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現在戰争逐漸成形,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從香港來的消息中,英國方面整頓軍隊,好幾艘大船已經到了香港。等英國人兵力齊備,接下來自然就要打仗。光複都督府此時需要的已經不是全面的細緻宣傳,而是盡快的将鐵杆支持者們更有力的凝聚起來。即便如此,這份來自江門的報告也讓韋澤覺得眼前一亮。
從工農紅軍開始的偉大軍隊之所以能夠創造出無數奇迹,因爲這支軍隊永遠都知道爲何而戰,爲誰而戰。“爲何而戰,爲誰而戰”是所有水平在及格分數線之上的領導人都不得不苦苦思考的問題。
現代民族國家制度爲何能夠強勢崛起,正因爲這個制度讓國家的國民們被最大限度的納入到了一個“天然的團體”|頂|點|小說 中。
韋澤曾經感到很奇怪,爲何歐洲那幫腦袋上頂着淺色雜毛的人以羅馬繼承者自居。在羅馬共和國或者帝國時代,這些人可都是标準的蠻夷。人家羅馬人是黑發黑眼好不好。偏偏黑發黑眼的羅馬血脈在意大利南部是被歧視的存在。法國人自稱高盧後裔,可實際上真正的高盧人後裔大概也就在瑞士那邊還有一點。法國人和德國人是貨真價實的血親。至于埃及人麽,韋澤根本懶得去提及,法老和綠教之間實在是有着一條天塹鴻溝。
但是,現代民族國家就是能夠用簡單明快的觀點,哪怕是這個觀點從基因研究上根本站不住腳,但是這觀點好歹讓國民有了一個共同的屬性。各種階級、各種宗教,都必須居于現代民族國家所創造的“xx民族”“xx人民”之下。不管是國王、貴族、資本家、無産者,好歹他們有了一個共同的屬性,“xx國的人民”。那麽這個共同的屬性,也創造出了一個共同的陣線,然後明确的分出了敵我,劃定了界限。
光複都督府是圍繞在韋澤身邊的利益集團,他們隻是因爲韋澤在宣傳“現代民族國家”,不管認同不認同,基于相同的集團這麽一個理由,他們也要把韋澤的理念當作他們的理念。但是這遠不夠,想在短期内凝聚兩廣的人心,韋澤隻能創造出一個讓兩廣人民能夠理解并且認同的“共同身份”。無疑,華僑們與歐洲現代民族國家接觸過,他們反倒是最能夠理解韋澤這個提法的一群人。
韋澤立刻召開了常委會議,先把吳啓路的那份文件給大夥看了,耐心的等着大夥看完,韋澤才說道:“我建議,這次清洗的時候,凡是有華僑身份的,暫時先可以放他們一馬。”
畢慶山立刻皺起了眉頭,“都督,那些華僑在海外掙了錢,就回到廣東買地。廣東土地問題和他們有想當的關系。若是先放他們一馬,咱們的名單裏面,需要調整的人可就太多了。”
“現在實在是沒機會細分,所以先這麽幹。等完全鏟除了大煙商人之後,再說怎麽處置這些人。”韋澤答道。親自當上了這光複都督府的都督,韋澤終于明白了爲何很多高層的命令看上去幾乎是不近情理的。因爲高層哪裏有時間去分辨那些細微的事情,若是避免誤傷成了高層的标杆,那高層什麽都不用幹了。高級政策的制定,完全是基于當時所要解決的主要矛盾展開的。對于矛盾認知水平越高,政策的針對性就越強。同時,政策也越不考慮個人問題。
例如韋澤要奪取廣東的統治權,就要解決土地問題,地主們無疑就是需要消滅的對象。而韋澤又不敢先在現在把階級矛盾這個大殺器放出來,那隻能全面激發地主們的拼死反抗。所以韋澤隻能從“正義”的角度入手,先清除傷害中國人民根本利益的“大煙販子”和“賣國賊”。雖然這幫華僑中不少也是“大煙販子”和“賣國賊”,韋澤依舊暫時放過他們。爲了利用華僑推動“現代民族國家”的建立,韋澤就暫時放過這些人。如果這些華僑肯投奔韋澤,韋澤還要充分與他們合作,甚至委以重任呢。很多時候,政策就是這麽的殘酷,這麽的不講道理。
常委們當然能夠站在這個高度上理解問題,即便是不理解的,也知道另外的道理。第一,韋澤都督是正确的。第二,如果韋澤都督不正确,那麽參看第一條。
當然,韋澤說服大家的理由也相當充分。大部分廣東人沒見過外國人,沒有和外國人打過交道。廣東本地人知道廣東本地出身的華僑和外國人打過交道,他們自然會相信身邊華僑的話。那麽隻要能夠控制華僑的宣傳口徑,光複都督府的宣傳工作自然就能事半功倍。
聽完了韋澤的解釋,畢慶山點頭表示同意,“希望英國人不要這麽快的就打過來,給我們留下足夠的時間讓下面的同志調整名單。”
負責商務工作的李玉昌不管軍隊,也不管授田令工作,所以他對華僑問題并無興趣。李玉昌問道:“若是英國人占據了廣州城之後不離開,我們怎麽辦?”
