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承镕一看,卻見距離軍營三十米遠的地方用白灰劃了一條線。他連忙收住腳步,帶着十幾個人手下停在白線前面。站定之後,陳承镕扯着嗓子高喊道:“我乃是佐天候陳承镕!你們不認識我麽?”
對面的士兵裏頭沒有人回答,這幫人還真的不認識陳承镕。這幫普通士兵哪裏能夠認識佐天候陳承镕這樣的大人物。
見對面的部隊沒有反應,陳承镕繼續喊道:“我這裏有東王府的印信,你們可以派人過來看!”
“東王府被賊人攻破,我們怎麽知道你們手中的印信是哪裏來的?”對面的軍官喊道。
如此有理有據的話把陳承镕給噎住了。陳承镕知道對面的領軍的乃是楊秀清的外甥陳得桂,這孩子很年輕,也沒有顯露出什麽特别的能力。可沒想到在此關鍵時刻,陳得桂的部隊不僅沒有絲毫混亂,反倒是能夠井然有序的做出反應。
不過陳承镕也不可能就被這句話給打了,他忍不住想上前兩步再進行勸說,剛邁步,就聽到對面的軍官厲聲喝道:“你再往前我們就開qiag了!”
對面的軍官反應機敏,那些士兵們各個如臨大敵,森嚴的殺氣令陳承镕下意識的連退好幾步。停住腳步之後,他想再次喊話,可胸中氣餒,出的聲音竟然如蚊子般細小。
覺得調勻了氣息,陳承镕再次開口喊道:“對面的兄弟……”隻喊了這麽一嗓子,陳承镕就停了下來。即便是呼吸恢複了正常,但是方才的驚吓卻沒有完全消除。陳承镕的聲音小了不少,對面根本聽不清。
沒辦法,陳承镕令手下幾個人給喊話,他說一句,手下的人就跟着喊,而且用詞也軟了不少,“對面的兄弟,請你們前去幫着去給陳得桂陳檢點傳個話,就說佐天候陳承镕前來求見!此時局面緊急,務必請陳得桂陳檢點前來一見!”
喊完話,陳承镕就聽對面的軍官喊道:“你們在那裏等一會兒,不要動!我們現在就去禀報一下!”
沒等陳承镕表示感謝,就聽對面的軍官繼續喊道:“你們既然一定要求見陳檢點,那就不要走。不要動。若是你們現在再跑,我們就以你刺探軍情爲理由,立刻打死你們!”
你娘的!陳承镕在心裏頭罵道。這軍官防禦森嚴,毫不容情,還能說是訓練有素,反應機敏。可這去傳話的時候,又控制了陳承镕等人的行動自由!這反應也太機敏了吧!
可事情到了如此地步,陳承镕也知道對面的部隊不會開玩笑。他隻能再次命手下傳話,“那就勞煩兄弟了!”
陳承镕覺得對面傳話隻怕要不短的時間,他本來就跑的很急,方才又受到了驚吓。佐天候陳承镕幹脆就地坐下。看着對面虎視眈眈的瞅着自己。
不過通報的時間卻沒有他想的那麽長,沒過多久,卻見對面營門處出來了幾個人。陳承镕覺得面熟,卻不怎麽認識。他站起身的時候,那幾個人就到了陳承镕面前。爲之人仿佛看到救星一般的喊道:“佐天候!果然是您!這城裏面到底生了什麽事情?怎麽……怎麽東王就出事了呢?”
陳承镕松了口氣,他說道:“進去說話吧。”
一行人走向營門,營門口的部隊此時讓開了一條道路。出來的人陪着笑對陳承镕說道:“佐天候,這些人可是得罪您了!”
說完,他沖着門口把守的官兵罵道:“沒長眼麽?連佐天候都不認識,連佐天候都敢攔麽?”
陳承镕不想多事,他勸道:“算了算了!”
