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法、美、俄,四國聯合艦隊兩百多艘大小軍艦到了香港之後,光複軍就知道戰争爆發隻是遲早的事情。見識過英國人的戰鬥力,光複軍知道隻要英國兵力足夠,他們就不會因爲一次戰鬥的失敗而放棄在廣東銷售大煙的努力。英國人是很能打的。
韋澤沒有立刻回答,他對英國的秉性非常清楚。早在一年多前英國人退回香港的時候,光複軍就開始重建虎門炮台。隻是前期的工作主要是設計、工程測量,包括對炮台地質條件的研究。新的虎門炮台設計理念由韋澤提出,韋澤原本也不是搞工程建設,他是從參觀過的旅順要塞那裏得來的設計理念。
對于新的虎門炮台,韋澤倒是很有信心。即便是沒有機槍,平爐煉鋼也解決了步槍鋼質槍管的問題。軋制的鋼管在鑽孔的時候雖然也有高速刀具的問題,用單純的高碳鋼刀具加工鋼質槍管的确難度不小。可那也隻是有難度,卻不再是無法解決。
現在虎門炮台的部隊已經裝備上了鋼質槍管的單打一,部隊即便是面對英國精銳龍蝦兵的進攻,也能繼續戰鬥下去。更何況,韋澤知道,虎門要塞的駐軍是非常講政治的一支軍隊。
“都督,要給虎門炮台發怎麽樣的電報?”秘書看韋澤沉默不語,他試探着問道。
“告訴他們,部隊正在按照原先的計劃調動,軍事計劃不會有變更。”韋澤說道。
秘書拿出筆刷刷點點的記錄着,就聽韋澤接着說道:“另外,讓虎門軍分區司令梁長泰告訴同志們,炮台後面就是廣東,所以他們不是僅僅是在爲他們自己而戰,更是在爲兩廣廣東解放區的父老鄉親而戰!”
虎門軍區炮台司令梁長泰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用大倍數望遠鏡觀看着遠方。其實他看不到作戰的具體環節。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想看幾眼。
這位炮兵的老資格指揮官兩年前因爲他弟弟當水賊的事情一度有點在大家面前擡不起頭來,不過時間過了這麽久,那點子破事也早就沒人提起。梁長泰後來在軍校進修了一年多,他原本覺得韋澤是對他不滿意,要晾他一段。沒想到從軍校培訓班出來之後,就把他放到虎門炮台做了軍分區司令。
虎門軍分區主要是岸防,這裏集結了光複軍規模最大的重炮集群。不管梁長泰原本心裏面有何等的想法,親自在虎門軍分區一工作,梁長泰就發現他在軍校裏頭一年多研究的東西在這裏還不太夠用。此時他再清楚不過,韋澤的确是對梁長泰委以重任的。
韋澤都督在軍校的時候負責課程,梁長泰這樣的炮兵兵種的一部分課程也是韋澤來講授的。在課上,韋澤在很小的範圍内提出了無畏艦的思路。在韋澤的描述中,那是一種噸位在一萬五千噸左右的戰艦。全部由鋼制成。當然,這參數已經超出了這些可靠的軍官們的想象力。大家能大概聽明白的則是炮擊指揮系統。
這個炮擊指揮系統的思路不僅可以應用在軍艦上,包括要塞的火力系統同樣可以使用這個思路。虎門要塞體系就是以韋澤的火力控制理念爲基礎,由軍校好幾個不同專業的部隊共同研究出來的結果。
梁長泰身爲軍分區司令,雖然不能親自上一線,可他作爲設計參與者,心中也能大概的模拟出戰鬥的情況來。從炮戰開始的時候,梁長泰先确定了英國艦隊有沒有派遣陸軍登陸作戰。得到了否定的結果之後,他就一言不發的站在望遠鏡後頭。