韋澤笑道:“英國人的兵力不足,他們長期占據廣州城其實是件好事。我們派遣小分隊切斷廣州城與香港的路上通道,而且不斷以小規模的軍隊騷擾進攻香港。他們受不了的!”
“那英國人若是撤回香港呢?”李玉昌繼續追問。
“英國人的目的很簡單,他們要控制廣東,讓大煙買賣不受任何限制。他們不會輕易撤退的。”韋澤給出了明确的回答。
李玉昌連連點頭,他很認同韋澤的态度,所以李玉昌用大惑不解的語氣問道:“可咱們光複都督府現在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英國人明顯做不到這點啊?”
韋澤先是停頓了一下,等所有常委們的視線都聚集在韋澤身上的時候,他才說到:“戰争是政治的延續。是戰争依附于政治,而不是政治依附于戰争。英國人當然不知道靠戰争手段是打不敗我們的,依照他們的經驗,用戰争能夠擊敗滿清,自然能夠擊敗我們。所以英國人通過談判無法實現在廣東進行大煙貿易之後,他們自然選擇了他們認爲能夠讓我們屈服的戰争手段。我們之所以把光複軍的兄弟們送上戰場,讓他們面對死亡,不是我們熱衷于殺戮,而是因爲我們必須向英國人證明,他們試圖用戰争手段讓我們屈服,讓他們毒害中國人民的大煙貿易能夠繼續的想法是錯的!這就是我們一定要讓部隊理解的事情!我們不是因爲熱愛戰争而去打仗,我們是爲了中國的利益,爲了和平而走上戰場的!”
闡述這個戰争理由的時候,韋澤情緒飽滿,态度堅定。因爲這些理由是韋澤堅信毫無錯誤的理由,不僅僅是現在他敢如此坦蕩的講出來,哪怕是這些話一字不差的記述到曆史書中,韋澤也堅信後世中國人同樣能夠接受韋澤的戰争理由,接受韋澤的戰争行動。
新中國見過後發動的數次戰争,即便是戰争過去了幾十年後,絕大多數中國人依舊能夠完全認同當時發動戰争的理由,認同當時對戰争的宣傳,承認那些戰争爲新中國帶來了和平。軍人們肯接受這樣的理由,肯爲了這樣的理念走上戰場。韋澤希望自己能夠延續這樣的光輝曆史,至少盡可能延續這樣的光輝曆史。
常委們明顯被韋澤說服了,如果他們不久前對韋澤決定暫時饒過華僑,更多的出于下級對上級的服從。對于和英國人開戰的理由,大夥卻是理解後真心的認同了韋澤的理念,支持這樣的戰争選擇。
“那麽現在就開始封鎖消息,從廣州城大規模撤退麽?”李玉昌的語氣不是質疑,而是詢問。
“除了讓出廣州城之外,其他地區一概不會退讓。我們得讓英國人先高興一下,認爲他們輕松的擊垮了我們,把我們攆出了廣州城。當他們的達成了戰役目的之後,才會繼續玩命的去追求戰略目的。那時候,就是我們好好教訓英國人,并且把和英國勾結的大煙販子徹底鏟除的時候!”韋澤叙述着自己的想法。
不過韋澤其實知道,不管那幫大煙販子是否和英國人勾結,他們已經被寫在了光複軍所拟定的“與英國人勾結”的名單上。剩下的事情就會演變成,“勾結英國人”等于“賣國賊”。現代民族國家爲了維護國家利益,必須肅清“賣國賊”。不管是“真賣國”或者“被賣國”,當敵我矛盾上升到軍事沖突的時候,肉體消滅就成了必然。
韋澤之所以要盡快的創造出現代民族國家,因爲有現代民族國家認同的人,對于“賣國賊”是沒有絲毫同情的。這點,韋澤不用去思考,他本人就是一個明證。對于漢奸,韋澤從來沒有同情。在殺漢奸方面他隻會認爲“殺得不夠”。
光複都督府隻需要向兩廣人民做出合理解釋,這就夠了。至于一部分大煙販子是不是被冤枉了,韋澤可是一點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