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共出動上萬人馬,韋澤的五千部隊也是傾巢而出,雙方在校場附近展開了一場大戰。戰鬥最終以韋澤部隊的勝利收場,因爲太平軍最後占領了戰場,清軍最終在校場附近丢下了三千六百多具屍體。
然而戰後升帳,韋澤的臉色陰沉的吓人。第五師兩個卒的部隊在戰鬥中被突然出現的馬隊沖亂了陣形,部隊潰敗下來。清軍看到有了缺口,也開始向這裏突擊。幸虧韋澤立刻命令旁邊的兩支部隊發動了反沖鋒,堵住了後面的清軍。同時緊急投入預備隊,圍殲了這支沖進太平軍陣列的清軍騎兵。
即便戰鬥最後還是沒有失敗,可原本的計劃一亂,傷亡陡然上升。韋澤的部隊第一次戰死者上了一百,加上受傷的兩百餘人,即便是清軍傷亡數是韋澤傷亡數的十倍之多,也沒能平息韋澤的怒氣。
不僅韋澤惱怒,總參謀部也都是陰沉着臉。三百餘人的傷亡對于五千人的隊伍來說可不是一個玩笑。衆人自跟随韋澤開始,領軍到現在,曆次戰鬥的總傷亡數也沒有超過八百。特别是有兩個卒的部隊戰線竟然被打崩,更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其他四個師的師帥知道責任不在自己,心裏面雖然輕松,但是也知道這次韋澤隻怕要處置人。也都不敢露出獲得勝利後的喜色。至于第五師師帥雷虎,垂下腦袋根本不敢擡起來。
韋澤環顧了大夥一圈,開口說道:“這次我不是很高興!爲什麽不高興?因爲陣列被沖開,把我給吓住了。”
聽韋澤的話并不是很嚴厲,原本以爲韋澤要大發雷霆的将領們心中都松了口氣。以往隻有韋澤的部隊擊潰清軍陣線的經曆,自家陣線被清軍擊破還是頭一遭,不光是韋澤被吓住了,突然從太平軍陣列的缺口裏面沖進來幾十名清軍,在陣内指揮的參謀部上上下下都被吓得不輕。
此時,另外四個師的師帥都知道自己與此事無關,韋澤也沒有不分青紅皂白對所有人一通責罵,大夥的目光都落在雷虎身上。雷虎原本就深深的低下的頭更低垂了幾分,差點要低到桌面下面去了。
瞅着雷虎一副無地自容的模樣,韋澤的惱火也大大消散,他勉強笑了笑,“這次還是打了勝仗,我不是掃大家的興,大家都看到了,再怎麽演練,第一次遇到清妖騎兵沖擊,咱們還是沒扛住。打勝仗什麽時候都能慶祝,可打一次敗仗,那就是多少兄弟們的性命。”
教導旅旅帥柯貢禹說道:“丞相說的是,其實這次是雷兄弟撞上了,若是我們碰上清妖騎兵不要命的殺過來,隻怕也不會沒事的。”
聽到韋澤沒有要嚴懲,兄弟們也幫着打圓場,雷虎總算是擡起了腦袋,他羞愧的說道:“等我回去一定嚴懲那兩個卒長!”
“你憑什麽嚴懲卒長啊?”韋澤又有點不樂意了,“不教而誅謂之殘,咱們本來就沒有相應的演練,兩個卒的卒長沒有臨陣脫逃,我看到最後也是在打仗。咱們得把這一塊給補上。”
“丞相,你說的那個不叫啥啥的是什麽意思?”張應宸問道。
韋澤讓文書拿過支筆尖固定在竹棍上的蘸水筆,蘸了些稀釋的墨汁,在紙上寫下了那句《論語》裏頭的話。因爲想起了洪秀全的事情,韋澤也不說這話的來曆,隻是向大家稍微解釋了一下這話裏頭的意思。
張應宸皺着眉頭問道:“這就是說,沒有針對性訓練的情況下,即便是部隊打了敗仗,也不能懲處了?”
