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冬天天黑的早,抹黑練槍隻能進行普通練習,所以在下午時分,祁睿在比較空蕩的練武場上開始了槍術訓練。槍術的核心精要就是刺,真正的高手們可以在任何一個角度準确有效的進行刺殺。長槍的确有一寸長一寸強的優勢,不過練到最後的時候,連遠近的距離都要被克服。不同的距離采取不用的發力方式,不同的角度使用不同的肌肉群。
雖然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練習,祁睿卻意外的發現,他竟然把很多完全花哨的東西忘了個一幹二淨,最初時候的呆滞不是因爲遺忘,而是因爲祁睿發現他自己以前從來沒有“自己用槍”。之前的槍術都是他從父親和老師那裏學來的,那僅僅是一種模仿。當這些模仿的感覺被時間沖淡之後,他終于要面對一個從沒遇到的問題,那就是如何把自己對槍術的認知,對世界本來規律的認知,變成他自己用槍的出發點和方式。
這種全然的新鮮感覺令祁睿覺得若有所悟,卻遠沒有到了能抓住要點的程度。
不過在懂行的人眼中,祁睿所表現出來的東西卻不是這樣。吳師長是路過這裏,順道過來想見見這個被不少人認同的上尉。沒想到居然看到這位上尉竟然在練習槍術。槍術在光複軍中曆史悠久,随着火器的進步,槍術終于和刺刀刺殺術完全結合,變成了全新的模式。純粹的槍術反倒稀罕起來。
在吳師長眼中,那個年輕上尉槍法淩厲,不散、不急,從容不迫。槍随身走,大有行雲流水的味道,一看就是标準的韋家槍。光複軍從創建起就很注重冷兵器格鬥,三十年前在佛山和英國人展開的慘烈戰鬥,面對英國佬的火炮優勢,光複軍刺殺術在戰鬥中居功至偉。
韋澤的槍術被稱爲韋家槍。中國傳統的冷兵器格鬥更多繼承了前輩們積累的技巧和套路。必須說,這種繼承方式對理論研究不深不透,很多原本非常個人化的套路卻被拿來當做普遍學習的範本。這就是缺乏深刻透徹理論積累的的結果。
韋澤的槍術則是以人體功能學爲基礎,以符合人體功能學的發力方式爲基礎,以簡單實用的幾個最基本槍術動作爲應用方向,重視的是提高個人運動能力。傳統武術傳承裏面被視爲至高無上的套路,在這裏變成了訓練進階的一個過程。所謂韋澤的槍術很容易理解,也很容易學習,但是到了一個境界之後,對個人資質要求太高。所以韋家槍很快就變成了軍中的刺刀刺殺術,真正還練這個的寥寥無幾。
祁睿上尉知道自己在大白天練槍就必然會被看到,所以他也不在乎到底有誰在看,繼承自己他爹的槍術博大精深,練起來的時候哪裏還有心思去顧及别人呢。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祁睿上尉連着舞起了六個槍花。每一朵槍花就能夠很有效的控制,不過祁睿上尉欣喜之餘卻有種強烈的失落感。以前能做到這些就能讓他非常滿意,現在做到之後又讓他覺得頗爲迷茫。槍術看着再華麗,真正管用的是槍尖刺入敵人**的那一瞬。不管前面有多少鋪陳,令人多麽眼花缭亂,最後的目的都是一模一樣。但是祁睿和他父親韋澤不同,韋澤從最初的時候就是在戰場上厮殺過來的。對韋澤來說,到底該怎麽使用他擁有的槍術根本不是一個問題,韋澤所需要的隻是拼命的刺殺敵人即可。
睿的敵人在哪裏,祁睿的敵人是誰,這對于祁睿來說是尚未有明确答案的問題。
疑問并沒有讓祁睿放棄練習,每當祁睿因爲困惑而試圖停步不前的時候,他爹韋澤就會說:“向前走,該遇到的就會遇到。如果你沒有遇到你想象的問題,那不是你避開了那些問題,也不是那些問題避開了你,而是你的靠腦子想象出來的東西并沒有真實存在。”
手中的槍是真實的,在激烈運動的身體也是真實的。至于想象中的敵人麽,等他們出現之後再說好了。祁睿做出了這樣的判斷。
吳師長看着祁睿的槍法練習從繁複到簡單,從飛快到緩慢。他也沒做出什麽評價,更沒有主動上去與祁睿說話。轉過身,吳師長離開了觀看的位置向着軍部方向去了。
劉軍長沒想到吳師長在沒有預約的時候出現,他先示意吳師長坐下,把當下過年的幾件事給交代了一下。處理完這些手頭上的緊急問題,劉軍長才對吳師長說道:“有什麽事?”
