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并不在乎這個,其實他現在對自己外在的表現完全沒了感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是聖人教誨。三綱五常則是後面的一些所謂補充。這就是這個時代的基本秩序。以黑成剛對韋澤的崇拜,左宗棠很懷疑韋澤讓黑成剛去死,黑成剛也會毫不猶豫的踐行韋澤的命令。但是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光複軍中竟然是以“同志”來作爲真正的稱呼。
“同志”可是比拜把子還要更嚴重的事情。拜把子那是個人關系,同志則是韋澤認同了其他人與韋澤有着同樣的理念,同樣的追求。這等于是把皇權拿出來與其他人一起共享。如果韋澤僅僅是稱孤道寡,自封萬歲。他即便是出了大錯,下了罪己诏,那也不過是皇帝的個人問題。
一旦有了這麽多同志,韋澤如果“失道”,直接導緻的就是還有很多“堅持正道”的人在,那麽廢了韋澤就有了非常正當的理由。韋澤看着不是個蠢材,可這樣的做法比蠢材更加不如。
黑成剛明顯誤解了左宗棠的意思,他微笑着說道:“左先生,你若是加入了我們,你也是我們的同志。我很喜歡這個叫法,大家都一樣,誰都不能欺負人啊。”
這是欺負人的事情麽?這是一個朝廷自己能否安泰的問題啊!左宗棠裏面呐喊着。他本以爲韋澤是個新的皇帝,卻沒想到這個人隻是個狂徒罷了。這種政治安排,政治組織哪裏有朝廷的模樣,這就是徹頭徹尾的瞎搞。而韋澤這做法隻能用一句話來形容“望之不似人君”!
左宗棠感到非常失望,連之後的參觀也變得意興闌珊起來。這看似紅火的局面在他眼中已經變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隻要一場沖擊就能轟然崩塌。滿清竟然敗給了這樣的狂徒,左宗棠想來就覺得不可思議。
當然,此時滿清朝廷并沒有感覺不可思議,滿清朝廷也沒有力氣感覺不思議了。覆滅的浪潮一**襲來,每一波就有可能導緻滿清朝廷的徹底覆滅,兩宮太後與綽号“鬼子六”的恭親王奕訢組成的政治聯盟此時隻能掙紮求存。
原本滿清最強的敵人是太平天國,天京之變後太平天國内耗,分裂。這給了滿清以喘息之機,經過數年奮戰,眼瞅就要解決掉太平天國。可就在此時,一直龜縮在嶺南的前太平天國叛将韋澤突然從嶺南殺出來,整個天下局勢大變。韋澤占據了淮河以南的豐饒地區。太平天國跑去了西北。
而滿清朝廷的對手則大大降格,以前在滿清的面前根本不算事的撚軍猛地膨脹起來,肆虐在河北、河南、山東等地。就是這麽一支隻能被稱爲土匪的武裝力量,眼下竟然成了有可能摧毀滿清的武裝力量。這等變化讓滿清這邊無言以對。
事到如此,其實滿清這邊也沒有了所謂震驚,或者羞恥。很現實的問題就在于,滿清以前好歹知道太平軍與光複軍中比較重要的人員名稱。突然蹦出來的撚軍行蹤不定,往來如風,還都是生面孔。各種消息都是“某地出現了xxx名敵軍”,或者某地撚匪雲集。至于到底發生了什麽,到底有多少敵人,敵人都是誰,滿清朝廷是兩眼一抹黑。
朝廷拿不出方略,朝臣在此時争論不休。而光複軍的《告滿清官員書》一度隻在淮河以南,或者說主要在長江以南存在。此時這種文書在北京也開始出現了。文書内容就是反複告知漢人官員,凡是家族在光複軍控制區的,他們就可以返鄉。光複軍不追究他們投靠滿清的行動。如果這幫人還認不清形勢,負隅頑抗,那最後的結果他們就隻能自己承受了。
淮河以南是官員的重點出身之地,所謂滿朝進士半桐城,就是指桐城學派的發展,以及桐城學派在八股文上的研究水平。而桐城學派所覆蓋的地區基本都落入了光複軍手中。滿清都已經淪爲在撚軍的攻擊下苟延殘喘的水平,在這等覆滅之前,那些隻是想來當官的人自然選擇了自己和自家家族的利益。
不少官員開始從京城、從直隸、從河南、從山東山西等地的官位上消失。留下文書說自己走了的還算是夠仗義,很多人連這等勇氣都沒有,直接把官印一挂,拍屁股走人。當然,還有更惡劣的,人走了,官印也給帶走。
雖然這些人保留官印的目的或許是作爲一個紀念,或者是準備傳給子孫當作古董。但是官印可不是弄塊蘿蔔就能刻的章。正式文書是需要驗章的,把官印帶走之後,想把官印更改,需要一整套手續,不更改的話,原先的制度就完蛋了。弄塊蘿蔔刻個章就管用了麽?這不是開玩笑麽!
更重要的是,大量官員的流失直接導緻的是原有的制度運行出了大問題。這不是突然間少了幾個人,而是突然間少了幾百号人。雖然滿清冗官巨大,但是冗官不是傻瓜。在滿清八面威風的時候,大家當不上官。那滿清要完蛋的時候,誰又肯出來給滿清陪葬。
當然,也有過把瘾就死的人存在,可這等人滿清朝廷還真不敢用他們。滿清此時需要的是能夠拯救他們的人,而不是那些想當官想瘋了的家夥。
“怎麽辦?”這個問題擺在了滿清朝廷面前。
最終商量出來的結果意外的正經,“征召曾國藩進京!”
曾國藩雖然深深的被鹹豐皇帝忌憚,但是這個人畢竟有上佳表現。差點解決了太平天國,整頓了渦陽,消滅了渦陽的撚軍。還有效的管理起渦陽,讓湘軍不再向朝廷索要糧食。這等人在此時必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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