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被抓……”
“有謠傳說兵曹判書闵謙鎬要解散武衛營和壯禦營……”
……
情報沿着鐵路公司的電報專線不斷的發到了鐵路公司。對袁慰亭、王士珍等成長于新中國,吃國營飯的青年來說,大米裏面沙石稍多,除了讓做飯的炊事班要仔細淘米之外,大家還要打電報責問供應部門是怎麽搞的。糧食裏頭混上三成麸皮在他們看來已經是不可饒恕的彌天大罪,被殺頭都不稀奇。
在高麗,他們可是開了眼界。地主在糧食裏頭摻了三成麸皮已經不能算是奸猾,這種糧食送到高麗官府,過了兵曹判書闵謙鎬的手,就變成了摻了一半麸皮沙礫的糧食。這種盤剝讓年輕有爲的中國幹部感到駭人聽聞。
對這些年輕幹部的震驚,年長的李鴻章不知道該說他們生在好時候,還是該說他們見識淺、眼皮薄。這種做法在民朝的确是彌天大罪,可是在二十年前的滿清統治區,頂多算是上司比較嚴重的不體恤部下。部下們把這些糧食再篩一下,還不是照樣吃麽。
在袁慰亭等年輕幹部看來,這已經是下屬前去找上司理論的絕對理由。在李鴻章看來,武衛營和壯禦營起來理論,是因爲18個月沒有開饷積攢了極其巨大的矛盾,此事不過是導huo索罷了。
李鴻章現在隻覺得曆史重現了,爲何洋鬼子不遠萬裏到中國就能把滿清打得找不着北,爲何韋澤帶領着光複軍橫掃天下沒有敵手。雙方的生産能力,執行能力,都讓農業國内的常态變成工業國内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回首前塵,李鴻章覺得自己年輕的時候真的是不是天高地厚,竟然硬是沒看出韋澤的厲害。若是早早的看明白韋澤代表的是全新的工業國,他自然要不顧一切的投奔到韋澤麾下。如果真的能那麽做,以李鴻章的實力,他怎麽可能隻在小小的高麗當個局長。當上總理都不稀奇。
不過李鴻章畢竟是個人才,他并沒有沉浸于這種弱者才有的自怨自艾的情緒裏頭。現在他放手讓下面這些有沖勁的年輕人幹事,也是爲了李鴻章自己。若是他們失敗了,李鴻章自然負責任下台。已經61歲的李鴻章本來就到了該退休的時候,想來中央也不會不給李鴻章留些體面。但是!但是!若是這些年輕人真的能搞出些名堂,做出成績。那李鴻章就可以借着這份功勞再上層樓。
韋澤搞了退休制度,這就是要淘汰老家夥,給年輕人充分的機會。李鴻章既然沒辦法靠之前的資曆繼續晉升,那就靠完善了給年輕人機會的方式獲取功績吧。
因爲李鴻章一直沒說出自己的想法,袁慰亭與王士珍也不知道自己的頂頭上司到底是怎麽想的。他們還覺得自己實在是遇到了好上司,給他們充分的機會幹事。
袁慰亭根據王士珍事先的策劃下達了命令,“所有火車都停運,鐵路公安全部武裝起來,保護車站。加派巡視車輛,防止有人破壞鐵路!”
高麗人對于火車和電報的接受程度比較高,因爲推行這些不是洋鬼子,而是身爲上國的中國。這些體積龐大,外形可怕,威力無比的東西也的确改變了高麗人的生活,至少出遠門的時候無須再那麽辛苦。所以高麗暫時還沒有大範圍出現鐵路破壞風水、騷擾祖墳的說法。這倒是值得慶幸的事情,如果高麗國内這種說法大範圍擴散的話,保護鐵路的工作要比現在困難很多很多。
4月30日,騷動的士兵們圍攻了兵曹判書闵謙鎬的宅邸。除了大肆搶掠之外,還一把火燒了兵曹判書闵謙鎬的宅邸。闵謙鎬家存放了不少錦緞、香料、藥材,一把火過後“芳烈聞數裏”。此時高麗四個月沒下雨雪,當天晚上就下起了大雨。在漢城裏面都認爲是這是老天爺表示士兵們是有冤屈的。
第二天,5月1日,士兵們腦子終于冷靜下來之後才發現自己犯了大罪,他們趕緊跑去大院君的府邸,請求大院君出面說情。大院君公開的表現是怒斥士兵們膽大妄爲。可事情遠沒有那麽簡單,鬧事的士兵們并沒有走投無路而自暴自棄。他們先是回營準備,然後趁着夜色突然出發搶奪了别技軍的武器庫。
5月2日,鬧事順利的發展成兵變。大量的手工業者、小商人、城市貧民等漢城普通市民加入了這次起義,使“兵變”迅速轉化爲社會矛盾總爆發的“民變”。
随着反闵排日的情緒被全面點燃,起義士兵和市民先到東别營,占據武庫,奪取武器武裝自己,然後兵分三路展開行動:一路襲擊捕盜廳和義禁府,釋放被關押的金春永、柳蔔萬等士兵和其他犯人,以及著名的衛正斥邪派儒生白樂寬,這位由于上疏反對開放政策而被闵妃集團逮捕。
