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點點頭,“的确過去了很久了。但是我相信随着中英兩國之間的敵對狀況逐漸解除,這種會面會越來越多。”
英國外長品味了一下李新話裏頭的意思,然後用一種不爽的語氣說道:“這就是閣下到處詢問英國與歐洲各國關系的原因麽?”
李新正色答道:“身爲外交人員,收集各國之間關系也是職責所在。我相信英國方面也肯定做過類似的事情,詢問歐洲各國對中國的看法。我想您不會因爲這種事情而大驚小怪吧?”
英國外長的确爲沒有爲這件事大驚小怪,作爲現在世界上最強大的兩個國家,英國已經把中國當成了自己最大的戰略對手。既然有了這種覺悟,英國也不會覺得中國試圖圍堵英國有啥不可思議的。
“我此次請閣下過來是希望和閣下談談有關在非洲的合作。”英國外長很率直的說道。
見面就談合作,原本是中國方面的習慣。哪怕是第二天就要開戰,中國還是會把合作挂在嘴上,即便是已經開戰,中國也從來不會吆喝着“我要殺光你!”而是會非常禮貌的說,等戰争結束之後,我們還是要繼續合作滴。
此次英國人索性直接照搬中國的外交辭令,這種辭令聽起來比較上檔次。
“能不能透露一下英國在非洲願望呢?”李新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英國外長就把英國的想法簡單介紹了一下,他們希望中國能夠支持英國所支持的葡萄牙。歐洲國家介入非洲已經有好幾百年的曆史了,幾百年前歐洲人在非洲主要是抓黑人賣到美洲去當奴隸。随着奴隸貿易的衰落,歐洲在非洲的衆多沿海據點逐漸被放棄了。這一時代初期的歐洲政治家都反複申明他們反對獲取殖民地。例如,俾斯麥就宣稱他自己“不是一個殖民主義者”,并把德國殖民地比作是一位裏面不穿襯衣的波蘭貴族披在背心上的柔軟的黑貂皮外衣。
中國恰恰就是趕在殖民非洲的想法方興未艾的時候介入的非洲大陸,比中國更早行動的就是比利時國王利奧波德二世。比利時遠征軍同法國遠征軍在剛果河下遊的尖銳對峙局面。正與法比沖突鬧得難解難分之時,葡萄牙人也出來對斯坦利占領剛果河出海口提出抗議,葡萄牙政府宣稱,它自15世紀起就對這片土地擁有權利。
英國看到剛果河流域有利可圖,利用英葡的同盟關系,與葡訂立條約:英國承認葡萄牙對剛果河岸地區的主權,葡萄牙則保證英國可在這一地區享有同自己相同的商業和航運權利。法國政府對英葡條約的簽訂表示抗議,與英國有矛盾的德國立即公開支持法國的抗議照會。美國也甯願這一富饒的地區控制在力量較弱的比利時手中。
德國首相俾斯麥之所以能夠這麽有面子的在柏林召開世界性的會議,是因爲法、德、美幾大國在剛果問題上基本一緻的态度,使英國不得不宣布放棄英葡條約,提出應召開國際會議來最後解決剛果問題。
現在剛果問題變成了如何瓜分非洲的問題,事情的發酵以及擴大完全超出了英國方面的預料。英國外長得知中國外長詢問各國對英國的态度時,覺得中國人居心叵測,想趁此機會在各國背後煽風點火。但是英國佬畢竟是英國佬,幾百年豐富的國際關系積累之下,英國外交部卻得出了一個很反常識的觀點。中國此時支持其他國家和英國人鬧并沒有利益。如果中國和英國人聯起手來,反倒是能夠在這次會議中實現最大利益。
原因很簡單,中國鼓動其他國家和英國鬧,中國能夠取得的不過是和其他國家一起瓜分非洲的那點利益。如果中國和英國站在一起,那利益可就大了。在非洲這旮旯,中國和英國艦隊聯起手來可以碾壓任何國家。中國甚至不用親自披挂上陣去威脅任何國家,隻要中國能夠公開表示支持英國的态度與立場,公開支持英國提出的剛果河方案。虎視眈眈的法國、德國、美國就得仔細掂量一下當下的局面。英國隻要撕破臉,把艦隊開出來,這幫國家都得給跪了。
出于這種利益分析,英國外交部認爲可以和中國進行一次談判。以英國與歐洲各國的關系,幾百年的欺淩史下,英國明顯不可能組建起針對中國的歐洲聯軍。即便是歐洲國家答應了,他們也隻會在英國遭到挫折的時候從背後插刀子而已。與歐洲國家相比,英國與中國之間的矛盾沖突反倒最小,更重要的是,中國在之前的戰争中表現出來的是足夠的理智與克制。
說完了自己的要求之後,英國外長就看着李新,内心稍帶緊張的等待着李新的回答。
李新的心裏面倒是一陣激動,韋澤曾經用他極大的威望強行推動了與英國的和平,這種做法現在貌似開始有了收益。李新曾經請教過韋澤,什麽是對中國最有利的外交局面。韋澤的回答是,“和英國人合作,雙方不進行戰争。最好是能和英國佬聯手把美國給分了。然後就等着歐洲自己來一場大内戰,多行不義的英國惡貫滿盈,自己在戰争中衰落下去。那時候,中國就可以順利接過世界霸主的地位了。”
