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幾天前,這個問題在上層根本掀不起任何風浪,那隻是個大家贊同或者反對韋澤去北京主持北方工作的問題。現在這些同志臉色都變得極爲難看,他們都得到了通知,在蘭芳省出現了極爲嚴重的洩密問題,艦隊遭到攻擊,鐵甲艦沉沒,傷亡了數百海軍官兵。數百人傷亡,大部分是陣亡或者船隻沉沒後失蹤。一場戰役下來往往也就這麽點損失而已。
同時得到的消息還有“西班牙艦隊”反攻中國,背後不知道有多少歐洲國家介入這次的反攻。一時間大好局面竟然有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韋澤也不想揪着這件事本身窮追猛打,他繼續慢條斯理的說道:“我今天要和大家談的是黨章問題。你們有誰帶了黨證沒有?”
這些高層面面相觑,黨證這玩意誰會沒事帶身上。韋澤向工作人員揮揮手,工作人員立刻拿出一疊紙,上面印刷的就是黨的章程。韋澤從自己口袋裏面掏出黨證,等每個人都拿到黨證上面的内容之後,他開口念道:“擁護黨的綱領,遵守黨的章程,履行黨員義務,執行黨的決定,嚴守黨的紀律,保守黨的秘密,對黨忠誠,積極工作……”
如果這兩年高層對韋澤的這種做法這些并不在意的話,此時此刻他們都認認真真的看着黨章。十幾年前的二次北伐中逐漸确立了軍事法庭的地位,當時第一案就是洩密案,最終判決就是死刑。那這次的結果會是什麽呢?基本能斷定是賣國賊的參謀被抓到就死定了,而其他人就完全沒有責任不成?
三天之後的2月27日,阮希浩收到了一封信,信裏講了他堂弟阮有财很可能出賣軍事機密的事情。看完這封信,阮希浩頹然坐在椅子上半晌說不出話來。很多事情無法去聯想,那是越聯想越害怕。
韋澤要到北京主持工作的消息被傳播出去,堂弟阮有财出賣軍事機密,導緻數艘主力軍艦或沉或傷。造一艘鐵甲軍艦耗費甚大,海軍官兵屬于技術兵種,訓練起來非常辛苦。幾百海軍官兵或戰死或失蹤,若是有人敢這麽坑阮希浩,阮希浩是要殺那人全家的。
紀檢委還是繼續調查誰散播消息的事情,對于阮希浩來說,至少在阮希浩自己看來,現在已經是内外交困。網已經張開,就等着确定罪名之後開始收口。對于在南京的兄弟們現在還這麽仗義,提前把消息送到北京,阮希浩本人非常感激。可想起韋澤治軍之嚴,再想想自己所引發的問題,阮希浩覺得萬念俱灰。
雷虎帶兵攻克湖南,進軍安徽,又打到北京城下。在雷虎即将拿下北京的時候,阮希浩接替了雷虎的政委職務,從而得到攻克北京的大功。接着被委以重任,執掌北方軍區司令部。怎麽看都是前途無量的家夥,甚至有不少人認爲,阮希浩以未來的功績很可能成爲第一個大将。可這一切都因爲些與軍事毫無關系的小事而化爲烏有。
呆呆坐在辦公室裏面,阮希浩雙眼盯着桌面,但是眼中其實沒有看到任何東西。怎麽辦?就這麽等着定罪後被撸掉一切職務麽?這位1852年就加入光複軍,可以說老資格中老資格的軍人生平第一次感到了絕望。
但是萬馬軍中殺出來的軍人畢竟還是軍人,阮希浩終于從絕望中掙紮出來。既然自己已經要面對這些問題,等着被人弄死還不如自己直接去面對結果。他先召開了北方司令部的會議,把工作暫時安排一下,接着用還算是平靜的聲音告訴大家,他要去南京一趟。在他回來前,大家要努力工作。
最近感到煩躁的并非隻有阮希浩一個人,上層不少人被調查,大家都覺得這是紀檢部門在耍威風。大夥登時就說起來。
“政委,你去南京一定要把紀委拿着雞毛當令箭的事情告訴都督。他們這是故意的!”
“沒錯,就算是我們傳話了,我們也沒有别的意思!”