救出同袍後起義士兵和市民又順路搗毀了闵台鎬、闵泳翊等外戚權貴以及與日本人有交往的人士的府邸,高呼着“殺光闵氏”的口号;一路襲擊别技軍軍營所在地——下都監,處死日本籍教官堀本禮造,一路則占領京畿監營。
當闵氏集團已經失去了控制漢城的武裝之後,部隊與起義民衆一起攻打附近的日本公使館,聲言将盡屠倭人。
中國之所以默許了高麗别技軍請日本教習,是因爲這幫日本教習不過7人。他們教給高麗人的是老式步槍的作戰方法,中國自己完全淘汰了老式步槍,這種武器已經沒有什麽威力可言。更重要的是,這麽一來,所有怨恨都集中在了日本人身上。
事情發展也正如中國所料,5月3日,數萬名憤怒的起義士兵和市民沖進昌德宮,四處追殺闵妃和闵謙鎬等人,闵謙鎬終于藏不住了。
當時高宗急宣大院君入宮收拾亂局,大院君在起義士兵和市民的擁護下進入昌德宮。闵謙鎬便急忙沖出重熙堂,跪着揪住大院君的衣袍,向大院君求救。大院君隻是冷笑,随即大院君身旁的士兵們将闵謙鎬“踢落階下,铳、築、劍打成肉泥”。闵謙鎬被殺稍早前,京畿道觀察使金輔铉也在宮中被剁成肉醬。闵謙鎬死後,與金輔铉被棄屍在禦溝中。
日本公使花房義質也經曆過戊辰戰争,在起義士兵和市民的猛攻下沉着應戰。激戰至深夜,圍攻的高麗起義者們焚毀了公使館周圍的民房,以斷日本人之後路。花房義質被迫燒毀公使館,與使館人員28人一路放槍,擊斃不少圍攻的高麗起義者後沖出一條血路,突出漢城直奔仁川。突圍中二十八人的隊伍戰死六人,剩下二十二人好不容易在仁川找到了一艘前往中國進行貿易的日本船,狼狽乘船返回日本。
5月8日,日本明治政府正式向中國提出抗議,指責中國zheng府縱容高麗襲擊日本使館。并且聲言要出兵懲處參加此次“甲申兵變”的起義者。
日本海軍說幹就幹,5月9日,一支艦隊駛出艦隊母港吳港,穿過對馬海峽直奔釜山港。日本三千多噸的軍艦在釜山港外沒來得及耀武揚威半天,從北邊出現了一支艦隊。爲首的是第六艦隊的旗艦安慶号。14000多噸的戰列艦帶着9000噸的重型巡洋艦,以18節的速度繞着一艘三千多噸,三艘不到三千噸的軍艦高速繞圈子,巨大的炮口瞄着日本軍艦。
300炮一炮下去就能讓日本軍艦沉入大海,中國人很清楚,日本人也很清楚。但是日本海軍并沒有因此就抱頭鼠竄。在對峙的頭一個小時裏,日本軍艦還想憑借14節的速度和中**艦兜一兜圈子。一個小時後,兩艘日本軍艦的鍋爐在全力運作之後先後發生故障,隻能很沒面子的趴在水面上動彈不得。
面對日本海軍的醜态,中國艦隊調轉船頭向西南而去,目标是中國第六艦隊的副港巨文島。
日本海軍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船隻開回了母港吳港,對中國的抗議行動當然沒有終止,不過抗議完全停留在口頭之上。其他歐美國家對此根本沒有評價,高麗人所怨恨的是闵妃集團與日本人,攻擊的目标也是這兩者。既然歐美的公使館與商人都沒有受到損失,歐美國家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對中國提出抗議來。
排除了外國勢力幹涉高麗的可能之後,中國中央政府就從容的在這裏開始看戲。闵妃集團在京城的骨幹大多被幹掉,闵妃本人則在大院君夫人的幫助下好不容易逃出一條性命。
驚慌失措的高宗李熙面對這種突發狀況,被迫急召他親爹大院君入宮随侍,自己避往别殿,并宣布歸政于大院君以挽回局面,大院君便與其妻骊興府大夫人和長子李載冕一起進宮。在起義士兵和市民的擁護下第二次掌權攝政。
大院君執政後第一件事就是收拾宮廷的亂局。此時宮中湧入成千上萬的士兵和市民,搜尋闵妃,捕殺官吏,刹那間變得腥風血雨、混亂不堪。大院君先命令士兵撤出宮廷,不料士兵們表示:“中殿(王妃)在,必盡戮我等;死,甯行大事而死,決不敢退!”大院君不得已,馬上宣布闵妃已死于亂軍中,并發布國喪。他還下令赦免起義士兵和市民,遣散他們出宮,并發給士兵積欠的軍饷。起義士兵和市民這才放下武器,從昌德宮撤走。
雖然保住了性命,但是大院君趁機辦了國喪之後,闵妃失去了所有權力。在名義上甚至變成了一名“死者”。
高麗鐵路與電報公司的負責人們并不在意這點,正如他們所料,大院君請李鴻章前去“商談要事”。看着袁慰亭等人期待的目光,李鴻章淡然一笑,“你們不用擔心!”說完,李鴻章李局長從容乘上汽車,向着昌德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