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治局會議讨論對日問題之前,韋澤覺得很是爲難。公開闡述把日本革命扼殺在搖籃之中,韋澤的理智能夠接受這種做法,韋澤的道德觀卻讓他對這種做法非常抵觸。所以韋澤第一次開會的時候召集的人員很保守,沈心、韋昌榮、左宗棠。
這三個人中的韋昌榮是韋澤的鐵杆,韋澤的意志就是韋昌榮的意志,沈心執掌政治部,他最能理解革命的意義所在,但是沈心卻不是那種革命原教旨主義。如果是王明山這種要求徹底革命的同志,韋澤就很擔心王明山會支持在日本推行更加激進的革命政策。例如在日本搞土改。
至于左宗棠,這家夥就是個舊派人物,韋澤叫上他的目的很大程度上是希望有比自己更“落後”的人能夠說些“胡話”。這種胡話即便不能增加讨論的深度與廣度,好歹也能讓韋澤自己感覺自己還不是最糟糕的那個人。
左宗棠并沒有想到韋澤居然會朝令夕改,說好讓左宗棠召集楚軍,在南海征伐土人。還沒等左宗棠把楚軍中願意出來打仗的家夥征集起來,韋澤就立刻變卦。
也不管韋昌榮與沈心是不是知道這件事,左宗棠開口問道:“陛下,征伐土人的事情就這麽放下了不成?”
“我有更好的人選了。”韋澤答道。日本雇傭軍無論是戰鬥力或者殘暴程度都遠比楚軍來的更好。不管楚軍是不是糟糕,韋澤認爲楚軍好歹也是中國人,讓中國人變成殺戮的野獸,這是韋澤不能接受的事實。但是花錢去請日本雇傭兵就不一樣了,日本雇傭兵殺人的目的是爲了掙錢,他們好歹是希望拿了錢之後回到日本去過好日子,即便是殺戮扭曲了他們的靈魂,他們拿了錢之後好歹是會回到日本本土,那就是日本的問題而不是中國的問題。能夠用錢解決的問題從來不是難題。創造出一群殘暴的中國,那可不是錢能解決的問題。即便是韋澤最後動用軍隊殺光這群家夥,那隻會讓事情更糟糕而已。韋澤用什麽理由讓軍隊對本國人舉起屠刀呢?
左宗棠見韋澤說的認真,也知道自己改變不了韋澤的想法。他有些氣鼓鼓的坐在位置上,一臉的不高興。
韋澤根本不在乎左宗棠的不高興,他說道:“我準備介入日本革命,在這件事情上我想讓大家幫我一個忙,如何讓這種行動不影響同志們對中國革命的認識。”
沈心與韋昌榮都靜靜的聽,兩人經曆過這麽多年的磨練,早就認清了自以爲是的危害。所以在弄明白對方的想法之前,他們能夠保持沉默。
比對世界的認知,光複黨裏面沒人能和韋澤相提并論。韋澤好歹還能對日本有一個整體的認識水平,沈心、韋昌榮、左宗棠三人對于日本并沒有了解,聽着天皇、幕府、地方各藩,包括從戰國時代到德川幕府的變化。聽着韋澤對日本未來進行的“判斷”,現在依舊弱小的日本革命派要推翻幕府,建立起一個新的日本政權。
大家感覺聽了一個複雜而傳奇的故事。
左宗棠本來非常不高興,可很快也聽了進去。雖然韋澤的講述有些層次不清,可針對這麽幾百年來的變化而言,韋澤的講述已經夠深刻了。韋澤對日本未來的描述,讓左宗棠越聽越覺得古怪。從正常情況來說,應該是臣下比韋澤這位君主更具知識,現在的情況中,除非韋澤是在胡謅,否則的話就出現了一個怪異的現實,身爲君主的韋澤有着比臣下更廣博的知識。而這位無論知識、能力、認知水平都遠比臣下更厲害的君主以極高的格調來征求臣下的意見,希望鎮壓外國革命的行動不要影響中國人對革命高尚性的認同感。
這tm太怪異了!
沈心聽完之後一言不發,韋昌榮試探着說道:“我們爲何要替外國人操心?日本的事情幹我們中國人什麽事情?”
韋澤搖搖頭,“如果在之後遇到國内困境的時候,如果有人提出鎮壓革命的建議,而且他們用我們對待日本的手段來做例子,那時候可就糟糕了。”
沈心問道:“這個怎麽講”
“我們現在從土地革命開始,逐漸進入工業革命。可工業革命之後自然有工業革命帶來的問題。大家肯定不會覺得任何事情都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吧?當這些壞處逐漸展現出來的時候,肯定有很大一部分人希望的是立刻解決眼前的問題,而不是從制度修改的角度入手。那時候不斷的革命就會變成不斷的戰争。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這麽搞下去,一定會變成對内鎮壓,對外侵略。土地不夠,對外去搶,财富不夠,對外去搶。”韋澤以他所見過的曆史爲基礎,說的認真。
但是聽的人可沒有這麽深厚的曆史見識,即便這幾位都是非常有見識的人,他們依舊聽的瞪大了眼睛。
“對内鎮壓,對外侵略。這的确是一個解決問題的辦法,我擔心的不是這個辦法不靈光,我擔心的是如果認爲這就是解決問題的唯一辦法,那就完蛋了。”韋澤說道後來,自己也有些激動起來。
韋昌榮沉默不語,左宗棠有些摸不着頭腦,沈心開口說道:“都督不是說過解決未來問題的手段隻有鐵和血麽?難道指的就是這個不成?”
韋澤心中感到一陣寬慰,能有個知己是很難的事情,特别是在這種意識形态的問題上有同志,更是足以讓人感到寬慰。他籲了口氣,點頭答道:“就是如此。現階段鐵與血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手段,不等于以後鐵與血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手段。我擔心的就是這點。革命中采取的手段隻是手段,如果這個手段看似成功,最後反過來把革命給取而代之,那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悲劇了。我不想看到這樣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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