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從安慶打到壽州,周邊各種關于清軍進攻的消息是越來越多。加上韋澤并沒有根據地,更是難以确定消息的真假。總參謀部也害怕節外生枝,與林鳳祥的北伐軍分别之後,立刻抓緊時間趕回壽州。
此時淮河上架設的浮橋還在,大部隊越過浮橋就到了壽州門口。壽州城北北門名“靖淮”,雖然韋澤沒有考古研究的基礎,不過想來也是因爲淮河經常泛濫,北門正對水患頻發的淮河,随意才取了這麽一個名字。此時的北門外有一串腦袋,整個壽州的文臣武将基本都在這裏了。
“你這是要用他們的腦袋祭河神麽?”韋澤問新加入隊伍的徐開文。這裏頭有些人與徐家結下大仇,徐開文把幾個人弄去他家狠狠折磨一圈才砍頭的。
“丞相,屬下這麽做是想爲丞相立威!”徐開文立刻解釋道。
韋澤無奈的看了看徐開文,“我說你用他們的腦袋獻祭,是因爲你用開水都快把他們的頭給燙熟啦!把三牲腦袋煮熟,這不是祭河神的法子麽?”
徐開文沒想到韋澤竟然看得出幾名官員都遭了開水燙,他本以爲不管身上都被折磨成什麽樣子,好歹腦袋看着還比較完整。自己又盯着腦袋看了片刻,徐開文實在是沒看出來有開水把人頭燙熟的迹象。不過這等事情又不能直截了當的問,徐開文隻能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胡亂說幾句話,試圖把這個事情給糊弄過去。徐開文說道:“丞相,屬下已經聯絡了壽州當地的稅吏,他們中間有一部分跑了,有幾個倒是留在壽州,不知丞相是不是見見他們?”
韋澤搖搖頭,“徐兄弟,我想讓你作個糧署專員,大概相當于滿清的州判。不過現在我們也沒什麽政務,最重要的莫過于完糧納稅的事情……”
“嗯。”徐開文有些弄不明白韋澤說這些與不見那幫前稅吏有何關系。
“……而稅吏是不會站在我們太平軍這邊的。既然如此,我見他們又是何必?”韋澤闡述了自己對稅吏們的看法。
得知了韋澤的想法,徐開文說道:“丞相,屬下也看了你定的完糧納稅的法子。屬下不得不說,這明擺着是兩頭不讨好的辦法!”
“爲何?”韋澤沒想到徐開文這就開始對完糧納稅的政策開始指指點點了。
徐開文說道:“丞相,屬下覺得你這法子要求按照田畝交糧納稅。田多的多交,田少的少交,沒田的不交稅……”
跟在韋澤身邊的是柯貢禹和雷虎兩人,聽了徐開文對韋澤的政策指指點點,兩人登時就怒了,“田多的不交難道還要田少的多交不成?”
徐開文表面上被這義正詞嚴的話給堵住了,他臉上賠笑,可在心裏頭已經把柯貢禹和雷虎列入了泥腿子的行列。就徐開文所知的曆史,天下從來都是田多的少繳稅,田少的多交稅。徐開文的視線落在了韋澤身上,隻見韋澤一聲不吭,等着徐開文繼續說下去。徐開文心裏贊歎道:這才是真的丞相!俗話說宰相肚裏能撐船,遇到點不遂自己心願的小事都憋不住,哪裏還能幹辦什麽大事。
徐開文繼續自己的遊說,“丞相你剛到壽州,田多的大戶們隻怕還不服氣。朝廷向他們收稅的時候,這些大戶尚且能不交稅,丞相你現在直奔他們而去,隻怕他們不服。若是有當地稅吏在其中幫着丞相辦事,不少事情隻怕能夠辦的更好些。”
“我知道他們不會服氣,所以這個得宣傳!”韋澤笑道,“徐兄弟,你那句田多的多交稅,田少的少繳稅,沒田的不交稅。我覺得甚好。我們就是要把這話宣傳到我所到的地方,能讓所有百姓都知道我完糧納稅的法子!”
徐開文沒想到韋澤竟然沒心沒肺到這個地步,他原本是想勸說韋澤與稅吏合作,然後利用舊有的稅收體制來營運今年的征糧。可沒想到韋澤這家夥竟然根本沒把富戶放在眼裏。所以徐開文嘗試着勸說道:“丞相,那些人隻怕是不會聽你所說的納糧辦法……”
“先用嘴去說道理,若是說道理解決不了問題。那我隻能閉上嘴,靠手上的刀來推行道理啦。”韋澤微笑着說道自己的觀點。
這話裏面的内容殺氣騰騰,因爲韋澤聲音柔和,竟然沒有絲毫情緒在裏面,徐開文剛聽到的時候竟然沒明白這話裏到底蘊含着何等的殺戮。等明白過來之後,徐開文臉都有些發白了,他有些結結巴巴的說道:“丞……丞相,你……你這是要殺多少人啊?”
