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顯,能夠在數百裏内不遇到清軍,始終都在太平天國的控制區内,這種感覺讓林鳳祥忍不住贊歎。北伐軍始終處于敵人包圍圈裏頭,那種到處都是敵人的窘迫感覺實在是給大家造成了太大的壓力。
對林鳳祥的贊歎,韋澤先是笑了笑,這一大片地盤都是韋澤負責開拓的,若是說什麽都有自吹自擂的嫌疑。所以稍停了片刻,韋澤才答道:“若不是在天京城的東王指揮揚州與鎮江的兄弟扼守下遊,林大哥北伐軍在北方吸引了清妖的注意,還有西征的翼王力争上遊。哪裏有這皖中的局面。”
林鳳祥本來就是算命先生出身,聽了韋澤的這番話,他笑道:“呵呵,韋兄弟總是會找好聽的給别人說。若是韋兄弟帶兵北伐,隻怕這北京城就打下來了。”
“我不擅長打運動戰的,在這方面我比不上林大哥。”韋澤直言不諱的答道。其實韋澤心想,就算是能打下北京城,他也不會打的。弄個韋澤版的火燒圓明園麽?那座園林雖然是皇家園林,但是這不等于認爲認爲任何人有權損毀。而且就算從個人角度,等滿清完蛋之後,韋澤也是有機會去那裏頭玩玩的。
林鳳祥當然不知道韋澤心裏頭一瞬間已經有這麽多念頭,他聽韋澤的話說的誠懇,于是歎道:“韋兄弟,若是能如你這般每次和清妖正面開戰,開戰之後就能打赢。自己的兵傷亡也小,我可一點都不想跑來跑去的打。隻是哥哥我辦不到,爲了能打到北京,哥哥我隻能這麽到處走。”
既然林鳳祥表示了支持認可韋澤的态度,韋澤有些試探着說道:“林大哥,咱們現在已經回到淮河以南休整,我是這麽想的,先把天京周圍的清妖蕩平,再圖向其他地方拓展地盤。這就跟打掃院子一樣,門前的東西還沒掃淨就跑出院子打掃,總是覺得跑得太遠。你覺得呢?”
這話雖然看着仿佛是聊天般的内容,實際上韋澤是在于林鳳祥溝通是否繼續北伐的事情。若是楊秀清還是堅持原本的計劃,趁着清軍戰鬥力不強的現在迅速打下北京,快速确立太平天國的全國性政權,那韋澤隻怕就會成爲北伐的主力。
這可不僅僅是韋澤個人的瞎想,接到楊秀清的旨意後,韋澤立刻采取了行動。林鳳祥等人的部隊不可能直接給聚集到廬州去,那實在是超級沒效率的處置方法。韋澤把這三位丞相安排到了滁州、定遠、五河三個地區。原本韋澤因爲兵力不足的緣故,對這三個地區的控制就不是很得力。此時既然他們要在皖中補充人馬,自然就讓他們分别駐紮這三處,也能幫韋澤威懾一下地方。
然而到了4月18日,楊秀清又來了一道旨意。原本鳳祥等人在皖中擴軍到三萬的命令稍加修改,變成了擴軍到四萬五千人。在楊秀清的規劃下,三位北伐軍的丞相原本帶出去九個軍,這九個軍每個軍都擴編到五千人。林鳳祥令四軍,李開芳領三軍,吉文元領兩軍。
除了這麽一道旨意之外,楊秀清還向韋澤發了一道新旨意,在旨意中告訴韋澤,楊秀清準備等三位丞相的部隊重編以及訓練完畢,就派他們前去打破清軍對揚州的圍困。看來楊秀清對打破圍困揚州的清軍看來很有信心,他不談怎麽打仗,而是告訴韋澤,準備在揚州解圍之後,把苦守揚州的夏官又副丞相曾立昌等人的部隊接到皖中修養整編。曾立昌等人的部隊共有22個軍,韋澤看完了楊秀清在命令中提及的這個數字,忍不住苦笑起來。
楊秀清自然不可能把曾立昌與韋澤、林鳳祥等人相提并論,曾立昌的22個軍也不可能按照韋澤以及林鳳祥這樣的一個軍五千人的編制處理。每個軍五千人,22個軍就是十一萬人的部隊。天平天國現在總共男女部隊加起來才20萬多點,11萬人部隊立刻就是太平天國第一大軍團,就曾立昌的這個資曆與地位,根本不可能擁有這麽大規模的部隊。
如果不是要建立一支11萬人的大軍團,韋澤就不得不考慮楊秀清到底是什麽想的,特别在公文裏頭提及這22個軍的數量。寫公文可不是說話,說話的時候不過腦子,或者是心裏頭一直想着什麽事情,随口說出了與眼下事情關系有限的數據,這都是經常的事情。那楊秀清專門提出這22個軍的數字,到底是什麽意思呢?
