撚軍與陳玉成的部隊沿着李自成走過的道路殺出了陝西,突破了陝縣,陳玉成一番猛攻後奪取了洛陽,太平軍随即就在洛陽經營。撚軍很快就突破了虎牢關、荥陽,殺進了河南。
這消息傳到了以渦陽爲核心據點的湘軍這邊,倒也引發了一陣不安。到3月中旬,渦陽十幾萬百姓被殺的幹幹淨淨,撚軍4月下旬就殺出了虎牢關,隻怕是撚軍是出來報仇的。
曾國藩不以爲然對屬下說道:“陝西到這裏幾千裏地,若是撚匪真的知道消息試圖救援,隻會比當下更早趕來。當下乃是青黃不接之時,撚匪自己帶的有糧食,一兩個月後糧食吃光,就到了收獲之時。那時候他們也容易找吃的。想來撚匪打的是這個主意。”
聽了曾國藩的判斷,湘軍衆将都相當同意這個觀點。打仗最關鍵就是得有軍糧,官兵若是吃不飽的話,這仗就不用打了。
湘軍這邊得到了消息,光複軍同樣得到了消息。光複軍在太平軍中有直接的情報來源,在撚軍出動的決定下達之前,就有人把這個消息送給了光複軍。淮河防線的司令雷虎是從廣州那邊得到的這個消息。
對于這樣的折騰,雷虎忍不住抱怨道:“都督爲何還不趕緊到南京?他帶着中央到了南京,我們哪裏還用折騰這幾個來回。就算是有電報,撚軍在河南活動,廣州知道了有什麽用?”
這抱怨很有道理,不過也僅僅是抱怨而已。更何況有了電報之後,一通情報即便是從壽州那邊發到廣州,再從廣州發到淮陰的總指揮部,頂多就是兩天。雷虎其實真正不高興的是在情報分享上,淮河防線司令部的優先度比較低。現在光複軍真正會随時面對戰争的前線隻有淮河防線。
“雷司令,都督不到南京,想來也有他的想法。我聽說在廣州那邊整頓的很兇。不少部門抓了不少貪贓枉法的。”黨委書記徐開文勸道。
雷虎沒好氣的說道:“貪贓枉法的該抓就抓,該殺就殺。别說廣州那邊殺,我們這裏就會放過麽?”
黨委書記是現在黨委負責制裏面的一把手,軍區司令除了身爲軍事主官,也是黨委副書記。所以一支軍隊裏面,書記和主官之間也未必是誰更據有高級别的地位。例如雷虎這樣的老資格,又非常能幹,他在黨委會議裏面的影響力反倒比書記更大。
黨委會議的讨論中,大家讨論的焦點是滿清能頂住麽。撚軍現在理論上是太平天國的一支,各個部隊的首領都有太平天國的官職。眼下在河南與山東活動的兩支撚軍總兵力接近十萬,太平天國之所以讓撚軍在河南、山東等地自由行動,目的就是攪亂滿清現在掌握的精華地區。如果是十萬光複軍,一次北伐就能完全奪取河南、河北與山東。撚軍即便是戰鬥力不行,也能讓滿清遭到沉重打擊。
“這不是光兵力的事情,滿清能消耗的起麽?”雷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光複軍積累了這麽多年,穩穩成爲第一線總指揮官的雷虎已經能夠用經濟的視角看待問題了。戰鬥并不是兩軍對圓,沖鋒号響起幹起來才叫做打仗。爲了發動戰鬥,前面要做大量的準備。這些準備得占全部戰争90%的比例。征兵、訓練、編組部隊,籌集糧食,生産武器,偵查,組織部隊行軍,身爲司令的雷虎要關心的就是這些。真等到戰争開打的時候,雷虎能說的隻剩下“不要大意,奮勇殺敵”。
這些都是韋澤努力教給光複軍的知識,作爲光複軍中開創了不少失敗先例的雷虎,已經能夠理解戰争。
讨論問題的檔次拉高到了戰略高度,這讨論就變得更加簡單起來。孫子兵法中講,“夫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于無算乎!吾以此觀之,勝負見矣。”
光複軍則采用了量化的制度來貫徹戰略判斷,糧食、兵力、訓練、裝備,把這些數據拿出來之後,交戰雙方整體力量對比就清楚的呈現出來,勝負之分也同樣變得簡單易懂。有樣的戰略基礎,判斷指揮官的能力也有了一整套标準。
所以雷虎每次開會,部隊都有種事情很簡單的感覺。各級政委與指揮官發現,自己要做的事情清清楚楚的擺在眼前,幹得好不好,那就得個人憑本事了。
讨論隻進行了不到半個消失,黨委書記徐開文就總結道:“十萬撚軍能打一年,三個省什麽都不剩了啊。除了一堆積攢了戰鬥經驗的清軍之外,他們的機動作戰能力基本爲零。”
雷虎補充道:“幾支主力部隊應該能拉出來打打,不過也不用指望他們有什麽野戰能力。”