“他們若是肯老老實實按照我的規矩交稅,我一個人都不殺。可定然有人不肯按照我的規矩辦事,他們爲什麽不想聽我的話,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對這幫人,我隻有一個法子,那就是殺!”韋澤心平氣和的說道,臉上甚至露出了一種悲天憫人的感覺。這種冷靜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僞裝,至少在部隊内部讨論完糧納稅問題的時候,因爲提高要對反抗的地主下狠手的時候情緒激動,韋澤一度是咬牙切齒,賭咒發誓的要讓那些地主死全家。
現在确定了計劃,确定了支持者,讨論過程中也有過發洩,韋澤反倒是能夠頗爲冷靜的闡述自己的立場與觀點。
韋澤冷靜态度把有過收稅經驗的徐開文給吓壞了。徐開文也算是有見識,有交遊。他很清楚,越是那種下了真正決心的人越不會虛張聲勢。若是韋澤色厲内荏的嚎叫着,“一定要把稅給我收上來!”那隻能說明韋澤根本沒有完成稅收的能力。而韋澤輕描淡寫的說,不交稅就得死!這絕對是要玩真的!
“丞相,他們真的不肯完糧納稅,您殺了他們也沒什麽用吧。”徐開文忍不住辯解道。
韋澤慢悠悠的說道:“徐兄弟,你家也是有錢人。地主士紳中的确有那麽幾個辦不到完糧納稅,不過大多數都是能辦到的。他們不肯完糧納稅,那是覺得我動不了他們,或者是覺得那些人能吓住我。我若是對他們苦口婆心的講道理,那是斷然行不通的。這些人在各自的地方上都是各自地方上的道理了,他們怎麽可能會讓我說話?能讓他們接受的唯一道理,那就是誰拳頭硬,誰刀子快!在要錢與要命之間,我讓他們自己選。”
徐開文咽了口吐沫,韋澤的語氣神态到現在依舊是文雅,然而這背後卻是翻天覆地的變化。因爲稅收問題向地主們舉起屠刀,這在滿清時代是無法想像的。因爲滿清社會主流的逼迫,把徐開文逼入了造反行列。這可不是他真的天性就好造反,而是走投無路之下的無奈選擇。
即便參加造反後開拓了徐開文的政治視野,然而徐開文還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确定對地主士紳下手這種事情是可以幹的。
然而韋澤并沒有想在到底殺不殺上浪費口舌,兩人一路走,讨論的都是具體執行措施。到了壽州知府衙門,雙方已經談出了一個基本共識。徐開文歎道:“丞相,您做事卻是真的與衆不同。”
“與衆不同麽?”韋澤捏着山羊胡幹笑兩聲,“我所做的一切,在史書上都有記載,我非但沒有與衆不同,而且我還恰恰是與衆相同。”
在壽州留下一定部隊之後,韋澤帶兵直奔六安。六安在安慶以北,壽州以南。正好處于韋澤部隊夾攻之下。地方官早就準備好跑路,韋澤的部隊一到,地方官就棄城而逃。奪取了六安,韋澤暫時得到了北至淮河,南達長江的廣闊地區。
而清軍的消息相對比較混亂,自打林鳳祥北上之後,清軍的布置就出了大問題。有去追趕林鳳祥的,有去防禦韋澤進攻的。然而清軍都是一個表現,能不主動出擊就不主動出擊。韋澤現在的壓力看着很多,實際上反倒沒有那麽糟糕。
總參謀部已經根據韋澤的指示精神,開始建立安徽的根據地,遊擊區,敵占區,三級處理方式。針對每一個不同的地區,逐步确定相應的管理模式。
而太平軍那邊的消息則是令韋澤與總參謀部相當無語。在北伐部隊出擊之後,楊秀清命令太平軍開始西征,部隊經過韋澤固守的安慶,直撲江西而去。最新的消息中,太平軍的老對手江忠源帶着他麾下的楚勇跑去南昌幫着守城。
有過與太平軍數次戰鬥的經驗,江忠源摧毀了南昌城外的民房,焚燒城外各種有可能讓太平軍借以攻城的建築。進攻南昌的太平軍陷入了苦戰。
韋澤沒有在六安過久停留,他在六安當地留下一些部隊,宣傳太平軍最新的完糧納稅的政策,自己帶着大部隊南下,直奔安慶。在走之前,韋澤對各部隊的指揮官說道:“你們記住,我等要宣傳的主要對象可不是地主士紳,我們要宣傳的對象乃是普通百姓。地主士紳自己就會去打探消息,隻有百姓們真正知道了我等的主張,這才算是真的把事情辦完!”
1853年6月11日,韋澤趕回了安慶,準備開始安慶曆史上第一次由太平軍主持的科舉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