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召開的就是人大會議,全國人大代表都是光複黨體系内的工人農民組成。理論上他們是最高權力機構,是民朝法理基礎。不過現階段人大的工作隻是聽政府制定的具體執行政策,人大代表們負責讨論這個政策。隻要他們能夠理解了政策,然後把橡皮圖章一蓋,政策就通過。人大承擔的其實就是個幫助政府宣傳的工作。
韋澤制定的要求很簡單,也很明确。對于政策向人民解釋的工作,得由人大承擔。如果政府覺得人大解釋的有問題,那就需要開會根據全國人大當時的解釋内容進行再讨論。不管是政府還是人大,韋澤講的清楚明白,還專門進行了考試。就是要讓這幫人明白,“不許把政策内容和解釋封閉起來,人民必須有知情權,而且必須知道政府的政策。人大代表有義務把人民的反應與政府溝通。”
所以最先集結在南京的是高級官員,接下來集結在南京的是各省負責的中級官員,最後來的人大代表都是基層人員。河北中級人員前來的時候,民政局的人員直接去見了王明山。在民政人員背後是一個帶着個小丫頭的女性。雖然穿着沒有領章的光複軍六五式軍服,可從舉止上看,這位女性絕非軍人。
王明山此時忙的很,韋澤宣布王明山不久後出任人民銀行黨委書記之後,各路人馬都知道他要高升,前來找他談事情的排長隊。相當一部分都是希望王明山能夠對各省進行财政幫助,或者是希望王明山能以個人來影響一下他的老搭檔龐聰聰的國資委的政策。河北民政局同志的求見根本就排不上号,民政局是在王明山辦公室門外坐着等,王明山出來辦事的時候上前說句話。
見到民政局的同志,王明山毫不在意。民政局的同志趕緊說道:“王書記,您認識這位女同志麽?”
王明山看了一眼民政局同志背後的女子,他停下腳步盯着那女子,眉頭皺了起來。女子也盯着王明山,神色逐漸激動起來。王明山向前走了兩步,仔細打量着女子,最後顫抖着聲音問道:“你是明秀麽?”
“哥……我就是明秀啊!”女子聲音裏面已經有了哭音。
王明山雙手抓住他妹妹的肩頭,淚水已經模糊了他的雙眼,“明秀,明秀!我終于找到你了!好幾年了,我都以爲你不在了!”
王明秀保住她哥哥哭起來,邊哭邊說,“哥!我也以爲再也見不到你啦!”
大家萬萬沒想到現在竟然鬧出個兄妹重逢的事情來,辦公室走廊裏面登時就聚起了老大一群人。王明山畢竟當了這麽久的省委書記,他很快恢複了情緒,他轉過頭對警衛員低聲說道:“你帶他們去廣東省的招待所,到了招待所之後你就在門口等我,我一會兒就趕去。”
說完之後王明山趕緊跑去見韋澤,把自己妹妹的事情說清楚之後,王明山請求先請半天假。韋澤也爲王明山高興,“明山,你妹妹終于找到了。這太好了!半天假夠不夠?”
王明山此時情緒也已經恢複過來,想起見到跟在妹妹身邊的那個小女孩,王明山歎口氣,“我妹妹還在,我本來也就沒什麽可抱怨的。不過卻見到我妹妹帶了個孩子……哎……”
韋澤笑了,“明山同志,我們光複黨緻力于建立全新的道德觀念。有些人說我們在摧毀傳統,可我是這麽想的,一個社會的道德,總得讓人有活路吧。對那些沒有辦法好好活下去的人,社會的道德也不能把人逼死吧。”
王明山一直被認爲是韋澤的鐵杆,在婦女解放工作上也素來态度鮮明。但是聽了韋澤的話,他卻第一次發自内心而不是理性的認同這種态度。如果是舊時代,女性被賣,終于被家裏面給解救出來,很多人都會對此持一種嘲笑的态度。不僅嘲笑女性,更嘲笑女性的家族。在新的時代,光複黨的理念是要打擊犯罪份子,保護女性。這種基本理念對王明山的妹妹無疑是有利的。
“都督,我知道了。”王明山感激的說道。
韋澤上前拍了拍王明山的肩頭,“明山同志,你要是真的知道了,那就擡起頭來。你沒有什麽不對,你妹妹沒有什麽不對。好好生活下去,人要對的起自己。”
“是!”王明山站直了,認真的答道。