吳師長直接問道:“軍長,你是不是把什麽人塞到我師裏面來了?”
劉軍長一點都沒有驚訝的模樣,他笑道:“你這是聽到了什麽風聲,就跑我這裏胡咧咧。”
聽軍長這麽說,吳師長笑道:“我說老排長,這麽多年了你編瞎話能不能換個樣。真的塞人了就直說呗。我知道你把人塞到我的師裏那是信得過我,我還能怪你看得起我麽?”
軍長也是吳遼的部下,在廣東認識吳師長的時候,軍長是排長。見師長已經看出了端倪,軍長索性就承認了,“祁睿那孩子到了北美之後,的确有人希望我照顧他一下,我沒給你講,那是因爲我不想給你什麽壓力。”
也不問祁睿背後到底是誰,吳師長直接問道:“老排長,我得問你個事情。這次的事情發生之前,是不是有人就這個事串聯過?”
“胡說!你都把這件事上升到逃兵的地步了,咱們部隊裏頭還有人想看着咱們部隊裏頭出逃兵不成?我這麽給你講,真有這種人,我絕不放過!”軍長說的很坦率。
“那這件事出來之後,有沒有人串聯過?”吳師長接着問。
軍長想了想,“我也擔心有這種問題,也問過幾個關鍵的人。就我所知,沒有人串聯過。”
說完之後,軍長斟酌了一下用詞後繼續說道:“不過的确有同志覺得你處理的方式比較過火。”
吳師長點點頭,“這幾天我也調查了一下,我對這件事的判斷有誤。對于責任的區分的确不清楚。不過若是說過火,那隻能說是完全的誤解。現在部隊裏頭的情況可不好,看看這樣子,哪裏還有野戰軍的模樣!”
劉軍長明顯支持吳師長的态度,“我也給軍區打了個報告,也給軍委打了個報告,我認爲現在野戰部隊暫時可以改名叫做工程兵了。現在部隊的确需要趕緊恢複到野戰軍的定位。”
軍長和師長對此事的看法一樣,師長也輕松了不少,他批評道:“我是覺得現在的這些年輕人可能是在城市待得太久,過不了苦日子了。好像沒有鐵路,沒有公路,這仗就沒辦法打一樣。當年咱們從江西一路走到廣東,你還跟着都督北伐過,還不是靠兩條腿走下來了麽。”
對這個說法軍長也挺認同,不過他可不太想過份的表示認同。至少在表達更多認同之前,軍長說道:“老吳啊,我先說一下祁睿的事情。我不贊成把這孩子攆出軍隊去,他工作上的确有失誤,卻遠沒到要被攆走的程度。”
吳師長歎口氣,“你說的沒錯,我這幾天也調查了一下。祁睿的确不到要攆走的地步,不過這次的事情裏頭,有人要離開部隊。我原來覺得軍法處那邊辦事不地道,既然軍長你說沒人串聯,那就是我想錯了。”
“你怎麽和軍法處杠上了?”軍長對此一直不是太理解,此時正好問個清楚。
“我覺得這件事本來是該收緊,出了問題之後咱們就解決問題,部隊不整頓是不行了。軍法處的那個報告你看了吧,他們的态度是要放。我覺得軍法處想的就不對,咱們是野戰軍,是最精銳的部隊,那是要打仗的。可他們的那個觀點拿出去給老百姓當判決書也完全可以。他們恨不得說那個李光祖犯罪的時候是在休假,所以李光祖那會兒不是軍人。有這道理麽?”吳師長越說越氣。
軍長微微點頭,那份報告裏面偏向部隊,希望把部隊區分爲戰時與非戰時的态度的确有些過份了。軍長也是想等着看大家在這件事情上的立場,然後再做決斷。不過此時局面發生了一些變化,看來這件事的讨論已經不用等太久。
說完了這些之後,師長突然問道:“軍長,你既然也明說了,不會讓祁睿走。那我也得問你件事,你是不是還要把祁睿當重點培養對象?”
即便是同爲軍官,部隊裏面内部也會有一個是否重點培養的區别。重點培養的,那就會被交給很多沉重的工作。能夠經過工作的審核,自然可以繼續上升。
軍長問道:“老吳,你現在還對祁睿有意見?”
吳師長答道:“如果從看待重點培養的幹部角度來說,我覺得祁睿這個同志有缺陷。他看樣子出身很不錯,也的确很能幹。不過這個人現在覺得他自己能幹就夠了,這可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