“隻有傻瓜才會用艦炮和岸炮對射!”這是英國海軍中非常著名的話。當然,這是指英國與歐洲列強之間的戰鬥。
列強在海外基本是遇不到會自己鑄炮的國家,有這個水平的中國算是一個,土耳其算是一個,印度或許有那麽一點鑄炮技術,此時印度已經變成了英國的一部分。至于其他的地區,根本就沒有遇到這樣問題的可能性。
不過在1858年8月6日爆發的炮戰中,英法聯合艦隊終于體會到了不要與岸炮對射的正确性。因爲吃水問題,英法艦隊都是蒸汽明輪的船隻,艦炮口徑都不大,射程無法達到三公裏。
英法聯軍一頭就撞來上來。首先就是幾門威力巨大的火炮在英法海軍艦炮射程之外肆無忌憚的向着英法海軍不停射擊。如果被這些火炮直接命中,輕則完全失去戰鬥能力,重則是艦艇完蛋。英法聯軍的海軍若是不肯乖乖的退出這幾門大炮的射程之外,那就得繼續靠近。上次英國奪取炮台靠的是陸軍,隻是此時英國已經被命中了一艘軍艦,艦隊指揮官很清楚,如果他現在帶領艦隊撤退,這艘失去了動力的船就會成爲靶子,遭到集火射擊。隻要有任何一發炮彈直接命中,這艘船就完蛋了
與其憑白損失了這艘戰艦,還不如繼續前進,看看這座新修的炮台到底有什麽與衆不同之處。英法艦隊的觀察員們一面記錄着炮位,一面繼續向海岸逼近。
方才首炮命中了敵艦的朱宏超少尉閉上了眼睛,心中祈禱着,“阿爹,阿娘,請保佑我能打的更準。”
一年多前,朱宏超還隻是一名在珠江邊居住的普通百姓。英國人攻打光複軍的時候,他家父母死活不肯離開家,兩人都覺得自己又沒和英國人做對,英國人沒理由對他們下手。不過出于對戰争的擔心,他們讓自己的孩子們到光複軍設置的收容所去避難。
第二天,在收容所放不下心的朱宏超跑回家的時候,看到的是已經被燒毀的家,還有家中父母的屍體。光複軍此時也派人來,朱宏超在光複軍的幫助下草草埋葬了父母,随即就報名參加了光複軍的軍隊。不僅僅是朱宏超一個人,珠江沿岸家園被毀的六七千戶人家,幾乎家家都有人報名參軍。大家所想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報仇!
“敵人的坐标是105,88。方向西南,速度四海裏。”觀察員報出了一串數字。
“按照預設坐标調整射擊方向,另外炮口比數據多降3%。”朱宏超根據他的經驗,對數據進行了修正。
“朱少尉,我們要不要調整炮擊方向,那艘中彈的敵船再來一炮就會沉了!”朱宏超少尉的副手忍不住提出了建議。
朱宏超眉毛微皺,用嚴厲的語氣說道:“那艘船現在又跑不掉,什麽時候打不是打?不要玩這個小聰明!”
在此時,炮兵們開始奮力搖動巨大的絞盤,讓大炮的炮身位置有着一些調整。讓這等要塞主炮靈活的跟蹤某條船是沒有可能的,所以炮擊的方式是每一門炮都有一個射擊區域,這個區域被劃分成若幹的小塊,炮擊的落點參數都是經過測試後固定下來的。敵人的軍艦進入炮擊範圍之後,觀察員先确定某艘軍艦,根據炮擊的落點,以及對方軍艦的航行速度,最終算出一個數據和發射時間來。
這不是用炮彈去追上敵人的軍艦,而是算準了敵人的軍艦航向,讓軍艦和炮彈碰撞到一起。主炮就是爲了擊沉敵人噸位最大火力最強的軍艦而存在的,雖然此次的英軍軍艦噸位不大,用主炮轟擊未免有大炮打蚊子的感覺。面對難得的實戰,主炮也接到了參與炮戰的命令。
調整完畢之後,算準時間,朱宏超掏出秒表命道:“十秒鍾後開炮!”
