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漢三把兩個小東西拽起來,也不管他們呼喊,拎着小娃娃向湘軍設下的幾個收容地去了。準确的說,這是兩個收容的場所,一個收贓的場所。年輕女人是湘軍一貫的重要商品。女人能給湘軍做老婆,也能買賣。現在他們又加上了小孩子。在山東、河南與河北,不僅男孩子能賣上價錢,女孩子也很值錢。女孩子從小就能幹活,長大了嫁人還能換到筆彩禮。所以男孩子有時候銷路不是太好,小女孩一直非常暢銷。看到刁漢三拎着的兩個小娃娃,不少湘軍的眼中都着嫉妒的神色。
除了孩子與年輕女人,也有些投降的人。湘軍把這幫“亂民”帶到村外,逼着這些人跪在地上,旁邊早有準備的湘軍用手铳對着“亂民”後腦勺上開槍。亂民臨死前的哀求與哭泣聲随着槍聲戛然而止。一些從其他地方抓來的民夫們已經挖掘了大坑,他們負責把屍體運到坑邊扔進去。等湘軍殺光了“亂民”,這些民夫把所有屍體掩埋起來。
整個村落完全落入了湘軍手中,不僅僅是房子,還有大片的土地以及農具。不僅僅是這一個村子,在撚軍控制的地區,湘軍就這麽一個個村子屠戮過去。
曾國藩早就從淮北、河南等地開始招人。朝廷出面雖然會讓百姓覺得事情不對頭。不過整個中國都是人多地少的局面。朝廷說,“當三年佃戶,就能分到土地”。這種說法聽着再離譜,卻也有讓百姓忍不住想去嘗試的魔力。
淮北緊挨着河南,鼓起勇氣信了官府的百姓們到了地方之後自己這佃戶不僅有田種,甚至連房子與農具都不缺。這消息很快就傳回了故鄉。于是大批人從其他地區蜂擁前往湘軍的控制地。
撚軍當然不是一群會任由曾國藩率軍宰割的人,面對湘軍這種毫不留情的殺戮,撚軍随即發動了對湘軍的反擊。
1865年1月16,曾國藩給他弟弟曾國華上了柱香。去年這個時候,韋澤下令處決了一部分定案的廣州解放鞋走私集團的家夥。殺這些人未免顯得有些單一,而且也無法完全顯示出韋澤對貪污的重視。所以韋澤批示,将曾國華、葉名琛,還有被俘後堅決不投降的衆多滿清高官一并處死。以此表示韋澤對貪污行動的态度,“貪污已經算是敵我矛盾”。
處死曾國華這些人,光複軍從來都是公開的。廣州日報上面有專門的說明。曾國藩在四個月後終于确定了他弟弟曾國華的死訊。在他弟弟頭七的時候曾國藩并不知道他弟弟被殺的消息,那麽在周年的時候自然是要祭奠一下的。
此時曾國藩也在宿州駐紮,上了香之後他就前去見江忠源。兩人見面之後,江忠源問曾國藩,“滌生兄,你這就準備前去渦陽縣了麽?”
渦陽縣乃是撚軍起家的地盤,也是湘軍此時重點圍攻的地區。當曾國藩還有兩湖爲後盾的時候,江忠源卻始終無法突破淮河防線,以渦陽爲核心的撚軍集團給他添了太多的麻煩。
“我去了渦陽之後,隻怕會去西北打仗。”曾國藩做了一個極大的預測。
江忠源一臉不解的神色,眼下僧格林沁正領着騎兵在西北與太平軍作戰。淮軍、湘軍、楚軍,三支軍隊必須負責防備韋澤北上。難道是曾國藩得到了什麽消息,朝廷有可能會掉曾國藩去西北?
