久了,民朝的廉價糧食真的讓廣大人民群衆消除了饑餓感。
但是人類的基本需求是個階梯狀态,消除了威脅感之後就需要吃飽,吃飽飯之後的第一反應就是要有錢買消費品。而國家的低糧價讓農村的消費能力大大降低。
韋澤笑道:“我聽說最近各地都是一個說法,農村苦啊!”
沈心一時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苦不苦這是個比較出來的東西。要是和沈心投奔韋澤那年比,這時代已經是做夢都想不到的時代了。現在想餓死個人的難度太大,那得多懶或者多倒黴才能被餓死。可不過30年前,甚至不用30年,十幾年前,在光複軍勢力範圍之外的中國地方上餓死個人也不是啥稀奇事情。
可這并沒有讓民衆滿足,此時人民感覺到的是,“沒錢,買不起想買的東西,這日子太苦了!”
沈心是軍政出身,他不認爲拿餓死人的時代和現在比是聰明的做法。正因爲有那時候的民不聊生,才有光複軍摧枯拉朽般奪取天下的基礎。若是把沒飯吃當成一個常态,那民朝準備重演滿清的老戲碼麽?
沈心說道:“都督,我做調研的時候,農業部門的态度是民衆不夠配合,讓他們學着改良土壤,采取新的耕種方式,他們覺得太辛苦。以前是工程兵們能夠做這方面的工作,現在的局面不同了。工程兵根本沒有精力搞那麽多的工程,地方上的水利建設已經夠強化了,可是還不夠。倒是工業部門的年輕同志提出了一個建議,幹脆在全國範圍内廢除農業稅吧。廢除了農業稅,等于是全國範圍内的農民收入變相提高了30%。這樣的話,農民的實際收入和購買力都大大增加。不說别的,一些大件,農民是真的消費的起了。”
在這個時代提出廢除農業稅是需要極大勇氣的,即便是改天換地到如此程度,舊有王朝被推翻,舊制度被砸碎。可農業稅畢竟是幾千年的曆史,也占了現在民朝稅收總量的20%左右。廢除農業稅注定要引發一場全面的政治地震。沈心也是經過反複思考和讨論,鼓起極大勇氣才敢對韋澤這麽說的。而且廢除農業稅不是沒有前提,東北就沒有農業稅,隻是東北率先完成了主糧統購統銷。而且農民必須完成耕種合同才行,若是完不成,那就得有個說法。
沈心忐忑不安的聽到了韋澤的回答,“廢除農業稅不是任何問題,搞農業實物征收,目的是要有國家儲備糧,避免大範圍的饑荒。想廢除農業稅就得把宣傳工作做好,國家不可能無條件的廢除。”
“那都督的想法是……”沈心按捺住激動的心情,趕緊問個清楚。
“廢除農業稅,必須和強制義務教育結合!誰敢不讓孩子上學,誰敢不讓女娃上學,這個農業稅就必須收!”韋澤把他想的條件給拿了出來。
沈心差點被這話給逗樂了,讀書在中國傳統想法裏面是好事啊,怎麽就成了需要用農業稅來當做懲罰性手段了呢?不過沈心畢竟是沈心,遇到看似好笑的事情時不會立刻本能的笑出聲,而是用腦子想了想。然後他也就明白了。
養活孩子接受義務教育是件支出很高的工作,現在生孩子沒原先多了。因爲原先孩子死亡率太高,生七八十來個,沒結婚之前夭折一半并不稀奇。現在僅僅是能吃飽一項,就讓死亡率快速降低。家裏五六個娃鬧騰着,誰也受不了啊。沈心家生了三個,不算太多。回到家之後三個娃就讓沈心覺得頭大如鬥。
政治部的李銘恩生了六個娃之後都要崩潰了。部門裏面計生工具是免費的,中國在全球範圍内熱銷的計生工具品牌名爲杜蕾斯。李銘恩在這方面的需求比較大,所以領的很勤。于是背地得了個诨号“杜老師”。
韋澤之所以能服衆,是因爲他不僅指出問題,還能拿出相當程度解決問題的辦法。城市裏面有父母學習班,講得是怎麽做父母。不管讓父母們的認知水平提高到一個什麽程度,這些年積累下來,好歹生、養、教育,這變成了一個城市裏面的共識。