韋澤答道:“誰也不想打敗仗,咱們打軍棍是因爲咱們自己生氣麽?肯定不是!打軍棍的目的是提醒大家該怎麽做,而不是發洩怒氣。懲處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說完之後,韋澤對雷虎說道:“你現在去把那兩個卒的卒長、司馬都給帶過來。我們要問問他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慶功的事情往後推推。”
說完這些之後,韋澤突然想起了什麽,“這次繳獲的那些被打死的馬匹,受了重傷的馬匹,都吃了吧。咱們廣西做馬肉可是做的不錯呢。”
聽到有馬肉吃,原本情緒低落的大帳中立刻傳出了歡笑之聲。
韋澤畢竟是勝利者,所以還能有勝利者的大度。在長沙城内,打了大敗仗的清軍可就沒這麽從容了。提出進攻韋澤的軍事計劃的湖南巡撫張亮基遭到了相當多的責難。雖然張亮基身爲巡撫,可以很從容的應對,但是他看向左宗棠的眼神很是有些不友好。
左宗棠算是長沙名人,即便是沒有考上功名,但是得到了所有與他結識過的大人物的贊賞。在這次戰鬥之前,左宗棠做幕僚工作,操持長沙防禦也是相當的出色。即便這次戰鬥失敗了,可這個軍事計劃被提出來的時候也算是頗爲驚豔。
束發粵匪乃是粵匪中的精銳,長沙清軍的将領都承認這點。這幫束發粵匪與其他粵匪不同的是,他們不設防禦體系,其他粵匪安置營地的時候,都是要層層挖掘陷坑,遍插竹簽。束發粵匪們有很基本的防禦陣地,與清軍作戰上則是力求在較爲平坦的地形與清軍進行會戰。
左宗棠的建議是利用束發粵匪的這個特點,先讓和春派兵将束發粵匪引到教軍場的平地上,然後返回頭與從左右出現的清軍一起夾擊束發粵匪。左宗棠甚至認爲束發粵匪一開始隻會派出三千左右的部隊,而且以他們那橫列的陣法,即便是調動的再靈活,遭到圍攻的時候也不可能迅速撤退。所以左宗棠還布下一支騎兵,用以沖擊前來援助的粵匪後隊。
沒想到的是,束發粵匪們并沒有分兵,而是全軍五千人出擊。這下原本計劃中的一萬對三千,變成了一萬對五千。清軍的兵力優勢大大降低。加上束發粵匪們采取了橫隊,雖然部隊的縱深小,可火力的利用效率遠比清軍高。導緻了正面作戰的清軍能夠投入作戰的部隊甚至比束發粵匪還少些。
最後左宗棠通過張亮基下達命令,讓騎兵沖擊束發粵匪的隊列。三百騎兵倒是殺進了束發粵匪的陣列,結果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而三面陣線上的清軍輕則被擊退,慘點的責備擊潰。
這麽精心策劃的戰鬥最後毫無功勞,清軍本來就士氣低落,此時更是想找出替罪羊來。而這替罪羊無疑就是湖南巡撫張亮基大人了。
聽着清軍将領們推脫責任互相指責的胡言亂語,左宗棠心中大怒。這次戰鬥固然最終失敗,但是從整體戰鬥局面上看,戰鬥的布置已經極好。若是按照清軍習慣的做法,正面和束發粵匪作戰,隻怕戰鬥早早就以清軍失敗告終。而騎兵的突擊絕對是一大亮點,在火槍隊連續發射制造出的煙霧中,清軍騎兵突然攻擊極爲成功。
如果說是誰浪費了這麽好的機會,那無疑是這幫清軍的将領們。粵匪隊列被擊破的時候,他們先是傻呆呆的看,等到他們想起應該沿着騎兵隊沖開的道路跟進殺敵,粵匪已經調整過來部屬,他們倒是利用煙霧向清軍主動發起白刃進攻,一舉擊潰了正面的清軍。而粵匪調動了部隊,圍殲了沖入陣中的清軍騎兵。
看着這幫胡說八道的将領們,左宗棠隻想上去抽他們一通耳光。不過他現在隻是一個巡撫的幕僚,身份地位根本無法與這幫将領相比。不管心中有何等發洩怒火的想象,也隻能歸于意淫之列。
争吵就這麽持續了一天、兩天、三天,最後也沒有能吵出個什麽結果。倒是頗爲理解左宗棠的江忠源稍微替将領們解釋了一下,“官軍逢此挫折,至少得整頓旬日方能再戰。季高也不用太着急。”
左宗棠臉上的橫肉抽動了兩下,他歎道:“江公,綠營兵實在是靠不住,和你組建的楚勇一比,他們實在是不堪一擊。你的楚勇也打了那仗,現在不也已經整頓過來了麽?”
江忠源苦笑一下,“季高,若是如此說,束發粵匪才是可靠。若他們是官軍,天下何等匪徒能夠與之相抗?”
這個話題未免太過沉重,束發粵匪們起來造反,行軍打仗極有章法。左宗棠對自己從來自信,他知道自己制定的那個計劃的優點所在,若是别的部隊,哪怕是江忠源手下頗爲善戰的楚勇,在那樣以一敵二的,被三面包圍,還遭到馬隊沖擊的境地,無論如何都會大敗。
這幾天他反複思考打敗仗的原因,那些束發粵匪們戰鬥的情形現在左宗棠還能記得清清楚楚。他們即便是身處逆境,也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身陷包圍,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人數處于很大的劣勢。左宗棠從高處看到的是,束發粵匪自始至終有條不紊的戰鬥着。硬是靠他們整齊的陣列,訓練有素的射擊,将官軍給擊破了。
左宗棠讀過太多的書,自打考取功名無望之後,他就大量閱讀各種書籍,其中也不乏兵書。這樣的數千人與兵書中記載的中國古代訓練有素,紀律嚴明的精銳部隊一模一樣。而他們仿佛從地下突然冒出來一樣出現在長沙城下,左宗棠感到很奇怪。這些人是怎麽聚集在一起的呢?
以這幫束發粵匪的能耐,他們應該早早的就起來造反了。爲何直到現在才突然出現,并且從廣西一路打到了長沙?
正在想着要不要與參加過廣西諸多戰鬥的江忠源請教此事,外面卻有親兵慌裏慌張的沖了進來,見到左宗棠之後,那親兵氣喘籲籲的說道:“左先生,粵匪燒了嶽麓山書院,據說還幾乎把書院裏頭的人都給殺了!現在書院那邊有人逃過來請救兵!”
“什麽!”左宗棠騰的站起身,不可思議的問道。嶽麓山書院是湖南最著名的書院,更是湖南讀書人共同的根。他們的老師,老師的老師,大多數都在那裏讀過書,求過學。而且嶽麓山書院不是什麽軍事要地,怎麽就會被粵匪燒了?左宗棠完全不敢相信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