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宗棠被圍,淮河防線司令部其實也頗爲緊張。上次放走太平軍那是戰略考量,在撚軍做大的現在,光複軍就不能不考慮下一步的要與撚軍作戰的可能。清軍隻懂得守城,撚軍可沒有這麽容易對付,光複軍必須考慮在野戰中擊敗到處亂竄的撚軍。
菏澤一帶沒有電報,光複軍隻能動用了自己的信鴿部隊。突然某家新來沒幾年的人放出去幾十隻鴿子,這種異常的情況隻怕是躲不了别人的懷疑。所以這種據點是用一次就得讓人員撤離。光複軍的情報員可是很珍貴的。
到了7月20日,跑回來的情報員遇到了光複軍進軍徐州的部隊,最新消息在7月21日傳到了雷虎這裏。撚軍部隊大舉在菏澤彙集,在7月18日已經攻下菏澤。菏澤位于山東省西南部,與蘇、豫、皖三省接壤,菏澤這裏更是産糧地。看來撚軍下一步隻怕是要以菏澤爲中心大搞一番了。
就在昨天,雷虎已經得到了消息,左宗棠所部并沒有選擇菏澤爲突破包圍圈後的目的地,而是轉而東進直奔濟甯。得到了這個消息之後,大家都覺得左宗棠挺聰明的,如果他不經考慮,從莊寨直奔菏澤。即便是突破了一次重圍,也不過把自己置于一個更大的危險之下。
“黑成剛同志,黨委派你前去濟甯見左宗棠,此行有一定的危險性,黨委想再提醒你一次,你願意去麽?”黨委會議上,黨委書記徐開文鄭重問道。
“既然是是黨委的命令,我自然服從黨委的命令。”黑成剛回答的非常堅定。
徐開文正色說道:“那麽我們再強調一次,左宗棠是不是投降,那是他的問題。如果看到事情不對,你就不要和他争辯太多。你能安全回來就好。”
“如果能多救點人,我願意承擔這個風險。”黑成剛認真的答道。
此行的目的性,政治性,黨委毫不保留的向黑成剛說清楚了,左宗棠面對撚軍的拙劣表現也讓光複軍對他的評價越來越低。如果不是韋澤下了命令,隻怕此事就會停頓下來。聽了黑成剛的表态,大家心裏面反倒更加不安起來。這樣的好同志是誰都不想毫無意義損失掉的,在大家看來,黑成剛的價值遠勝左宗棠。
部隊爲了趕時間,直接派遣了蒸汽船從徐州進入微山湖。畢竟左宗棠是逃到濟甯的,他能在濟甯待多久大家都無法确定。左宗棠的楚軍的老巢設在徐州,徐州被奪,若是此人帶着部隊又跑掉了,想再找到他還真得花費點力氣。若是左宗棠跑去了北京,那就完全超出了光複軍現在的聯絡能力之外。
在接近微山湖北岸的地方換了船,黑成剛在7月24日帶了幾名在徐州被俘的楚軍軍官抵達了濟甯。
左宗棠萬萬沒想到自己在徐州的部下突然到了濟甯,可看着部下那畏懼的神色,左宗棠就明白徐州已經失守了。幹啞着嗓子,左宗棠問道:“光複軍北上了?”
“大帥,卑職們沒用,徐州一天就失守了。”軍官帶着哭腔答道。
左宗棠面如死灰,他頹然問道:“除了你們之外,還有多少人逃出來了?”
軍官畏懼的說道:“都……都被光複軍抓了。光複軍說和大帥約定見此面,所以才派我們帶他們的人前來這裏。”
“他們也是煞費苦心啊!”左宗棠冷笑道。這冷笑聲其實是左宗棠的自嘲,可聽在他的部下耳朵裏頭卻是别的意思了。幾名軍官立刻就給跪下了,“大帥,卑職沒用,沒能守住徐州……”
左宗棠此時萬念俱灰,他揮揮手,“你們起來吧,帶那個人進來。”
等部下離開之後,左宗棠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幾天前,左宗棠全力突圍的時候才發現撚軍真正的戰鬥力與他曾經設想的完全不同。這支軍隊給左宗棠留下了“陰魂不散”的感覺。
正面突圍的時候,撚軍的戰鬥力也不過是一般般而已,左宗棠的防線很快就被突破了。左宗棠明顯選對了方向,西邊防線的撚軍數量并不算多。但是逃往的道路之上,撚軍的騎兵緊緊跟着左宗棠。不過是兩百多裏地的距離,做事謹慎的左宗棠硬是走了五天才走完。那些呼嘯而來的撚軍騎兵們在那些看着沒什麽了不起的地方突然沖出來,能占便宜的時候,撚軍就沖過來砍殺一圈,占不了便宜的地方,他們就遠遠放一通槍。
楚軍的訓練已經相當不錯,偏偏對這樣的騷擾毫無辦法。若是在兩翼派出小股防禦部隊,撚軍騎兵就會集結起來,突然給小股部隊以重大殺傷。也就是左宗棠性格堅毅,他硬是将部隊控制住,不讓部隊輕舉妄動。總算是按部就班的抵達了濟甯。
等他到了濟甯才知道,菏澤已經失守。原本對向東撤退感到不滿的楚軍将領才明白他們是真的逃出了一條性命。若是按照大家的意思,部隊全力向菏澤撤退,那不過是從一個包圍圈跳進另外一個包圍圈。
左宗棠本想着休整幾天,征集船隻通過微山湖回到徐州。現在光複軍占領了徐州,楚軍此時已經成了一支徹頭徹尾的孤軍。
下一步該怎麽辦?左宗棠此時完全想不出來。就在他沉浸在失敗的情緒之中難以自拔的時候,從徐州逃來的部将帶進了一個人。那個人個頭不高,一看就是南方人的容貌。見到左宗棠之後,他自我介紹道:“左先生你好,我叫黑成剛,乃是光複軍淮河軍區的一名政委。”
“你來有何事?”左宗棠疲憊的問道。他其實曾經想過要好好折辱一番光複軍的代表,此時這種心思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徐州失守,楚軍的老巢被端掉。别說殺了黑成剛,就是真的把黑成剛大大折辱一番,那結果也是引發光複軍的猛烈報複。
“我受命來次,是想問問左先生怎麽看待世界的。”黑成剛問。
“我怎麽看待世界?”雖然心情低落,左宗棠還是被這話給逗樂了,他冷笑道:“你們難道不是來勸降的麽?”
黑成剛微笑着說道:“降或者不降都是左先生的決定。左先生不會是那種會任人擺布的人。我們問問左先生怎麽看待世界,隻是看看能不能請左先生做些對天下有好處的事情。”
得到了黑成剛的尊重,左宗棠也不想發火,他說道:“成王敗寇而已,有什麽對天下有沒有好處的事情?”
黑成剛說道:“左先生,我們陛下給我們講課的時候說過一個偶然性與必然性的問題。陛下講過,普通人做事往往會認爲偶然性決定事情成敗。譬如遲到了,他想的是把自己任何一個耽誤的功夫剩下來,就能不遲到。這等事麽,理由自然就多了。可真正能幹的人都是知道自己會遲到,所以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去遲到。不知道您能不能接受這個說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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