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檢委書記柯貢禹親自出馬整頓這次紛争,這位十幾年前以教導旅旅長出身的高級軍官轉職去了紀檢委。他的彙報很簡單,“兩個人誰都不服氣誰,施恩同志先沖上去,然後估計是想起龐聰聰同志是女人,所以還是在動手前停手了。龐聰聰同志就把一摞文件砸在施恩同志頭上。沒人受傷,施恩同志的臉被文件的角砸青了一小塊。”
這等事其實不在乎是不是真的有什麽重傷,大家畢竟是省長,最起碼的理性總是有的。不過大家畢竟是省長,這面子是丢不起的,兩人以後隻怕要勢同水火。
柯貢禹繼續說道:“我調查了一下,當時省長和畢總理正在讨論是不是要支持建立人大的事情。據說施恩同志當時情緒激動,畢總理卻沒有出面的意思,龐聰聰同志表示堅定支持都督。施恩同志覺得面子上下不來,最後吵起來了。”
“就是說挑事的是施恩同志了。”韋澤想再确定一下。
“大部分同志都是這麽說的。”柯貢禹答道。
“既然這樣,那就得記個小過,讓他自己做個檢讨。”韋澤公事公辦。
“檢讨内容是什麽?”柯貢禹問。
“他發怒的原因是什麽?是工作壓力大,還是無法完成工作?發怒不解決問題,發怒隻會讓工作變得更加艱難。所以,身爲公務人員,施恩同志這麽做對他工作不力。如果他能把這個檢讨清楚,那再說他的行動對同志們的工作造成的不良影響。”韋澤爽快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帶着訝異以及感動的表情,柯貢禹說道:“都督,你對施恩同志可真好。”
韋澤卻沒有這麽樂觀,他正色說道:“他要是能認識到這些,我對他好才算是有點回報。如果他理解不到這些,你的工作可就有得做喽。”
柯貢禹親自找施恩談話的時候施恩開口就問,“龐聰聰是什麽處分?”
這個問題和那不依不饒的态度讓柯貢禹心中一緊,這就是典型軍中刺頭的做派。有能力,有個性,敢直言,有一定号召力,也有心機。到了觸及某一類人的利益時候,他們就站出來死頂住不放。光複軍從十年前開始就對此類人進行過一輪輪的清洗,把他們從組織中給清理出去。必須承認的是,柯貢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種人了。
教導部隊是一支軍隊中的核心,這不僅僅是這支部隊的人員優秀,裝備精良。教導部隊重要的原因就是在于這些部隊承擔着大量的研究課題。軍事研究固然是最重要的部分,軍事心理學,人類行爲學,也同樣是教導部隊承擔的重要任務。施恩即便不是教導旅的幹部,卻也在教導旅裏面待過。在柯貢禹的印象中,這個人不是這樣的啊。
作爲教導旅旅長,柯貢禹有着極大耐心,若是沒有耐心他在教導旅根本幹不下去。教導旅的确可以得到各種資源的傾斜,包括韋澤在内的一衆高級将領直接間接的幫助。隻是研發課題哪裏是那麽容易的事情,那是一個失敗接着一個失敗,一個意外接着一個意外。精神不夠堅定的人,認爲到教導旅就是來鍍金,認爲到教導旅之後就能在晉升道路上一片坦途的家夥,無一不在這個高科技研究單位摔得頭破血流。晉升道路上被重重的記了一筆。
施恩可以态度強硬,柯貢禹卻根本不爲所動,他見到過太多這類人了。柯貢禹從容的說道:“我們現在談的是你的事情,與龐省長有什麽關系?”
“我被砸了!這是我的事情吧。龐聰聰動手砸我,難道就這麽算了?”施恩看來完全沒有理解到柯貢禹的态度。
柯貢禹神色自若,心裏面卻很是疑惑,施恩現在表現出來的水平别說是個省長的水平,在工作上隻怕連個排長都比不了吧。十年前的時候,部隊裏面很多人還是把個人面子放在首位。畢竟麽,那個時代沒有“面子”就沒有号召力。随着制度的完善,内部教育水平的提升,這種人是不停被淘汰的。施恩這種“故态”沒有讓柯貢禹生氣,隻是讓他感到疑惑。施恩到底有什麽樣的心結,才讓他完全不顧自己的評價,不顧自己的前程,而一味的發洩着個人情緒。
“怎麽,你就不敢給我說說怎麽處置龐聰聰的麽?紀檢委也又不敢說話的時候了?”施恩看到柯貢禹若有所思的模樣,覺得自己抓到了柯貢禹的軟肋,他沒有收斂的意思,更沒有見好就收的認知,而是試圖“乘勝追擊”。
對面的畢竟是同志,而且是一位省長。柯貢禹很清楚如果自己任由施恩這麽表現下去,甚至稍加挑逗,接下來的的記錄送到韋澤手上,韋澤隻怕就能把施恩給免職。即便是不把這些交到韋澤那裏而是交給總理畢慶山,一個停止反省也跑不掉。部隊裏面數次清洗的時候可沒少出這等事。政法委,以及全國肅清反革命以及反怠工委員會,内部都有過這樣的過程。如果連委屈都受不了,就不用在這兩個部門幹了。玩弄這種手段,對于政法委來說太稀松平常。
但是柯貢禹不願意這麽做,施恩畢竟是一位省長。因爲小事而搞掉一位省長,政法委将承擔可怕的壓力。所以柯貢禹不得不稍微軟化一點,他問道:“你覺得龐聰聰同志要受到什麽處分?”