凡是東王的旨意,韋澤都會在總參謀部裏頭進行讨論。如果說韋澤還能坦然對待的話,其他的将領都有些懵了。近期要給補充林鳳祥他們補充三萬多軍隊,這已經讓韋澤的總參謀部大有鬼哭神嚎的意思。韋澤的總兵力才六萬,這一家夥就要分出去一半,任誰都挺不住。再竭盡全力整出11萬部隊的命令,已經完全超出了皖中地區的實力。
韋澤并不認爲楊秀清能夠糊塗到亂下命令的地步。韋澤控制着皖中,的确有能力征糧、征兵,但是任何事情都有其極限,如果楊秀清明确下令要求韋澤一定要完成這個任務,那隻能說明楊秀清這是要對韋澤個人下手了。而事實上楊秀清隻是稍微提了這麽一句話,沒有任何後續。所以韋澤猜想,就楊秀清對獲取全國勝利的渴望,有比較大的可能是楊秀清希望韋澤能夠在完成了揚州解圍之後就領軍北伐。
這個戰略是相當的不靠譜,韋澤與林鳳祥聊天,目的就是想通過獲取林鳳祥的支持,盡力打消近期内任何與北伐有關的軍事計劃。
林鳳祥看來很支持韋澤的觀點,他答道:“我也覺的北伐實在是太心急了。我等一路從廣西打到這裏,都以爲清妖不堪一擊。隻懂得守城,所以快速進軍,直插北京,也算是賭上一把。現在看,清妖還是能打的。我和勝保打了數仗,數仗皆勝。然而勝保每次被打敗之後還能繼續回來打。我軍的後勤、兵力都耗不起,最後竟然不敢再打。隻要打一次敗仗,那就是要覆滅。”
韋澤完全能夠理解林鳳祥的感受,當年黨能夠在抗日戰争中迅速擴大根據地,一來是因爲占據了民族戰争的大義名分,這支中**隊到了日本占領區之後那就是被認同的中**隊。再者則是這支軍隊充分的與人民群衆結合在一起,有了比較深厚的社會基礎。所以部隊才能像蒲公英一般撒到中國廣袤的國土上,然後艱難的落地生根,并且蓬勃發展起來。
但是現在,太平軍被認爲是逆賊,選擇了快速突進的戰術之後,更不可能起來發動群衆。若不是滿清已經腐朽到根子上去了,林鳳祥在北方的絕望感覺隻會更強烈。
想到這裏,韋澤忍不住問林鳳祥,“林大哥,你當年是爲何要參加太平軍的?”
“呵呵,我可不是先參加的太平軍,我參加的是拜上帝教。”林鳳祥有些感懷的答道。他向韋澤說起了自己以前的事情。林鳳祥于道光五年(1825年)生于廣西武緣(今武鳴),由于自幼喪母,其父憐愛未加檢束,以緻放蕩不羁。少年之時,但遇不平事,就挺身相助。清道光二十八年(1848)因打死縣城劣紳,縣令緝捕,其七叔林秀中賣豬4頭給他作路費,奔走他鄉。林鳳祥遂混迹江湖,設肆賣蔔,并得以結識洪秀全、楊秀清。鹹豐元年(1851年)參加洪秀全金田起義,爲結拜的40個盟兄弟之一。
“哦!”韋澤聽了之後才知道林鳳祥在太平軍中是根正苗紅的元老,“那林大哥,若是咱們建立了小天國,你覺得小天國應該是什麽樣子的?”
“小天國是什麽樣子的?天王與東王他們不是早就說過了麽?”林鳳祥答道。
這下韋澤可是無語了,韋澤突然發現,在太平天國裏頭真正把小天國的制度放心裏,把“天朝田畝制度”放心裏的,韋澤是極爲罕有的幾個人。關于小天國到底是什麽模樣,關于未來新建立的國家是個什麽模樣,韋澤問過不少人。大家的回答和林鳳祥差不多,都認爲天王洪秀全,東王楊秀清向大家說過的新世界就是未來的世界。并沒有人真的對此有過進一步的思考。
在這方面,韋澤一度覺得這或許是農民的愚昧。然而随着時間的變化,韋澤覺得這是他自己的愚昧。偉人們能夠從發生的過去中看到未來,普通人能夠讓自己做的事情基本能夠維持發生過的比較好的局面就行了。韋澤是個穿越者,他是真的看到過未來。還是與現在的中國有着本質區别的未來。
那麽韋澤認爲人人都應該能看清未來……,這是别人的錯,還是韋澤的錯呢?這個答案好像是明擺着的。
想通了這點,韋澤并沒有再去引導林鳳祥,他笑道:“那等小天國建立之後,林大哥應該也能封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