“岷樵,去西北這是我猜的而已。”曾國藩正色說道,“當年我等若是能以掃平亂民爲手段,現在隻怕粵匪之亂早就平息了。韋狗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割據江南,成了南北朝之勢。”
雖然曾國藩的語氣裏面沒有責難的意思,但是江忠源卻覺得臉上有點發燒。他一直對曾國藩的不少政策有抵觸,現在從結果來看,曾國藩當時的處置是解決戰争的唯一辦法。如果殺不光逆賊,至少能殺光亂民。沒了亂民,自然就沒了逆賊生存的基礎。
此次在渦陽就證明了曾國藩的厲害,瘋狂的屠戮與建起湘軍嚴格控制的寨子同時進行。曾國藩的“明主客”“結硬寨打呆仗”的政策用在對付撚軍上起到了相當不錯的效果。此次曾國藩去渦陽的目的就是在這裏坐鎮,把周邊的撚軍徹底掃蕩一空。隻有在淮北局面抵定之後,那時候才有能力談及對付韋澤。
“滌生兄,韋澤不會趁勢北上麽?”江忠源對此事還是頗爲在意。不管湘軍、淮軍多麽努力,韋澤一聲令下就能調動幾十萬軍隊北上。那時候誰都擋不住。所有的努力都隻能泡影而已。
“韋狗很能耐得住性子,他若是不把已經占據的地盤經營好,隻怕是不會貿然奪取新的地盤。此時我等隻能先把地方上理清,若是沒等韋狗北上,我們自己就先垮了,那就是個大笑話了啊。”曾國藩語氣平淡的說道。他也不提什麽反敗爲勝,更不提消滅韋澤,隻是簡單的講了自己不能被其他勢力給消滅掉。
在韋澤短期内奪取了淮河以南全部土地之後,江忠源這兩年最擔心的就是韋澤揮軍北上拿下北京消滅滿清。
讓江忠源主動投降韋澤,江忠源是斷然不肯的。可這亡國的局面就在眼前,江忠源一想起來就覺得五内俱焚。而且太平軍起義的時候,江忠源還能以亂民來稱呼信拜上帝教的太平軍。當韋澤用論語來指責江忠源等滿清麾下的漢人官員是“賊骨頭,狗骨頭,賤骨頭”的時候,江忠源實在是無言以對。這等罵戰中即便是心虛,也不過是睡一覺就能解決的問題。可韋澤真的揮軍北上,江忠源除了戰死,實在是想不出其他能夠拯救大清的辦法出來。
以曾國藩的聰明,江忠源相信曾國藩是定然看到同樣結局的。但是在應對上,江忠源就是做起事情來畏首畏腳,而曾國藩依舊能夠按照自己的步點進行。這份氣度讓江忠源無比佩服。
曾國藩大概看出了江忠源的心思,他淡然說道:“岷樵,你定然是覺得咱們打不赢韋狗。可當年韋狗不過幾萬人馬的時候,我等在那時候的軍隊真的聚集起來和韋狗打仗,就真的能赢過他麽?”
江忠源不愛吹牛,他仔細想了想,比較了訓練,裝備之後,他搖搖頭,“真的放到一地,決不退縮的死戰。隻怕我們比韋澤先死。”
曾國藩點頭表示同意,“就是如此。韋狗與衆不同之處,在于他除了會打仗之外,還善于經營地方。我等打仗不如他,經營不如他,自然是顯得處處落敗。以前我們有兩湖,有福建浙江,韋狗有兩廣。我們打仗不如他,經營不如他,自然讓韋狗占據了偌大地盤。現在我等隻在淮北,若是當務之急就是趕緊整頓起地方政務,能收稅征兵。若是能早日平定了其他地方的亂黨,以眼下朝廷還有的地盤,我們未必就真的輸給韋狗。”
在局面艱難至此的情況下,曾國藩還能有如此堅定的态度與立場,江忠源是真的服了。他認真說道:“就聽滌生兄的見教。”
撚軍女首領溫悅薇曾經在十年前參加了韋澤主導的二次北伐,那時候她二十歲左右。十幾年前,韋澤在接回了在天津附近的太平軍之後毫不猶豫的轉頭就南下。溫悅薇從光複軍中“借”到地圖,随即在河北等地大大的肆虐了一番。
那次溫悅薇他們撈了大筆的好處,可以說志得意滿的回到了渦陽。轉眼間十幾年過去,溫悅薇也是三十出頭的人了。她已經成親,有了孩子。卻沒想到到現在反倒又得再次出手。
“溫奶奶!官軍這次心狠手辣。見人就殺,其他幾位頭領都去了河南與西北,這裏還得您出手啊。”在溫悅薇面前哭訴的人從輩分上來講是溫悅薇的侄孫,但是年紀與溫悅薇差不多。
三年多前太平軍被淮軍打得大敗,與太平軍維持着一個合作關系的撚軍可是被吓壞了。好在後來清軍退回了淮北。經過了這番折騰之後,太平軍北上,問撚軍願意不願意一起走。撚軍中相當一批人選擇加入了太平軍的行列,進軍西北總是能打出新的局面。在淮南淮北這種敵人林立的地區,大家頂多能夠自保而已。
因爲成親生子,溫悅薇就沒了遠征的心思。她沒想到撚軍西北進發,官軍竟然趁虛而入。以往撚軍實力強勁的時候,官軍隻求撚軍不要鬧事,不要與官軍打仗而已。所以溫悅薇就小看了官軍,認爲在撚軍不主動鬧事的當下,總能和平的過上幾年安穩日子。
事實證明溫悅薇想錯了,那麽此時作爲留在這裏的著名首領之一,溫悅薇隻能爲自己和家人奮鬥了,消息中,湘軍那不是一般的殘暴。
“把人叫齊!”溫悅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