韋澤掏出錢包,抽出二百塊錢塞在王明山手裏,“你妹妹的事情我早就聽說了,現在還有個小家夥。我工作忙,實在是去不了。這是見面禮,請你帶給她們。我再次恭賀你們家庭團聚。”
“都督,這錢我不能要。”王明山下意識的拒絕。
韋澤笑道:“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我們反對舊道德,我們也反對什麽狗屁冰炭孝敬,可禮數是另外一回事。這件事我不知道那就算了,既然我知道了。該表示的禮數也不能讓我不表示啊。拿着,這是單純同志們之間的意思。”
王明山聽了這話之後也不再推辭,他心裏面牽挂妹妹,就向韋澤告辭了。對于韋澤的情意以及其中蘊含的尊重,王明山心裏面暖暖的。不過他畢竟是省委書記,對于韋澤的話也有着思量。韋澤那句“這件事我不知道那就算了”的意思仔細品味起來,隻怕是不想讓王明山公開宣揚此事。現在想到王明山這裏走關系的人可不少,借着這個事情送上“單純同志們之間的意思”,王明山可真不敢就這麽收了。若是王明山敢公開宣傳,斂個幾萬十幾萬隻怕不是難事。到那時候王明山估計就得吃不了兜着走啦。
思忖片刻,王明山就有了決斷。他隻要把韋澤給錢的事情當擋箭牌,“這件事都督知道了,若是收了大家的錢,我沒辦法向都督交代。”是不是和王明山私交好,王明山知道,送禮的人也知道。那些純粹來送禮的人自然不敢用“面子”來向王明山施壓,沒人敢和韋澤比面子。
暫時解決了外部的麻煩,王明山就趕緊去見自己的妹妹。王明秀現在還不到30歲,經曆了這麽多人生變故之後看着甚至比三十多歲的龐聰聰更衰老。龐聰聰也不是一個特例,因爲解放區營養程度遠比其他地區高很多,現在的孩子們長的都挺高大,成年人氣色也遠勝過其他地區。見到自己的妹妹如此,王明山實在是感到心痛。
兄妹兩人說起這幾年的變故,王明山也收集到湘軍崩潰前的情報。卻對王明山的遠房親戚把他妹妹賣給湘軍将領當老婆之後的變故一無所知。王明秀慢慢的說起,湘軍先是跑去了淮南,接着從淮南敗退之後到了淮北。後來因爲打仗,湘軍退到了北京。最後又從北京跑去關外。
後來湘軍進入高麗打仗,他們的家眷被留在盛京。這也是一個傳統,總得有家屬當人質才算是有個交代。光複軍攻克沈陽之後,那幫抵抗的滿人被殺了個幹淨。湘軍家屬們因爲都是女人孩子,激烈的戰鬥中槍炮齊鳴,女人們都被吓得夠嗆,躲在幾處大院子裏面不敢出去,反倒沒遭到殺戮。
在光複軍甄别俘虜的時候,王明秀鼓起勇氣說了自己的哥哥是光複軍的王明山,早在1854年就加入了光複軍。她當時隻是因爲害怕,所以想竭盡全力抓住最後一根稻草。距離王明山加入光複軍都過去了快15年了。她根本不能保證哥哥王明山是不是還活着。
沒想到甄别的幹部卻把王明秀提出去專門詢問。包括王明山的出身、長相、特點,問詢的非常仔細。換了幾波人詢問,看着官也越來越大。最後王明秀和她女兒就被一路送到了南京。
整個過程對王明秀來說就跟做了一場夢一樣,她完全沒想到自己的哥哥王明山竟然已經成了光複軍的大人物,地位之高甚至到了光複軍中都知道他有個失散的妹妹。
王明山心裏面萬分感動,雷虎曾經說過會對他妹妹的事情關注一下。這種話是被王明山當作一種安慰來看的,沒想到雷虎說到做到,如果雷虎沒有相應的關注,王明秀即便說了自己的出身,估計也不會有中高層會對此有興趣。更重要的是光複軍的軍紀裏面不許虐待俘虜,特别是絕對不許虐待女性。當成政治工作宣傳的時候,負責宣傳的同志或許覺得這是沉重的工作。可沒有那些同志的宣傳,按照這時代軍隊的德行,他妹妹王明秀定然是活不下去的。
“咱們兄妹能再見面,都是托了都督的福啊!”王明山發自肺腑的感歎道。而王明山對面的王明秀看着自己哥哥的感動,完全不解的眨眨眼。她與哥哥分離了十四年,此時竟然完全無法理解她的哥哥到底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