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澤隻能再向韋昌榮解釋了一次,“你們把部隊給我帶好!我就沒事!你們若是自己先散了,我可就什麽都指望不上!兄弟們真的想保住我的性命,那就千萬不能自亂陣腳!”
雖然韋澤盡量讓自己看着神定氣閑,他心裏面也是惴惴不安。此次的事情中,韋澤并非是賭楊秀清能成事,他賭的是楊秀清全面失敗。這個賭注遠比楊秀清成事更加兇險。在所有人看來,韋澤乃是楊秀清手下第一大将。若是韋澤待在軍中,自然沒人敢輕易對韋澤下手。現在韋澤隻帶了幾十個護衛前往天京城,不管是楊秀清還是洪秀全中的哪一方,都有着碾壓性的優勢。
韋澤這麽說,送行的衆将也隻能選擇相信韋澤。看着韋澤一衆人都上了船,船上船下的衆人都揮手道别。
常州到天京城之間的水路還算是比較安全,從正常角度來看,韋澤東征是遲早的事情。面對這不可避免的雷霆一擊,清軍水師遠遠的躲在上海。長江水道從武昌到常州,完全處于太平軍控制之下。
韋澤坐在船中,一面與陳得隆聊天,一面自然自得的觀賞着長江兩岸的風光。
“陳兄弟,你說你弟弟陳得桂也在天京城領兵是麽?”韋澤裝作毫不知情的問道。
陳得隆笑道:“正是!東王已經說了,準備讓我兄弟到揚州當守将。”
作爲一個靠裙帶關系起家的年輕人,陳得隆的經驗少得可憐,他根本不清楚暴露這些關鍵情報意味着什麽。對韋澤這樣的高級将領,他們能夠根據明确的情報立刻得出很多解讀,這些解讀的深度隻怕比當事人更強。
僅僅從陳得桂執掌的部隊數量,以及未來的安排,韋澤已經大概猜出了東王楊秀清未來的戰略考慮。和現在用親戚守天京城差不多,楊秀清是準備用他這幫親戚守住天京城周圍的戰略要地。
揚州、鎮江、蕪湖、巢湖,幾個要點構架成了天京城周邊的絕對防衛圈。這個防衛圈再擴大一些,則是由韋澤這樣的大将負責攻略。無疑,楊秀清現階段需要韋澤攻克蘇杭,解決江南江北大營。同時讓翼王石達開與豫王胡以晃奪取江西、湖北、湖南。
完成對安徽、江蘇、浙江、湖南、湖北、江西,這幾個省份的控制,那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南朝。假如東王楊秀清能夠在中央建起總參謀部制度,一步步解決了兵爲将有的問題,這個全新的南朝就有能力繼續擴大控制地區,最終奪取全國政權。
當然,有這樣的功績,楊秀清奪取洪秀全的地位,再也沒人敢有何反對。楊秀清這萬歲,遲早能夠成爲皇帝。
韋澤不得不承認,此時若是不能解決楊秀清,洪秀全就真的輸了。任何事情都是先出現,然後才被人習慣。楊秀清這萬歲一旦出現,不管看着如何的不合理,其他人都不能不去适應,并且逐步習慣這個事實。至于以後的事情,那就是水到渠成而已。
在于陳得隆的交談中,韋澤現這個年輕人也大概明白了這點。與韋澤不同的是,陳得隆認爲這個可以看到的未來仿佛已經存在于世上,他隻用跟着走,就能得到榮華富貴。在韋澤看來,這未免太唯心主義了。陳得隆的意識無疑淩駕在了物質世界之上。
對這樣的人,韋澤應對的非常輕松。不用拍馬屁,隻用表示他們所想象出來的世界就是必然生的現實世界,這種人就會喜不自勝。
陳得隆不僅對韋澤的觀點非常贊同,還真心實意的說道:“齊王,這東王的天下,你功勞很大!”
韋澤哈哈一笑,“我功勞大不大,還不是東王一句話的事情。陳兄弟,我沒怎麽去過天京城,一直都在外面打仗。這次回天京城,不如你帶我多認識些人!以後大家同在東王萬歲手下辦事,不多親近親近怎麽行?”