“那咱們要不要向都督申請,明年這個時候咱們進行北伐。”這樣的觀點立刻就被提出。
但是軍事讨論也就到此爲止,韋澤是光複軍的第一人,可韋澤也是整個新政府的第一人。他不僅要考慮軍事,還要考慮政治。雷虎他們能夠施展自己能力的領域卻僅限于軍事一個領域。
雷虎說道:“我們把情報彙總一下,給都督打個報告上去。另外,報告裏面也問問都督什麽時候到南京。南京在現在的國土中央,指揮各地更加方便。請都督考慮一下這個因素。”
報告是用快件的方式送到廣州的,韋澤看完了雷虎的報告之後,隻是命令把報告收起來。政治部主任沈心試探着問道:“都督,現在廣東的工作也不是那麽急迫了,我們可以考慮去南京的事情。”
中國地理幾條分界線把中國分成了數個天然的經濟區,嶺南就是其中一個。随着新的廣州城的建設進入了正規,整個嶺南的核心已經出現。如果韋澤到了南京,那就等于是要把嶺南交給下面的同志負責,韋澤除了管理整個解放區的工作,還要把大力氣花在長江流域上。
鴻基的煤,瓊州的鐵,廣西的鋁,越南與暹羅的大米,嶺南地區不斷開發的橡膠,蘭芳省的黃金,以及面對海外的貿易體系。嶺南地區發展的極快。在此地監督兩三年的話,嶺南定然會有全新的突破。此時離開嶺南是不是一個好的戰略選擇,韋澤心中猶豫不決。
看着韋澤深思的模樣,沈心勸道:“都督,我們還是要給同志們大展拳腳的機會啊。”
“哦?你這麽看。”沈心的話讓韋澤有點意外。
沈心坦然說道:“都督,同志們都很服氣你指導的方略,我覺得都督你是對大家不放心。現在整體框架已經搭成了,剩下的事情都督你看着幹的更好,你不看着,也差不到哪裏去。可都督,此時乃是大家立功的時候,你若是不給大家立功的機會,這些功勞落在你頭上又有何用?”
這話從人性上來講的确很正确,即便韋澤不喜歡這種觀點,他也得承認這說法是正确的,“我現在就擔心他們是想立功。功勞和立功是兩碼事。功勞是對幹過的事情進行的評價,立功是爲了得到功勞去幹事,這兩者是天差地别的不同。”
沈心繼續勸道:“都督,中央編寫的《正确的思想是怎麽來的》一書,裏面專門講述了這個問題。書裏面反複強調,這些都是從實踐中來的。我覺得都督你還是應該相信大家,給大家實踐的機會。而且最近處理了這麽多人,不說弄得人心惶惶,工作也受些影響,我們隻要卡住要點,不幹活的不給機會。大家也總得松口氣?”
韋澤曾經不理解爲何當年貪污那麽嚴重,現在他完全理解了。當國家拉動投資建設的時候,這是最大的現金流。能對如此巨大的錢毫不動心的人基本是不存在的。制度與法律就是告訴所有人,動了這些國家的錢,國家就要收拾你。反複強化體制内的法律意識,爲的就是讓懲處人的時候盡可能的少受到幹擾。
好多老革命都倒在了金錢的誘惑之下,這也就是韋澤的地位無法撼動,若是韋澤早早離開廣州,天知道這裏會搞成什麽模樣。
但是沈心既然說的對,韋澤也覺得自己到了該去南京的時候了。他說道:“現在的關鍵是留誰在廣東。”
大浪淘沙,一大批很優秀的同志也在淘汰中逐漸浮現出來。例如王明山這個同志,他能力不錯,更有趣的是他那那種絕不輕易妥協的别扭個性在這個階段起到了極大的作用。王明山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性格這些年逐漸變得圓融了不少,但那隻是表面而已。在各種立場性問題上,隻要王明山覺得自己站在正确的立場上,他是毫不妥協的。
韋澤很想把王明山留在廣東,可又擔心王明山會不會搞的太過份。前來韋澤這裏告狀的人越來越多,王明山出色的工作的确是積累了不少矛盾。沈心若是留在廣東,是個非常好的人選。但是沈心本人的職務走不開,韋澤對沈心非常倚重。所以沒辦法把沈心留在廣東主持大局。
“我們給王明山同志配個好搭檔,你覺得誰比較合适?”韋澤問沈心。
“我覺得龐聰聰同志不錯。她一直是鋼鐵集團的書記,工作那可是相當出色。她也懂經濟,她當省長,我認爲非常合适。明山當省委書記,隻要他不亂幹涉下面同志的工作,這個班子應該能行。”沈心給了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