而帶路之人還是不解氣,他又對着把守營門的官兵罵罵咧咧的又嚷了幾句,這才帶着陳承镕向中軍大帳趕去。
一進大帳,陳承镕就見到陳得桂正如同熱鍋上的螞蟻般在大帳内轉圈。見到陳承镕進來,他連忙跑上來焦急的問道:“佐天候,城裏面到底是怎麽回事?”
陳承镕先找了張椅子坐下,這才說道:“昨晚北王韋昌輝帶人突然進城,二話不說就殺進東王府和齊王府,現在東王府裏面不知道如何。齊王府已經着了火,也不知道齊王現在如何!”
陳得桂聽了這消息之後被吓得臉都白了,他隻是知道東王府被賊人攻占,卻沒想到齊王韋澤的府邸同樣遭到了攻擊。東王是他的主心骨,雖然齊王韋澤與陳得桂并不熟悉,但是齊王韋澤乃是東王麾下第一大将,他也同時遇襲,這可把陳得桂吓得夠嗆。他連忙問道:“佐天候,現在該怎麽辦?”
陳承镕焦急的答道:“現在先得弄清楚東王到底如何。而且北王韋昌輝以前負責把守天京城,城内的黨羽甚衆。我等得先合兵一處才行!我這次來,就是要請陳檢點帶兵去東城,負責把守那裏的都是我們東王府的人,大家此時在一起,才好行事!”
陳得桂此時已經六神無主,頭上滿是冷汗,聽陳承镕這麽講,他立刻答道:“好!好!就依佐天候的意思!”
就在陳得桂與佐天候陳承镕在一起說話的時候,東王府中,秦日綱快步走進了楊秀清的寝宮。之間寝宮中楊秀清的屍體還被丢在大廳裏頭。此時血迹早就幹涸,大廳内彌漫着濃厚的血腥氣。
昨晚他與韋昌輝一起從南門殺進天京城。天王府、東王府、北王府、翼王府、齊王府、豫王府,天京城的王府都在南城一帶。韋昌輝分出幾十人的部隊,又讓秦日綱分出二百餘人。這三百人的部隊與大隊分開,向着齊王府而去。大部隊則直奔東王府而去。
大部隊分爲兩股,北王韋昌輝的部隊在前,東王府内的部隊根本沒想到這麽上百人的部隊到底是來突襲的。根本沒想到,這支部隊突然被不知什麽人打開的側門殺入。他們從側門直奔正門内側,殺光了侍衛之後打開正門。在正門準備好的韋昌輝部隊直沖而入。
秦日綱則派兵開始包圍東王府,包圍剛開始,就聽得東王府内喊殺聲一片。兩千多人的部隊死死堵住了各門,準備隻要有人沖出來,就立刻刀qiag齊下将這些人殺死。
然而沒有人沖出來,小半個時辰内,東王府内的喊殺聲就平息下來。北王韋昌輝此時派人請秦日綱進去。到了楊秀清的寝宮,卻見地上躺着一具無頭屍體,一顆人頭滾落在地上,仔細一看,竟然是東王楊秀清。
卻見韋昌輝用手中血淋淋的寶劍指着東王楊秀清的屍體,同時用廣西當地的土話大罵着楊秀清。韋昌輝身高18o左右,長的一表人才。然而此時他臉上濺了幾滴鮮血,這鮮血被韋昌輝用手随便擦了擦。這自然不可能擦淨,反倒被抹開了一大片。怒罵楊秀清的韋昌輝臉部本來就扭曲起來,有這血痕,更是看着兇神惡煞。
這表情根本吓不住也是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秦日綱,真正令秦日綱心驚的乃是韋昌輝那無比怨毒的感覺。這怨毒浸透在怒罵聲裏,浸透在幾乎要瞪破的眼角上,浸透在那張牙舞爪的身影中。此時的韋昌輝仿佛被邪魔附身一般。
反倒是平素裏頤指氣使的楊秀清,身分離的屍體靜靜的躺在地上,空蕩蕩的脖頸上鮮血還在不停的滲出。秦日綱雖然對楊秀清極爲憤恨,但是在更加憤怒的韋昌輝面前,這憤恨倒是被韋昌輝更極端的情緒給壓制住了。
