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4日一早,和春五更造飯,天亮之後部隊吃了早飯就向着昨天太平軍默認的平地戰場出發。和春提督也認同了那片平原地區,至少對于派出七千兵力的和春提督而言,這片平地足以讓他與太平軍作戰。
在長沙城下,和春提督也曾經與束發粵匪們打過仗,那次他可沒有占到半點便宜。而那一次的戰鬥中,束發粵匪的兵力大概就是五千人。根據了清軍的傳統,沒有打三五仗是不可能成爲老兵,即便是老兵,也得再有大半年的訓練才能成爲精銳。
和春知道韋澤的部隊擴張的很快,所以他認爲自己對面的五千部隊裏頭,大概會有兩千左右是“精銳”。以七千部隊進攻五千人,另外還有一支三千人的部隊從側路迂回包抄。和春提督相信此戰清軍勝利的可能很大。
等雙方陣勢對圓,和春提督發現事情不太對頭。對面的束發粵匪排出的既不是粵匪們習慣的縱隊,也不是束發粵匪們一度喜歡的橫隊。束發粵匪們排出了一個巨大的方陣。每一邊都有束發粵匪整齊的排列,陣中旌旗密布,看不出裏頭有什麽玄虛。
和春瞅了一陣看不出什麽内容,他唯一能确定的是,這個方陣是很難進行運動的。對方無疑把戰鬥的主動權交給了清軍這邊。這也是和春曾經想到的問題,對于粵匪來說,他們整體兵力占優勢,若是能将和春的一萬多軍隊拖在荒郊野外,他們的各路援軍紛紛而至。自然很容易就能得到勝利。此時實施防守倒是最有效率的辦法。
而和春提督是不可能進行防守的,他必須擊破太平軍才行。和春用單筒的“千裏眼”再看了對面的束發粵匪的陣列,實在是看不出什麽端倪。他隻是注意到,兩軍之間的平地上有不少好似是炮擊之後留下的痕迹。和春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他下令道:“派騎兵去看看。”
十幾名騎兵分爲了六隊,每隊由二到三名騎兵組成。開始在兩軍之間往來奔馳,每遛一趟,就會更加靠近太平軍那邊一些。這幫騎兵都是清軍的騎兵中的精銳。他們在陣前往來馳騁的時候,還不忘記在馬上做出一些高難度的動作。立于馬上,縮身于馬鞍一側。這看似雜耍般的行動也未必都是爲了顯擺。站得高些,自然能夠更多的看到一些太平軍陣内的局面。
這番表演明顯起到了鼓舞清軍士氣的作用,沒溜過去一趟,清軍陣列中都爆發出一陣越來越響的歡呼聲。在傳統裏頭,這些騎兵們不僅要有這些表演,在敵人派出騎兵來驅逐的時候,他們也得和敵人的騎兵作戰。因爲他們的傷亡率很高,所以每次戰後隻要沒死,都能得到不少的賞賜。若是能夠殺死敵人派出來的偵查騎兵,或者有非常出色表現。那主帥是可要在陣前立刻賞賜,以激勵士氣的。
然而對面的太平軍陣列中一直沒有派出騎兵來,他們就任由清軍騎兵在戰場上耀武揚威的來回奔馳。并且不斷的向着太平軍的陣地那邊靠攏。
等到這些騎兵距離太平軍的陣列還有百米左右,太平軍陣内先是連發六炮。每一炮都是瞄準了一隊清軍騎兵,炮兵們用上葡萄彈。有四隊清軍騎兵被轟了正着,連人帶馬被飛來的十幾鴿子蛋般大小的顆彈丸打的骨斷筋折,人是當場就被打死,馬眼瞅着都活不成了,從傷口與口鼻處汩汩的往外冒着血,四蹄還在拼命亂蹬。
另外兩隊清軍騎兵一看事情不對就想撥轉馬頭逃走,而正對着他們的兩排步兵對着清軍齊齊攢射,100米有六十多步距離,清軍的排槍擡杆根本打不中,這也是那幫清軍騎兵爲何敢接近到這個距離的原因……
江南提督和春親眼看到,太平軍的兩排齊射的部隊數量都不過是25人左右,50人的射擊,就打死了五個人,打倒了五匹馬。馬匹的四肢突然伸的筆直,接着就帶着騎兵仆倒在地。而馬匹上的騎兵們本來是高舉手臂,奮力揮鞭,準備逃出太平軍的火炮射程之外。他們高舉手臂的動作還沒等收起來,就是中彈後四肢抽搐的模樣,或者渾身力氣被抽空時候那種四肢松軟的模樣。
然後和春眼睜睜的看着騎兵們抱持着如此的姿态,随着馬匹摔倒在地。倒地之後,這些騎兵也沒有掙紮着爬起來,而是仿佛布袋一樣一動不動,眼瞅着已經死透了。
整個過程不過半分多鍾,清軍連喝彩聲都沒能來得及停下。在和春提督目睹騎兵們被炮轟槍打,轉眼就死于非命的時候,在他耳邊作爲伴奏的乃是清軍們一浪接一浪的喝彩聲。
當然,清軍的反應也不算慢。很快他們也發現事情不對,喝彩聲停了下來。而和春提督此時也從肉眼觀察與千裏眼仔細看中确定,清軍陣前的十幾名騎兵全部陣亡。一股憤怒從和春提督的胸口猛烈的升騰起來,束發粵匪們的行徑讓和春提督不僅感到了“怒”,更是感覺到了“憤”。和春提督是非常欣賞這種戰前的騎兵“表演”,對和春提督來說,這是一種儀式,是一種對戰争表示尊敬的方式。而面前的束發粵匪們卻用槍炮殘酷的摧毀了儀式,明确無誤的表達了對這種儀式的輕蔑。
“你們不就是沒有和我們一樣好的騎兵哨探麽!”和春提督心裏面怒罵道。
如果怒罵管用的話,束發粵匪早就被殺死過無數次了。想殺死他們,隻能靠刀槍。和春提督很快也明白了束發粵匪方才那麽做的意義,他們是在向和春提督示威,在無言的告訴和春提督,“我們的炮兵與火槍很厲害。”
“這些定是束發粵匪中的精銳!”和春提督确定了這點。那麽怎麽打呢?和春提督下令,“對着粵匪開炮!”
