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團的會計向着黨委會彙報着“經濟戰”的最新成果,黨委會上的同志一個個都很開心。軍隊執行了上級黨委的政策就有了不小的經濟收益。更不用說地方上百姓對部隊的接受程度。最初地方上的百姓都是在光複軍的武力威脅之下不得不與部隊做生意,幾個月過去,光複軍再去各個村鎮做生意,百姓們不再對光複軍感到畏懼,甚至還敢提出他們想買的一些商品清單。
當然,大家出身農民家庭,隻看看桂東南這些的現狀,就知道這這窮地方上百姓手裏的錢是有限的。即便湖南地方商人能夠頂着高昂的厘金肯到這裏做買賣,他們販賣的商品從價格到品質,都不再會被這裏的百姓接受。
“軍部說了,這筆錢六成上繳,四成留在部隊裏頭。至于這些賬目,需要士兵委員會一起監管。”政委周金國說道。
這話一說,黨委成員都高興起來。聽到士兵委員會監管的命令,大夥立刻嚷嚷道:“政委,咱們把錢分了。”
黨會上也有士兵委員會的代表們參與,士兵委員隻有三個職權,第一,對于軍官毆打士兵,侮辱士兵人格的事情進行舉報。第二,發軍饷的時候實施監督,防止吃空饷。第三,配合教育部門的工作,對士兵們所喜好的工作進行一定的職業預培訓。光複都督府建立了越來越多的工廠,一部分士兵并不想長期在部隊當兵,從工廠的角度來看,退伍軍人們紀律性強,對政府認同度高,比在當地招收的工人強太多。工廠自然希望招收退伍到工廠工作,進行預培訓就顯得很有必要。
韋澤完全支持透明化管理,透明化管理能夠扼制封建主義等級制度的那套東西。當然,韋澤建立士兵委員會的時候,也專門說明,權力機構是黨委,士兵委員會雖然人多,卻不是權力機構,而是幫助黨委順利執行黨委決議的監督機構。更直白的說,士兵委員會是幫着黨委監督職業軍人的。士兵委員會并不是發号施令的機構。而且在軍事指揮上,士兵必須服從上級。黨委會議尚且不允許直接去影響到軍事指揮,就跟不用提士兵委員會了。
作爲政委,這些制度上的問題自然是要學習,還得學會。周金國自己就是職業軍人出身,對此很能理解。單純從個人感情來說,他更傾向于職業軍人。對士兵中出現的想借助士兵委員會對抗軍官的這種若隐若現的趨勢,周金國有很明顯的感受。
見聽士兵委員會這麽積極,他心裏面忍不住就有點不高興。不過仔細想想看,士兵委員會本身就對财政問題有發言權,他也不能直接給駁斥了。而且雖然是士兵委員會的代表帶頭,但是其他同志都希望能把這次“經濟戰”中賺到的那點錢給分了。他也不想拒絕。黨委讨論之後就決定把錢給分了。
讨論完了這個議題,接下來就是政治宣傳的問題。自從部隊内部開始強化土改教育,經過黨委的努力,大家逐漸明白了爲何現在各地造反風起雲湧的真正原因。解決了内部的理論讨論,部隊現在的工作就放在了理論的執行層面上。也就是說,要在地方上對百姓進行理論宣傳,特别是敵占區的老百姓中宣傳革命理論。敵占區的老百姓明白了是這個“世道有問題”的時候,誰能改變這個世道,他們即便不會立刻去支持,至少也不會心甘情願投奔滿清,然後和光複軍死磕到底。
在桂東這地方,反清的勢力很多,天地會在這裏有很大的影響力。石達開從江西進入湖南的時候曾經經過過這裏,後來石達開的部隊大部分脫離了石達開的領導,一部分人走江西,重新投入了等在江西的李秀成、李世賢的部下。還有一股廣東出身的花旗軍部隊與桂東當地天地會合并,這支部隊在福建、江西流動作戰,最近戰事不利,轉而向西,重新回到了桂東一帶。這批人現在就在永興附近,對方也派來了使者,有意與光複軍“協同作戰”。
光複軍作爲一個很早就有核心,有總參謀部體制的組織,一直比較排外,大家并不信賴這幫人。所以周金國接到了一項任務,要他去和這支花旗軍談判。如果能向他們說明革命道理,那是最好。即便是說服不了,也盡量讓這支軍隊上層能明白雙方之間的巨大差距。在最短時間裏頭确定敵我。如果這支花旗軍已經完全堕落爲一支土匪武裝,光複軍認爲消滅他們也是很有必要的行動。
