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看着壽州城,一起出來諸将們都有些呆住了。第一師師帥柯貢禹與第五師師帥雷虎都是一路跟着韋澤從長沙打到天京的人,大家一路上攻破了十餘座城池,看到壽州城的城牆,大家都是頗爲贊歎。壽州城牆十三裏有奇,不大不小。然而高二丈五尺,廣二丈,這樣規模的城牆,在衆将的印象中,隻有寥寥幾座城市能夠比壽州的城牆更堅固些。
“那徐開文可否信得過?”雷虎一張嘴就露了怯。聽着仿佛是在質疑徐開文的可信度,然而雷虎透露出的則是對徐開文若是不可信的畏懼。
柯貢禹是員悍将,雖然沒有雷虎如此明确的露怯,他也慢慢說道:“想攻打這座城,确實不容易。”
兩位師帥都有些擔心,韋澤隻能給大家鼓氣,“我軍擅長的乃是野戰,清妖出來就是死。若是清妖隻敢在城内死守,我等縱橫城外,那就是反客爲主。”
聽了韋澤自信滿滿的話,雷虎笑道:“我們隻是縱橫城外的話,哪裏有功夫一直圍困壽州?我看丞相倒是很想打下這座城市的樣子。”
韋澤的确很想打下這座城。壽州古稱壽春,從戰國時代就是赫赫名城。不用說别的,遊戲《三國志》中,壽春城幾乎是每一代中都要出現。這可是袁術的根據地之一。雖然壽春的其戰略地位随着中國南方的開發而不斷下降,但是對于韋澤确定的“守江必守淮”的戰略來說,壽州自然是前線的重要據點。坐落在淮河邊的千年古城,有着看上去就相當強的城牆,如果能夠在此組建一支路上以及水上的機動武裝力量,韋澤确信自己能夠對清軍進行頗爲有效的打擊。
柯貢禹也問道:“丞相,我們若是打下這座城之後,就不走了麽?”
韋澤微微皺着眉頭,“你爲何這麽想?”
柯貢禹歎口氣,“我現在覺得哪裏都需要守住才行!”在韋澤打下定遠縣城之後,前線軍事會議就感覺,若是想守住廬州以北,就得守住定遠。又經這一番途跋涉之後,部隊抵達了淮河,柯貢禹覺得自己有點理解了守江必守淮的正确性。
在淮河到長江之間的廣大地區,有着太多的平原、湖泊、河流。大家都是從貧困的廣西出來的,安徽的大地對于柯貢禹來說已經是真正的魚米之鄉。從沿江山區出來之後,見識到這樣的廣闊的平原地區,柯貢禹自己并不想走。
韋澤其實也能體會到這種心情,安慶是安徽省府,然而安慶周圍并非是産糧區,與合肥到壽州之間的這一大片平原相比,安慶反倒顯得很是貧瘠。所以韋澤說道:“咱們想在這麽大的地方上站住腳,隻有把這地方上的清妖都給殺光。這還不夠,還需要讓清妖以後根本進不到這地方才成。”
“丞相說的是!”雷虎所想的,所感受到的其實與柯貢禹和韋澤沒什麽區别。這一路進兵,沿途的田地極多,光看那平原地帶的田地,就能想象到如果這些平原上的糧食豐收之後能夠弄到多少糧食來。
在壽州城下的太平軍将領們忍不住對占據壽州之後的美好局面有着自己想象的時候,早就對太平軍嚴加防範的壽州的清軍已經關上了四門,在城頭上嚴守以待。
若是把打過仗也當作一種交情的話,壽州城頭的清軍與韋澤的部隊也有些交情。在韋澤順流而下,直撲天京的時候,在安慶負責防禦的就是壽州清軍。滿清在壽州設有壽州鎮綠營,指揮官爲壽州鎮總兵。
在防守安慶的時候,韋澤剛到城下,壽州兵們一哄而散,這直接導緻了滿清在安慶防禦的崩潰。看着城上清軍一副慌慌張張的模樣,韋澤突然生出一種沖動。若是他現在發動強攻的話,能否讓壽州城的清軍如同安慶般一哄而散。
有了這想法之後,韋澤再瞅了瞅壽州那二丈五尺高的城牆,他還是不得不選擇了等待。二丈五尺大概有五米五的高度,韋澤隻帶了四千人到了這壽州城下,無論是采取任何戰法,他都不可能在短時間内輕易攻下壽州。可現在對韋澤來說,最缺乏的莫過于時間。就算是韋澤能夠在壽州耗得起,可他背後還有着急着北上的林鳳祥、李開芳、吉文元三人。他們是不會讓韋澤繼續等下去。
到了半夜,徐開文回到了太平軍營地。此時太平軍已經把壽州完全圍住,徐開文興奮的說道:“丞相,壽州城内的綠營願意在西城給我們扔下幾道繩索。不過他們要丞相保住他們的性命。”
韋澤微微點點頭,“這個自然,不過徐兄弟,我已經和你說過,我最多等到明天,然後就要出發北上。若是你能讓他們今天晚上動手,那我們就辦。若是你不能讓他們幫忙,那就隻能等我從鳳陽回來的時候再動手。”
徐開文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丞相,你若是能再給他們一個人五兩金子的話,我可以再去試試。”
“你這是什麽意思?”雷虎登時不高興了,他喝道:“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你這反複去試,是何想法?”