施恩臉上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你們不會處置龐聰聰”的嘲諷表情,他冷笑着說道:“你是要我說實話還是說瞎話?”
“有啥實話就說呗!”柯貢禹答道。說完這話之後,他心中大爲懊悔,自己怎麽把對付刺頭的話就這麽直接蹦出來了。雖然理性在不斷提醒柯貢禹不要激化矛盾,但是習慣的力量太大了,就在柯貢禹的理性占據了他絕大部分注意力的時候,習慣成自然的話就這麽脫口而出。柯貢禹心想,怪不得都督反複說,要謹言慎行,三思之後再開口。
當然,反思甚至是自我批評一碼事,柯貢禹沒有繼續遺憾下去。在教導旅,在之後的很多工作中,他犯過比這嚴重的多的錯誤。若是一味的懊悔,柯貢禹可以用自殺尋求解脫。
“你要是讓我說實話,我就實話實說。把龐聰聰這個省長給撸了!一個娘們能幹出什麽像樣的事情,都督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還男女平等。下面的人整天想的就是怎麽懶,怎麽撈。建人大讓他們和咱們唱對台戲麽?都督這是糊塗了麽?”施恩聲音響亮幹脆,真的是直抒胸臆。
在這之後,甚至不用柯貢禹有什麽“引導”,施恩把韋澤的政策痛痛快快的給罵了一番,記錄員們手上刷刷點點,一字不漏的記錄下來。
當天傍晚,常委們坐在辦公室,秘書朗讀着施恩的原話。一衆人臉色越來越難看,畢慶山站起身想說話,韋澤沖他擺擺手,“把這些聽完,半路插話隻能讓大家沒能聽完施恩同志的意思,斷章取義的危害比多花點時間去聽完要大多了。”
此類的胡話常委們可是沒有少聽,聽完聽不完已經沒有分别。核心要點就是一句話“我沒錯!”大家的經驗很準确,施恩的做法的确就是如此。既然施恩自認自己正确,錯誤的人就是韋澤了。從男女平等這個光複黨的基本理念,到很多現行的政策制度,施恩痛痛快快的一通狂批。
見到韋澤聽的認真,對施恩毫不在乎的人很不解韋澤面對這樣激烈的批評爲何沒有一絲怒意。對施恩很在乎的人則是感到了發自内心的恐懼,韋澤這是準備怎麽樣嚴懲施恩呢?
秘書念完了這些東西,韋澤長長的舒了口氣,大家屏息凝神的看着韋澤,等着從他嘴裏發出最後的判決。
“施恩同志是個省長,處置他會有很大的政治影響力。我想大家都很清楚吧?”韋澤平靜的說道。
所有與會者當然認同這個看法,省長在新政府裏面是排名前100号的大人物,處置省長當然會有重大的政治影響。
“在座的諸位同志都是政治局成員,政治局看名字就是一個高度講政治的部門。這件事到了政治局來講,我們就得有高度的政治性。政治性是不講人情的,不能因爲我喜歡或者不喜歡施恩同志,就讓這種個人情緒在裏面占據了主導地位。我們就事論事,這點大家同意麽?”韋澤盯着常委們說道。
“那陛下準備怎麽處置施恩同志?”畢慶山畢竟是國務院總理,他此時必須來問這個話。
韋澤對這話很不爽,但是他耐着性子說道:“從個人講,把施恩同志看成一個單純的個人,我沒有想處置他的意思。一個個人有什麽好處置的?把他看成一個個人的話,我當他喝多了胡咧咧,這也沒什麽不可以。”
沒等同志們松口氣,韋澤加重了語氣,“但是我們現在讨論的是一個湖北省省長,一個光複黨黨員,一個光複黨全國代表會議的代表。一個湖北省省長,一個光複黨黨員,一個光複黨全國代表會議的代表說出這種話,我們應該怎麽處置!這個區别你們明白麽?”
聽到韋澤不想處置施恩個人,有人高興,有人不高興。不過聽到韋澤立于黨和政府的角度來提出對一個黨員,公務人員的态度時,大家都不敢再說話。
韋澤看着一衆人爲難的神色,他也知道此時不是提出意見的好時候,他大聲說道:“我布置一個題目,今天與會的同志回家之後寫一篇說明文,内容就是讨論一個普通人,一個湖北省省長,一個光複黨黨員,一個光複黨全國代表會議的代表,這四個身份之間的相同點與不同點。他們承擔的責任與義務有什麽不同!好吧,散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