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俺大清”買官的價格是很有良心的,從雍正年間開始,這價格幾乎就沒動過,比起後世每年打滾翻的房價,真是良心到爆啊。可是這銀子卻在貶值,這就造成能買得起官的人越來越多。到了清末,就連最貴的候補道台也多得令人發指的地步。
有次兩江總督劉揆一開會,來的候補道多得連總督衙門大院都站不下了,在衙門外的大街上都站了好大一片,真的是比狗都多。四川這邊的有錢人沒有兩江多,候補道的數量沒那麽誇張,但要随時找出三五百個活的候補道還是拿得出的。
這種買來的候補官并不稀奇,實缺才稀缺。不過,慶親王殿下開辦了“慶那公司”,專門給各界客戶提供實缺官職購買的服務。“慶那公司”服務周到,信譽極好,如果團購的話,還能打折包郵哦。當然,這價格就不是候補官的價格了。
文德嗣對這個候補道員的頭銜,也是抱着無所謂的态度,但是錫良先生另外塞過來的兩個頭銜,就完全不同了。
團練總辦和招股局總理都不是正規的官職,看起來沒什麽,但隐藏權力很大。
團練總辦是負責全省的民兵招募和訓練,大多是由大戶缙紳擔任。這個頭銜的權力可大可小,牛叉的如曾國藩、李鴻章,就是靠團練起家的。混得不好的,也就在一個縣顯擺一下,但無論如何,有了頭銜之後,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招兵訓練了。
招股局總理更是不得了,可以說是四川的第二稅務局,掌握了很大的财權。川漢鐵路公司的資金來源主要由四部分組成:一是官股,即爲地方政府持有的股份;二爲商股,是地方富商認購或者在上海等地招募的股份;三爲民股,主要是租股,就是來源于農民的地租;四爲利股,是以前三種股本爲流動資金,從事别種商業投資,收獲得利潤作爲二次股金。
其中後三種都是招股局在管理,這可是上千萬兩銀子的财權。
所以文德嗣也被在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暈了,他做夢也沒想到,錫良先生居然這麽大手筆,一下子就砸了這麽大兩個餡餅過來。
“張師爺,總督閣下是怎麽想的?爲什麽會讓我擔任這兩個職務……”文德嗣有些暈了,忍不住問道。
張師爺似乎很滿意文德嗣的震驚,就笑着解釋道:“呵呵,是這樣的……”
原來,錫良也是沒辦法。文德嗣要在四川修路建廠,這就要涉及很多個州府縣,比如計劃中的威遠鋼鐵廠,就位于威遠縣,而威遠縣又屬于嘉定府,到内江的公路和鐵路還要經過叙州府。計劃中的成渝公路内宜和隆泸公裏就更不用說,中間要經過好幾個州府縣。
要是工程的總負責人沒個拿得上台面的頭銜,怎麽協調這些地方關系?總不可能什麽事情都交到總督大人那裏去處理吧?這些都是錫良關心的政績工程,萬萬不能出錯,所以就要給總負責人一個說得過去的頭銜。但文德嗣是“美國人”,做個候補道員關系不大,但要授予實缺就比較麻煩。所以錫良就靈機一動,把“四川團練總辦”這個非官非民,又上得台面的半官方頭銜給了他。
另外,也還有其他幾重考慮。其一是建廠修路都需要招募大量人手,有了這個頭銜就方便多了,可以直接去各地招募,免得那些地方官推诿磨叽,耽誤了總督閣下的大事。其二,則是治安問題,清末的中國可不是什麽善地,各地的土匪盜賊多如牛毛,官府都沒辦法。四川也同樣如此,在建廠修路時,肯定少不了會遇到匪徒的騷擾,但錫良也抽不出官兵去保駕護航,所以就讓文德嗣自己組建團練防禦土匪。
這個團練總辦頭銜的好理解。而那個招股局總理的位子,卻完全是一個意外。
錫良在接受文德嗣的建議,決定變更川漢鐵路的線路之後,就讓人核算了一下成本,又順便叫幾個心腹去招股局查帳,看看還有多少資金。沒想到這一查,就查出問題了。
川漢鐵路招股局是去年成立的,由喬樹枬擔任總理(當時的總經理就叫總理),但這位喬總卻長期在北京,很少在四川管事。因此從來沒有召集過一次股東會議,也從未派人查過賬,導緻公司内部極爲混亂。原本錫良不懂裏面的道道,也沒怎麽在意,後來被文德嗣一忽悠,也就開始注意起來了。
結果這一查帳,發現居然有七十多萬兩銀子不翼而飛!賬面上完全找不到了!銀子當然不會自己跑路,這很顯然是被招股局裏面的頭頭腦腦們漂沒了。
錫良被氣壞了,這筆銀子可是老子好不容易籌集起來搞政績工程的,你們卻膽敢私吞!!真真正正是卧槽泥馬!!居然把主意打到老子的政績工程頭上了!!