可是在農村,能讓所有孩子都去接受足夠教育,本身就是一個很大挑戰了。四五計劃的大口号之一,就是消滅文盲。“新中國有義務消滅文盲!”問題是這偉大理念想真的付諸實現,光靠良好願望是完全不行的。
把這個關節想通了,沈心那種得知有可能廢除農業稅的歡喜立刻淡薄了很多。與這種歡喜相比,想全面消滅文盲可是一件工作量極爲恐怖的重任。
韋澤說道:“我和李維斯還有民政以及教育部門專門讨論過強制義務教育的事情,他們認爲國家實在是沒辦法強制。我也沒提廢除農業稅的事情。這也是我拍腦袋想出來的,一旦要執行,裏面肯定有問題。”
沈心很認同這種說法,哪怕是天大的好事,想執行都會遇到無數的困難。就如同普及醫療的重點之一就是讓女人去醫院生孩子。部隊裏面本想着部隊裏頭好普及,而且還有美妙的妄想,認爲部隊裏頭的戰士接受教育之後會主動這麽幹。
現實無情的給大家上了一課,城市裏面很容易推行這些。可農村就不行了,而且在廣西雲貴等地,女人生孩子男人不可能靠近。遇到點生娃的問題,很容易就是一屍兩命。最後提出解決問題辦法的還是韋澤,雲貴等地的農村兵們到婦産醫院站崗,在醫院接受醫院培訓。聽着産婦的慘叫,又見到醫院生出來的健康寶寶。加上上了對各種生娃危險的教育課程,這幫人才算是明白了生孩子不是簡單的問題。女性要面對巨大的風險。
沈心很想知道韋澤認爲的風險又在哪裏呢,他問韋澤:“都督,你覺得現在的風險又在哪裏呢。”
“風險麽就是宣傳部門。就我所知,有些人想把這些當成一個政績來宣傳,好像讓人民百姓接受強制義務教育是政府天大的功勞一樣。我覺得這麽幹太沒出息了。這本來是一件需要很認真的讨論,才能讓人民接受的辛苦事情。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其實是國家,是政府。次之的受益者是那些受教育的孩子,而承擔起供養工作的是父母。最大的受益者用恩人的嘴臉對付出者說話,我認爲這不合适。”韋澤給了個答案。
沈心一時有些摸不着頭腦,“都督,我們是在給這些孩子們出路。讓他們在以後能夠更好的生活,國家其實也承擔着巨大的付出。”
“沒錯啊,可是人民不在乎。”韋澤冷酷的指出了他的看法,“那些想讓孩子念書的人,别說取消農業稅,你就是再加點稅,隻要他們承擔的起,他們就會堅持讓孩子上學。可是我們要面對的是那些并不是發自本心想這麽幹的人,所以那種宣傳我完全反對。”
沈心稍微有點迷惑,“錯在何處?”
韋澤解釋道:“我對你有恩,那就是我是正确的,你也是正确的。我幫了你,我好你好大家都好。懲罰性的強制義務教育法,那是說國家是正确的,義務教育正确。不讓孩子接受義務教育是錯誤的。誰犯錯,我們懲罰誰。這時候再以一副恩人的嘴臉出現,那些不樂意的人一句話,‘我又不求着你’。不管義務教育是不是好事,至少這宣傳就已經完全失敗了。”
噗哧,沈心樂出聲來。他完全能理解那些文官們想把義務教育當成他們偉大功績來宣傳的沖動。義務教育的确是大好事,如果不考慮那些五六個七八個娃們的爹媽要付出的辛苦,這甚至是很美的事情。但是在韋澤這種冷酷的家夥眼中,這種态度的确是大錯特錯。韋澤看來是很不高興,而那幫文官們隻怕不爽的程度還在韋澤之上。畢竟韋澤隻用發号施令,而具體執行,甚至是得罪人的事情可是得文官們來幹呢。
沈心是支持韋澤的,所以他在這件事情上隻能閉嘴不言。就如逼迫父母們讓孩子出來接受教育會讓一部分父母很不爽,逼迫文官體系幹這些工作也會讓文官很不爽。這時候大家隻能幹了再說,若是沈心再大講一番他這麽幹是如何的好啊好,那和文官們又有什麽區别呢?