炮手們屏息凝神的看着朱宏超……左手裏的秒表,以及他高高舉起的右手。軍官們的配置要比普通炮兵們的多很多,不僅有秒表,還有懷表。這些有着漂亮的金屬外殼,玻璃表蒙,以及滴答滴答聲中不停旋轉的表針的設備,都讓炮兵們非常羨慕。特别是戰鬥中舉着這些東西的帥氣身姿,都讓大家覺得自己要好好幹,早日得到晉升,也能用上這些東西。
朱宏超倒是沒有這樣的想法,想成爲軍官可是得經過無數艱苦的訓練。與那些能讓人脫幾層皮的艱苦枯燥的訓練相比,這些裝備隻是戰鬥用品而已。他看着秒表,嘴裏數着,“十、九、八、七……三、二、一!開火!”下達命令的同時,朱宏超的高舉的右手奮力向下揮去。
接到命令炮手根本不去看海面上到底是個什麽情況,他們也看不到對面是什麽情況。按照訓練,炮手果斷的拉動了繩索。轉眼間,重炮發出了怒吼,鋼筋混凝土的主炮炮台整個震動起來,十幾斤重的炮彈被噴出了炮膛,在空中劃出一條弧度不大的弧線,越過了一公裏多的距離命中了英國軍艦吃水線附近的位置。
炮彈砸破了木質船殼,帶着巨大的動能直接射入了彈藥艙。片刻之後,英國軍艦内部發生了巨大的爆炸,整艘船斷成兩截,船首與船尾向上翹起,半分鍾内就沉沒了。
英國人畢竟是見多識廣,這等重炮他們見過不少,有些在直布羅陀要塞服役過的英軍見識過比這威力更大的火炮。即便是兩艘軍艦中彈,英軍也沒有認爲光複軍有什麽太大的了不起。這頂多是經常出現的“新手們的運氣”罷了。
就在英法聯合艦隊繼續突進到距離海岸兩公裏的距離處,突然遭到了新的火炮射擊。這些這次法國艦隊就沒有上次的運氣,最前頭的那艘軍艦被正面擊中,炮彈擊穿了甲闆,直接命中了甲闆下的煙囪,在上面打出了一個巨大的缺口,很快法國軍艦就冒出了滾滾濃煙。此次加入射擊的火炮數量有七八門左右,射速明顯比最初開火的重炮高很多。這艘倒黴的軍艦在十分鍾内遭到了猛烈射擊,連續中了三炮。其中一炮命中了吃水線附近,很快,法國軍艦完全停頓下來,開始向着一側慢慢傾斜。
列強的軍隊就是有列強範兒,到了此時,英法聯合艦隊更沒有撤退的打算。虎門炮台的各炮位基本都暴露了。先後兩撥開火的大炮都是加農炮,威力巨大,然而火炮彈道曲率有限。再向海邊靠近一些,就足以擺脫這些火炮的射擊範圍了。
繼續靠近炮台的英法聯合艦隊終于進入了自己的射程,各船放慢了速度,炮口全開,向着炮台開始調轉船頭。就在此時,炮台上又有新的炮群加入了射擊的行列。這次足足有二十門火炮加入了射擊的行列。原先射擊的火炮都是加農炮,這次的二十門火炮都是榴彈炮。密集的炮彈如同雨點般的飛向英軍的軍艦。
而且令英國艦隊指揮官震驚的是,因爲靠近了海岸,他看到對面的中國炮兵不僅在固定炮位中開始射擊。在海岸邊還有一些空着的炮位,中國炮兵們奮力推動炮架,把二十幾門火炮推入了原本空着的炮位。他們動作麻利的固定好炮架,接着就參與了對英法聯合艦隊的炮擊。現在不是二十幾門榴彈炮炮在射擊,而是四十幾門榴彈炮在對着英法聯合艦隊猛烈射擊。
軍艦不是步兵,陸戰中别說幾米的差距,炮彈落點與人相差半米,步兵就能逃出一條性命。可體積巨大的軍艦别說半米,十幾米的落點差距同樣能夠擊中軍艦。此時英法聯合艦隊都降低了速度與光複軍對射,落點精準的榴彈炮面對體積龐大的軍艦,命中率自然會大大提高。
“額爾金,你tm害死老子啦!”參加過大沽口之戰的英國海軍指揮官心中怒罵,這tm哪裏是野蠻落後的中國炮兵水平,這明明是歐洲列強的炮兵水平。
此時再做什麽調整都已經沒有用處,光複軍3寸火炮的能夠在1.6公裏處連續發射十法炮彈,落點分散不超過兩米。在1.3公裏處的距離上,彈頭切削成圓頭的炮彈更是精準。炮彈輕松的穿透了英法聯軍軍艦的外殼,在軍艦内部猛烈爆炸開來。剩下的幾艘軍艦紛紛中彈。
此時,最初遭遇戰時落荒而逃的光複軍兩艘蒸汽船已經調頭向着英法聯合艦隊後方駛去。軍艦上的炮衣掀開,黑黝黝的火炮在甲闆上清晰可見。
就在英國艦隊指揮官認真的考慮着自己是不是要投降的時候,卻見一枚炮彈呼嘯而來。指揮官下意識的彎下腰,接着就感到炮彈幾乎擦着他的肩頭猛砸下來。然後炮彈砸破了木質甲闆,片刻之後甲闆下面發生了兩次猛烈的爆炸。軍官被劇烈的爆炸抛上了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