此時外面終于傳來了qiag聲,秦日綱也不去問韋昌輝到底是怎麽殺死的楊秀清。他立刻跑去看看到底生了什麽。很快,秦日綱就得知自己的部隊與現事情不對,前來援救東王府的太平軍生了小規模交火。秦日綱立刻就開始指揮起部隊的防禦。
即便是在指揮戰鬥,秦日綱仍然現,韋昌輝那如同邪魔般的身影始終無法從他腦海中驅逐出去。曾經的韋昌輝是個高大英俊、爲人很有些古道熱腸感覺的人。雖然對這世道極爲不滿,卻并不是個嗜殺如命之人。
現在,韋昌輝留給秦日綱的感覺完全變了。見到楊秀清的死,秦日綱感覺到的是一種輕松,一種開心,一種終于獲得解放了的感覺。很明顯,韋昌輝并非如此。韋昌輝好像已經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楊秀清把韋昌輝逼瘋的,但是即便大仇得報,韋昌輝依舊沉浸在瘋狂裏面無法自拔。
這好不容易天亮了,秦日綱也打退了東王麾下太平軍的進攻。天黑的時候,雙方還能根據自己的部隊所在進行戰鬥,等大家都看清對面的敵人穿着與自己一樣的軍服,留着同樣的型。戰鬥意志也随之消退下去。
秦日綱的部隊還好些,他們總算是知道自己是進天京城誅殺反賊。可東王楊秀清的部隊見到敵人竟然也是太平軍的時候,心理上受到了極大沖擊。原本他們在戰鬥中暫時取得了優勢,看清了敵人是自己人之後,部隊再也沒有了鬥志,有些部隊幹脆就主動撤退,脫離了戰鬥。
最危險的局面得到了緩解,秦日綱這才有些不情不願的回到東王府。
再回到楊秀清寝宮的大廳,卻見韋昌輝整個人脫力般的坐在椅子上。他身材高大,即便是坐在椅子上,依舊很有魄力。秦日綱知道,當太平軍剛起來造反的時候,清軍不知道太平軍的虛實,很長時間内都認爲太平軍的領是韋昌輝。
而地上的楊秀清原本就身材矮小,不過16o多點,現在身異處,那屍體與韋昌輝相比就更顯得矮小。屋内靜悄悄的,若不是因爲散着血腥的味道。呆坐在椅子裏面的韋昌輝,與地上的楊秀清,到有種異樣的沉靜感覺。
覺秦日綱進來,韋昌輝睜開了眼睛。秦日綱立刻現自己看到的是一雙因爲整夜沒睡而變得通紅的眼睛,而這雙眼睛中閃動的則是一種瘋狂的眼神。
“外面怎麽樣了?”韋昌輝聲音嘶啞的問道,看來這一晚上的怒罵,很是有些傷到了韋昌輝的喉嚨。
“這……,已經擋住了!”秦日綱必須用很大的精力才能壓制住自己的不安感覺。
“很好!我們現在就撤去北王府!”韋昌輝說道。
對秦日綱完命令,韋昌輝對外面喊道:“把楊秀清的屍體,還有他的狗頭一起帶走!”
立刻有韋昌輝的親兵跑進來開始搬運楊秀清的屍體,有軍官上前問道:“北王,還有幾個東王的孩子,怎麽辦?”
“帶過來!”韋昌輝命道。
很快,十幾個抱着孩子的婦人被帶了過來。那些婦人們臉上雖然有淚痕,此時卻更多的是畏懼。她們緊緊抱着孩子,這些孩子中最大的也不過兩三歲,小的尚且在襁褓中,還有幾個婦人還是孕婦。那些孩子根本不知道生了什麽,被母親抱在懷裏的時候,因爲不舒服,想出哭聲。母親則趕緊捂住孩子的嘴,不讓他們哭出來。
站在大殿的台階上,韋昌輝帶着冷酷的表情,居高臨下看着這些人,最後命道:“斬草除根,都殺了!”
ps:qiang成了違禁詞,隻能用拼音了。實在是很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