既然讓沈心搞宣傳,韋澤把另外一件要務告訴了沈心,“宣傳工作充分利用正在開始普及的廣播。那個辛苦幹五年,能掙十萬塊。我覺得很好,不過也盡量不要覺得自己隻要所說的是實話就行。如果沒有全部實情都說出來,特别是這十萬塊頭五年未必都能落自己兜裏的實情。總的來說,義和利不要對立起來。對國家好,大家也能有收益,這樣的宣傳最合适。”
“那有可能和美國發生戰争的事情,這個我們要怎麽講?”沈心問了這個大問題。
韋澤冷笑一聲,“我人喜歡打如意算盤。如果美國能夠主動對我們發動進攻,而且是在未來幾年我們把北美經營的不錯,全國範圍内的教育普及的更好的局面下。那樣的話,我們有了大量現代民族國家觀念的年輕人,有了北美本地的糧食基地和當地人口,北美還有了一定量的工業實力。那時候與美國的戰争正好在美國人口稀少的中西部開始。我們的海軍優勢也能得以全面發揮。那樣的話,戰争的壓力就小的多。而且能夠在全世界得到支持。所以先從基礎開始搞,這也是我希望你能在北美表現的機會。”
“就是說先把自己的事情搞好麽?”沈心總結了一下。
“希望美國佬能夠那麽愚蠢吧。當然,我也會想辦法促成美國佬的愚蠢。不過打鐵還需自身硬,我們先把該準備的準備好,十年時間差不多了。”韋澤沒有直接贊成,而是在沈心提出的觀點基礎上繼續說了下去。
“都督,我們會不會在其他方向上和其他國家開戰?如果發生了這樣的戰争,我們就要同時打兩場戰争了。”沈心對戰略上的考量并不差。
“我們的敵人現在就三個,俄國、英國、美國。英國和美國可以先放着,最近俄國在打奧斯曼帝國。看看俄國能夠打到什麽程度吧,到底俄國能否取得戰略上的突破。如果俄國做不到,那我們與俄國的戰争就不太可能出現。一個奧斯曼帝國尚且收拾不了的俄國沒什麽可怕的。如果俄國真的能夠改變局勢,我們就得做出些考慮。不過呢,俄國要是能改變他們在地中海的局勢,英國人出手的可能性很大,那時候就是個挺複雜的局面。”韋澤慢慢講着他的看法,有些話不能對李維仁講,卻能對沈心講。
“不過這些都不影響我們在北美的建設工作,你先把宣傳搞好,然後你就可以帶隊前去開發北美。這對于鼓舞士氣可是極好的事情,政府光自己宣傳,卻沒有高級幹部親自帶隊,民衆也會心存疑慮。所以,你的工作很辛苦呢。”
沈心笑道:“辛苦我是不怕的,怕就怕同志們不認同。不過都督既然已經分說了宣傳的關鍵,我一定會努力幹。”
作爲在北方四省栽過跟頭的人,沈心對民政方面的工作有種說不出的感覺。那是對過去的懊惱,也是希望自己能夠有機會打一個翻身仗。在老家夥中,沈心的年紀可很年輕。如果退休制度能夠繼續執行,沈心有絕大的機會再上一步。所以沈心對韋澤的任命非常滿意。
韋澤近期的注意力大概就放在俄土戰争上,沈心有着充分發揮的空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