不過聲音雖大,卻不是那麽理直氣壯。這件事單純從道理上來說,理虧的還是這些傳話的家夥。大家好歹算是高級幹部,總是沒人願意不要臉的說“沒人能刺殺得了都督”之類的渾話,有膽量說這種渾話的家夥早就被淘汰掉了。
看着黨委同志們,阮希浩隻能苦笑了。他雖然覺得韋澤也不至于真的搞株連,把他阮希浩一撸到底,但是阮希浩的前程定然大受影響。與其那樣被人收拾,還不如去找韋澤認個錯,反倒能得個明明白白的結果。所以見到韋澤的時候根本不是他阮希浩要去告紀檢部門辦事過份,更何況紀檢部門其實辦事也不是沒有道理。
到了3月4日,阮希浩就到了南京。在進城門之前,他還是向着直接去找韋澤,可真的要面對倒黴的局面,阮希浩還是覺得有些心慌。最後他還是選擇先去見見雷虎。
雷虎依舊是中将,此時負責評功工作。如果他沒有負責評功,此時隻怕已經晉升shang将了。對于雷虎的性子,大家也都深有了解。至少雷虎從來不會嘴上不饒人,更不會故意刁難人。
見到警衛員帶阮希浩進來,雷虎隻是先歎了口氣。等警衛員出屋之後,雷虎臉上的表情難以遏制的不好看起來。他眉頭緊皺,卻不是生氣的模樣,而是一種非常失望的表情。過了一陣,雷虎才開口說道:“說吧,這次是誰告訴你的消息!”
阮希浩頹然坐在椅子上,他答道:“我這次是來找都督認錯的,要打要罵要罰,任都督處置。”
聽了這頗爲真誠的話,雷虎反倒更生氣了。他騰的站起身,指着阮希浩問道:“你知道你堂弟的事情了吧?”
阮希浩擡起頭,“我知道了。”
“我之前專門問過都督,要不要你叫到南京來。都督說,把阮希浩叫回來算什麽呢?這是要調查他,還是懲處他?”雷虎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有點忍不住咬牙切齒了。
阮希浩聽了韋澤的意思之後心中一暖,看來韋澤的确對阮希浩極爲器重,若是換了别人,早就先停止工作了吧。
然而那釋然的表情卻更激怒了雷虎,他忍不住提高了嗓門,“你覺得你來南京見都督,請求處分,你是條漢子對吧?可你知道不知道,都督說了,這件事需要保密,由調查人員進行調查。但是在有進一步的變化之前,不能影響你的工作。現在好啊,你阮希浩到了南京,先就是耽誤了工作,接着都督肯定要問,到底是誰告訴你的消息。阮希浩,你敢給都督說你不知道麽?”
這個分析把阮希浩完全吓住了,若隻是處置他,他就認了。可沒想到連帶着要把提供消息的兄弟也給牽連進來,那可是絕對超出了他的底線。
“要不……”阮希浩說了兩個字就把剩下的話給吞回了肚子裏頭。他本想說要不我先回北京?可轉念一想,雷虎不可能向韋澤說瞎話。他若是再走了,那雷虎怎麽辦?如果他試圖逃避責任,那就連雷虎也一并給賣了。
腦子裏頭一片混亂與懊悔,阮希浩聲音幹澀的說道:“老虎,現在該怎麽辦?”
雷虎看阮希浩總算是明白過來,他坐回沙發上閉上眼想了片刻,“現在我們直接去見……,去見沈心吧。”
“沈心?”阮希浩很想問雷虎是不是搞錯了,負責政治工作的沈心堅決支持韋澤的建黨路線,大家對這個極爲講原則的同志都挺不爽。倒不是沈心這個人真的幹出了什麽讓大家惱火的事情,而是與沈心談問題,總是能得到符合黨紀國法的結論,卻沒有能讓私人覺得有所安慰的回答。
雷虎歎口氣,“我本來時想陪着你去找韋昌榮的,可你想想,找韋昌榮是什麽意思?你阮希浩舍不得你現在的官位?”
“我可沒有這麽想!”阮希浩連忙答道,如果真的是擔心自己的官位,阮希浩大可縮在北京等消息。其實現在看,這麽做或許是最好的選擇也說不定。
“我就是知道你沒這個意思,你有這個意思你就留在北京,派人進京活動。老阮,你要是真的把官位看得比天高,我這次可未必想幫你。”雷虎憤憤的說道。說完之後雷虎長籲口氣,仿佛要把心中的不爽都給發洩出來。等情緒稍微平複了一點,雷虎才繼續說道:“老阮,我給你講。都督不是容不下犯錯的那種人,都督容不下的是思路有問題的人。你有什麽想法就直說,你有自己的道理,哪怕這道理是歪門邪道,你也要和都督直說。哪怕是你還想繼續在現在的工作上幹,你也要給都督直說。你要是想騙都督……你騙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