那麽大的一個方陣,隻要打進去一炮,總是能夠打死幾個人的。和春提督對此非常有信心,雙方相距一裏地,和春提督覺得自己有必要與束發粵匪們來一場炮戰。
清軍努力的将大炮搬運到陣前,還沒等把炮位穩住,就見到束發粵匪的陣中靠前的地方突然豎起了很多細高的杆子,杆子上坐的有人,之間他們如同猴子般坐在杆子上,手裏面還有些東西。和春提督舉起手中的單筒千裏眼一看,差點氣樂了。那些杆子上的束發粵匪竟然拿的是單筒的千裏眼,而且一個個還用千裏眼瞄着清軍陣地這邊。
千裏眼是清軍高級軍官們才能用的玩意,從裝束上看,對面的那些杆子上的家夥們根本不是什麽軍官,可他們一個個拿着千裏眼,實在是令人感覺滑稽。
就在束發粵匪陣中豎起杆子沒多久,杆子附近突然冒出陣陣白煙,很快沉悶的響聲傳了過來。比炮聲慢了一點,呼嘯的炮彈飛向清軍的陣列。
“一号炮位,向左五米!向前十米!”
“五号炮位,向左一米!向後五米!”
“九号炮位,向右兩米,向前二十米!”
在杆子上的都是炮兵觀測員,他們高高在上,負責的工作就是炮兵校射。太平軍可不會像清軍那樣來個“萬炮齊發”的把戲,炮兵們自己還沒有觀察鏡,那就靠炮兵觀測員們負責指揮。各個炮位按照炮兵操典逐次射擊,而不同的炮兵觀察員們則根據炮彈落地的位置實施校射。
爲了應對清軍的攻擊,十四軍太平軍一分爲二。兩千人的部隊負責對付和春的兵力,另外三千人則直撲和春派出的包抄部隊。爲了讓和春覺得對面的十四軍兩千人遠比看上去多,部隊不得不排出了一個空心方陣。并且在方陣中多豎旌旗,以迷惑和春。
等清軍終于把大炮拖出來,十四軍留在這裏的指揮蔡玉斌總算是長出一口氣。比火槍,和春部下的火繩槍與粉末火藥給十四軍舔腳都不配。尚且能威脅一下十四軍的就隻有清軍的火炮了。清軍按照傳統,把火炮往陣前一擺,這就給了太平軍轟擊清軍火炮的絕佳機會。
在火炮校射員們的指揮下,太平軍的12磅山地榴彈炮越打越準。
“擊中清妖火炮一門!”
“打得好!”立刻有人給與了鼓勵。
“擊中清妖炮兵數人,大概有五六個吧。”
“繼續打,狠狠打!”大夥是一陣歡呼,清軍的炮兵不僅水平差,數量更是少。殺死炮兵隻怕比擊毀大炮更能削弱清軍的炮兵力量。
“擊中清軍火藥桶!”
“哦……”立刻就是低沉的應對。韋澤手下的太平軍還是沒能完全解決火藥的問題,人窮志短,哪怕是幾十斤上百斤的火藥,韋澤的部隊也是很能看到眼中的。
……
“清妖把大炮往回拖了!”觀察哨喊道。
這彙報的情報沒有引發了一陣嘲笑,“這才剛打了幾分鍾啊!”“這就不行了?”“把大炮拖到後面就管使了麽?”
在這一衆嘲笑聲中,情報飛快的送到了指揮官蔡玉斌這裏。蔡玉斌看了作戰副參謀長,“要不要把那個東西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