徐開文低下了頭,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
“徐兄弟,人做事都想讓别人沖在前頭,自己跟在後頭摘果子。我若是換了你的話,自然也會希望我們太平軍猛攻壽州城。等打得差不多了,城内的守軍想投降,你就能領着他們投降我們,看着上去還是你開城的功勞。這就是錦上添花麽,誰都想這麽幹。”韋澤雖然說的心平氣和,可語氣裏頭的那股子狠勁讓徐開文打了個冷顫。
韋澤接着說道:“徐兄弟,我這麽給你講。倒不是我們出不起給扔繩子的那一點子人每人五兩黃金,隻是你這想法就不可能實現,他們現在可以給我們扔繩子,可以不給我們扔繩子,這就能收五兩黃金。那他們覺得再拖拖,隻怕能從我們這裏榨到每人十兩黃金。這種事情我可不是不會做。你若是想做,那你就自己出錢吧。”
徐開文原本低着頭,聽了韋澤這平靜的話之後,他擡起頭看了韋澤片刻,才說道:“丞相,今晚攻城也不是不行,隻是我隻能讓他們從城頭扔下幾根繩子來。其他的就得靠丞相大展神威。”
韋澤平靜的答道:“能扔幾根繩子就成,我們隻要這一點就行。”
約定了一個時辰後在西門靠南的城牆外聯系,徐開文急匆匆的離開了韋澤的營帳。
雷虎問道:“這徐開文到底怎麽想的?難道他是滿清派人來诓騙我們的不成?”
柯貢禹搖搖頭,“若是滿清派人來诓騙我們的,那也不可能把我們诓來打壽州。我們不一定非得打壽州,到壽州來的更多隻是要搶得渡口以及渡河的船隻。現在白天我們搶到了,浮橋也開始在搭建。送林鳳祥等人過了淮河之後,我們也完全沒必要非得從壽州趕廬州。诓騙我們其實沒用。”
“那就是說,徐開文怕了?”雷虎問道。
“造反可是殺頭的買賣,做這等殺頭的買賣,你說誰不怕?”柯貢禹說道。
“我當年可就沒怕過!”雷虎強辯道,他是梧州天地會成員,早早就有了造反的心思。
柯貢禹有點不屑的笑了一聲,“你若是投奔丞相之前,就知道要走這麽多路,要打這麽多仗,吃這麽多苦,你怕不怕?真的能跟啥也不知道的時候那樣,說走就走麽?”
雷虎原本以爲柯貢禹要用怕不怕死來說事,雷虎當然不怕死。至少他覺得自己加入韋澤的隊伍之後,自然能夠稱爲不怕死。卻沒想到柯貢禹不說怕死,卻談起了是不是怕苦。這話一下子說道了雷虎心中去了,跟着韋澤的确不太用怕死。在韋澤部隊的各個訓練場都挂着同樣的大标語,“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有了足夠的訓練,有了科學的訓練。部隊戰鬥力提升的很快,戰鬥力越強,傷亡反倒越少。現在莫說是雷虎這樣的戰将,即便是有些經驗的新兵都知道。怕死與不死是兩碼事,在韋澤的部隊中,隻要戰場上能夠先消滅敵人,自己的死亡率就能大大降低。想做到先一步消滅敵人,那就需要艱苦的訓練。
論起吃苦,雷虎突然覺得,和這種連綿不絕的吃苦相比,死也未必是多可怕的事情。
柯貢禹作爲教導旅旅帥,他怎麽可能不明白這種感受。見到雷虎無言以對,柯貢禹笑了笑,“咱們自己尚且如此,對别人不妨稍微寬容點。若是逼得緊了,我是擔心那徐開文因爲害怕,反倒是不敢幹了。”
韋澤笑道:“管他敢不敢,今天晚上派一百兄弟準備去爬牆,誰覺得自己的部下能行?若是那徐開文能辦到,怎們就進城。若是徐開文辦不到,咱們該幹什麽還幹什麽。”
雷虎與柯貢禹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的答道:“我覺得我的部下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