所以黨委讨論之後,在永興地方群衆中宣傳革命道理的工作由黨委執行。周金國作爲使者,前去與花旗軍接觸。
4月29日,周金國抵達了花旗軍所在的七裏鎮。這說是一個鎮子,隻有二百多戶人家。花旗軍占領了此地之後,倒也修建起了一些住處。現在已經開始逐漸進入雨季,雖然下過幾場雨,這地方的空氣中彌漫着人類胡亂聚居時特有的氣溫。
周金國這還是第一次進入其他起義部隊的營地,聞到這些便溺與長時間不洗澡,不洗衣服生出的味道。他才明白了光複軍的“愛國衛生運動”到底有多大的意義所在。駐紮的時候每天都要洗臉、洗腳、刷牙,經常要洗衣服,這的确是一個很麻煩的事情。可習慣了這樣的軍隊之後,再到了一群不注意個人衛生的軍隊中之後,大家才知道很多東西一旦擺脫了,就很難再習慣了。
作爲見面禮,周金國送給了一衆首領沒人一條香煙。隻是簡單示範了一下,這些花旗軍的首領們很快就開始噴雲吐霧起來。
爲首的這兩位是李鴻昭,鄭喬。都是廣東出身的綠林豪傑。其他的首領一多半是廣東出身,也有些是湖南人。
周金國等人都穿着光複軍橄榄綠的軍服,花旗軍的首領們什麽衣服都有。大首領穿着髒兮兮的絲綢長袍,次一等的穿着布袍,甚至還有人穿了從清軍那裏繳獲的軍服,當然這些軍服經過一些改變,不至于戰鬥中會看錯。
花旗軍首領李鴻昭看着挺陰沉,特别是那雙眼睛,看着跟狼一般的兇狠。不過開口的時候聲音還是沉穩,“這位兄弟,卻不知道你們是不是願意和我們一起幹。若是你們願意的話,我等就可以分了湖南。”
聽了這不靠譜的内容,周金國笑了笑,“諸位兄弟,我有話要和大家說。說的比較長,還請大家慢慢聽。”
說完了開場白,周金國停了片刻,看沒人反對,這才繼續說道:“這世道,種地是一定要受窮的。咱們窮人沒辦法讀書考功名,通過走科考的路子擺脫自己的地位。天災、**,随時都能讓大夥死。而我們若是起來造反,至少能靠打仗獲取糧食。能吃飽了飯,不餓死。不知道大家是不是這麽想的,我就是這個緣故才參加了韋澤都督的隊伍。”
從這支花旗軍頭領們的表情上看,大家都挺認同周金國的觀點。而周金國繼續講了下去。這是黨委最終拿出的對造反的反思。有能耐起來反抗的,的就從官府從大戶那裏搶,這些人就是在造反。沒能耐的就隻能去搶百姓,這就淪爲了土匪。造反也好,當土匪也罷,總之都是用武力獲取活命的糧食财物。
韋澤都督領導的光複都督府,則是靠建立新的制度,營運新的制度,讓大夥靠自己的勞動能夠活下去,而且還能活的越來越好。光複軍不是去搶奪滿清或者搶奪百姓爲生,而是通過把天下種地的百姓從舊制度下解放出來,讓他們在新制度下過上更好的生活。所以光複都督府已經不是造反,而是革命!
正如周金國前面所說的,他講的的确比較長。而那些首領中,大頭目們聽着聽着就有點不耐煩起來,反倒是級别比較低的其他首領,聽的都比較認真。這些倒是符合了師部最初的判斷。
當周金國大概講完了光複軍對于革命與造反的區别之後,李鴻昭還是帶着陰沉的表情說道:“我且不說這位周兄弟說的對還是不對,我隻想問問,光複軍願意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占了這湖南。”
光複軍曾經強力整頓過山頭主義,地方主義。在整頓中被淘汰的那些官兵裏頭不少人其實都挺有能力,他們平常所說的話雖然沒有李鴻昭這麽直白,但是内容其實一樣。用韋澤都督的話來形容,那就是“我得有我的地盤,我的地盤我做主”。
聽到這裏,周金國對這支花旗軍的上層已經沒了興趣。光複軍對這些人的态度是避之不及,别說接納到光複軍的隊伍裏頭來。
周金國笑道:“卻不知道李頭領準備怎麽一個分湖南的辦法。”
嘴上說的看似想合作,實際上周金國對合作基本上處于絕望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