陳得隆對韋澤的要求深以爲然,他想了一陣之後卻皺起了眉頭,“齊王,現在其他人很忙,他們也都是我長輩,我也不敢去打攪他們。你要是真的想見,那也隻能先見見我兄弟。”
韋澤喜道:“陳兄弟的弟兄,那也是我的弟兄。現在能見就得見!等你們以後都封王了,位高事多,想見見可是不容易!”
一聽說自己兄弟以後封王,陳得隆就笑的見牙不見眼的。他連忙說道:“那還得齊王多教我能耐才行。東王名我跟着齊王學習這總參謀部的差事,我聽了一些課,實在是太難了。齊王,你能不能讓我早點跟着學行軍打仗?”
“這又有何難?不如這樣,陳兄弟先帶我去見陳得桂兄弟,再帶我去見其他東王的人。等我回到常州,就讓你開始學着領兵打仗。你覺得如何?”韋澤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陳得隆喜道:“齊王,那可就一言爲定啦!”
兩人就這麽說着聊着,又過了一天,船隊接近了天京城,卻見一支大船隊迎面而來。旗号上寫着鬥大的一個“秦”字。韋澤的小船隊前哨派人前去說話,很快就有人回來禀報。“齊王,前面來的人乃是頂天燕,秦日綱大人!”
韋澤知道秦日綱在田家鎮戰敗之後剝去了王爵,被貶爲奴仆之後。不過楊秀清并沒有剝奪秦日綱的指揮權,他帶着自己的部屬繼續跟着翼王石達開一起作戰。在湖口戰役中立下不小的功勞。這頂天燕,看來就是秦日綱的新爵位。
“秦兄弟,這是要去哪裏?”韋澤問道。
“他們說,奉了東王旨意,前去攻打泰州。”前哨答道。
“泰州麽……”韋澤心裏已經有些明白了。既然韋澤東進,那長江以北也不可能閑着,從揚州出兵攻打泰州,接下來自然是進軍南通。在長江兩岸同時東進,清軍也是很難同時顧及。在戰略上也是很正常的選擇。
更關鍵的是,這個調動也證明了楊秀清不準備對韋澤動手。此時對韋澤動手,直接的結果就是在長江北岸的秦日綱孤軍作戰。
另外一個方面,楊秀清是沒有把秦日綱當作可以信賴之人。真的相信秦日綱的話,就會在這個關鍵時刻把秦日綱留在天京城内,不會讓秦日綱把秦日綱給派出去。
同時,這也證明了楊秀清現在也沒有殺死楊秀清的計劃。楊秀清這次封萬歲的大典上看來不想出現有不怕死的人跳出來指責楊秀清謀逆的事情。若是真的現在要殺洪秀全,反倒不怕這個了。
兩支船隊就這麽互相揮手道别。秦日綱坐在帥船中,看着韋澤船上高高飄揚的齊王大旗,忍不住歎了口氣。
韋澤這個新人的崛起,實在是出秦日綱的意料之外。在一衆老兄弟中,秦日綱一直是最被看好的一個。早在金田時候,他就是天王洪秀全與西王蕭朝貴看重的人。突出永安的時候,龍寮嶺之敗,安排行軍與策略的是西王蕭朝貴。那次大敗之後,也沒人過份追究秦日綱的責任。之後秦日綱穩穩的繼續作他的丞相。
沒想到,韋澤這麽一個在永安前才加入太平軍的新人,竟然異軍突起,在永安建制後以戰功第一個封王。現在齊王韋澤更是威名遠播,而秦日綱卻起起伏伏。等兩支船隊都分離了老遠,秦日綱心中的郁悶也沒有完全消除。
到了晚上,部隊紮營。秦日綱做事非常認真,即便是在比較安全的所在,他依舊親自分派差事,自己還帶人巡營。
夜色已深,剛回到中軍大帳的秦日綱就得到通報,外面有人拿着東王府令牌前來求見。
不知道到底是誰前來,秦日綱連忙命人帶外面的人進來。此時天冷,外面的人帶着風帽,把臉給遮攔起來。可看那高大的身影,秦日綱愣住了。太平天國中,個頭如此挺拔,又讓秦日綱如此熟悉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北王韋昌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