最近在于歐洲各國接觸中,李新基本能夠确定一件事。歐洲主動組建起一支針對中國的歐洲聯軍可能很小,比這個可能性更小的是由英國人統帥的歐洲聯軍。當然,如果歐洲聯軍的首領不是英國人,統領這支聯軍首領的最大可能就是反過頭狠咬英國一口。
想到這裏,李新鎮定了一下情緒,他慢慢的說道:“1855年的時候我和追随韋澤陛下的父母一起到了廣州,我還記得剛到廣州沒多久,我就跟着母親一起離開廣州到了佛山。那時候到處都在說,英國人打過來。我們害怕了很久,才知道我們光複軍在佛山打了勝仗,以後不用害怕英國人打到佛山來了。又過了好幾年,我才回到了光州。那時候,我們還要擔心英國從香港出發,打到廣州來。可以說我的少年時代就是在英國的威脅下成長起來的……”
聽着中國外長李新從容的講述着他對英國的回憶,英國外長不知道自己此時應該高興還是應該不安。單純從英國的立場上講,中國是英國到現在爲止最強硬的對手。英國把那麽一大片北美土地賣給了中國,那也是因爲那些殖民地在經濟上早就完全破産。而且中國還肯出數量巨大的黃金。即便如此,英國事後還是覺得賣的有些心痛。
現在聽着中國外長的話,英國外長能體會到的是英國曾經給中國制造出來的巨大恐怖感。這的确是能夠極大滿足英國外長閣下自尊心的事情,不過在中國擁有了如此巨大力量的現在,中國會不會試圖把這種恐怖感回敬給英國呢?
李新還是慢條斯理的闡述着中國的态度,“我們中國并不反對與英國維持和平,但是我想請閣下告訴我,爲什麽我們要相信英國會努力維持這種和平呢?實際上在我們國内有很多人相信,英國會利用我們中國給英國的巨大資金來建造規模更加龐大的艦隊,以圖殲滅我們的艦隊,重新稱霸印度洋。那時候我們不僅會失去在印度洋的出海口,包括我們在非洲的地盤也都會一并丟的幹幹淨淨。”
英國外長等李新說完之後才從容的答道:“假如這是貴國的主流态度,那麽貴國爲何還肯支付這筆黃金呢?”
李新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英國人問的很好,如果中國不願意給英國人買和平的錢,這個和平協議根本無法達成。
“閣下知道蘇伊士運河的情況麽?”英國外長接着問道。
“你是指蘇伊士運河5米深的通航标準麽?”李新答道。
英國外長心裏面一陣輕松,和敵人,特别是和聰明的敵人進行交流有時候非常讓人覺得舒服,越是聰明的敵人,越能在關鍵問題上抓住重點。既然中國已經考慮了蘇伊士的通航深度問題,那其他問題肯定也考慮過了。他就率直的談起了英國面對的選擇。
英國和中國數次海戰之後,特别是雙方上萬噸的新型戰列艦對戰之後,英國遇到了一個兩難的問題。蘇伊士運河太淺,無法讓更大噸位的軍艦通航,中國上萬噸的戰列艦沖進印度洋之後,可以随時炮擊印度沿岸,封鎖印度與英國本土的航線。印度這個幾億人的大市場對中國來說太重要了,甚至已經到了一天都不能離開的程度。在英國能夠戰勝中國海軍之前,英國反倒陷入了一個被中國卡脖子的困局。
以英國佬的智慧,他們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中國爲啥要把馬達加斯加變成中國的一個省,那就是要卡死英國從好望角進入印度洋的通道。英國現在就剩了兩個選擇,一個是和中國争奪馬達加斯加,另一個就是把蘇伊士運河挖深挖寬。不管是哪個選擇都有重大不可行性。和中國争奪馬達加斯加,英國沒有足夠的海軍實力。擴大蘇伊士運河的通航能力,除了要付出巨大的金錢和幾年的時間之外,還有另外一種危險。中國此時強化自己的艦隊,等英國人把運河拓寬挖深之後,一舉把英國人攆出蘇伊士運河區,中國海軍随即進入地中海作戰。
既然中國并沒有趁此機會奪取印度,而是滿足于現在的局面,這也就說明中國願意和英國和平。曆史早就讓英國人明白了一個道理,真正的戰争永遠都是進行時。在和平的時候要做的是和平時候該做的事情,戰争時期自然有戰争時期的選擇。
站在每一場戰争中的國家都已經滾進了失敗者的垃圾堆。瑞典、西班牙、奧地利、奧斯曼、拿一、拿三,這可都是血淋淋的明證。作爲反證,俄國崛起靠的不是他四處主動出擊,而是充當歐洲憲兵,應其他國家的請求而出兵。大英帝國的實力比俄國強,外交手段更是遠勝俄國。大英帝國真正的功夫可從來不是赤膊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