震怒的總督大人立刻下令嚴查,因爲這次清查很突然,招股局的蛀蟲們根本沒反應過來,一下子就查了底兒掉。很快就抓出了以總收支(财務總監)施典章爲首的大大小小的蛀蟲。蛀蟲雖然抓出來了,但銀子卻隻追回三十多萬兩,不到一半。
但招股局的這些高管都是有背景的,比如裏面最大的蛀蟲施典章是個退休官員,以前擔任過廣州知府。而且當時清廷的風氣就是這樣。錫良雖然氣得跳腳,但也隻能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把銀子追回來就算了,但是以前這批高管他是不敢要了。
這尼瑪的才一年不到,就漂沒了七十幾萬,以後還得了?招股局的高層必須全部換血,要不多少銀子也填不滿的。那些官吏的尿性,他再清楚不過了。
但要換學也得有合适的替補才行,當時的中國可不像後世那樣高管滿大街,随便扔塊磚頭都能砸到個總經理、總裁啥的。尤其還有懂洋務的,那就更少了,錫良先生的夾帶裏可沒這方面的人。
于是,錫良就想到了文德嗣。文德嗣是美國華僑,又辦起這麽大的洋行,洋務方面那肯定是沒得說。内江那個工業區才開始半年,就已經似模似樣了,聽說已經出産品了,可見其經營能力也相當了得。而且本身就很有錢,手也不會那麽黑。
更何況,從文德嗣的提議來看,他本人對鐵路方面也頗有見識,手下更有大批專家,這就更難得了。
正是基于這些考慮,錫良才把川漢鐵路招股局總理的位子給了文德嗣。
“哦,原來是這樣……”文德嗣沉吟半響,才說道:“那麽,總督閣下還有什麽吩咐嗎?”
“哦,總督大人要您盡快去成都辦理交接……”張師爺說道。
“好,我明天就去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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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6年7月15日,白馬工業區
文德嗣在成都辦理好相關交接,又與官員們進行了幾天的應酬,在花了2萬多大洋後,收獲滿載的回到了内江。
“這招股局真踏馬的真是個爛攤子啊……”雖說拿到了鐵路大權,但文德嗣現在也是痛并快樂着。
在文總看來,這招股局簡直爛得慘不忍睹,連個起碼的規章制度都沒有,甚至連職務設置都是亂七八糟的,職權不清,責任不明,各種奇葩玩意兒層出不窮,隻有你想不到的。要是放在後世,随便拉個鄉鎮企業出來,都比它強。怪不得在原時空折騰了幾年,都沒修成幾裏鐵路,反而成了蛀蟲們大撈特撈的地方。
而且,現在還虧空了30幾萬兩銀子,折合銀元将近50萬。還有就是,錫良同志去年還幹了一件蠢事,他從路款裏面拿了150萬兩出來投資重慶銅元局。當然,他原本是想以此賺錢,補充給鐵路。但文德嗣從後世的資料了解到,這個銅元局雖然建好了,但是因爲沒有得到清廷授權,一直到了1912年清廷挂點了才正式開始制造銅币。而投資最後卻達到了212萬多兩,等于是白白占用了資金。
在看到錫良的計劃之後,文總真是哭笑不得:“錫良這家夥根本就不懂經濟,搞個毛的投資,難怪虧掉褲子。你好好做你的總督就行了,來折騰實業幹什麽,真是越幫越忙……”
建個銅元局哪裏需要這麽多資金?錫良這小白又被人坑了。不但他計劃的設備已經是過時産品,居然還分别從英德各訂了一套,價格超過市價的幾倍!
但是銅元局是錫良親自決定的,文德嗣也不好取消,也就隻能盡量彌補了。還好現在還在建廠房,設備還沒付款。于是文德嗣馬上取消了原計劃,重新選型訂貨。另一方面,他命令北京辦事處去和軍機處交涉,取得制造銅元的授權。
把銅元局的事情處理好之後,他對顧曉綠說道:“曉綠,盡快把鐵路招股局的人員确定下來,都用我們自己的人,清廷的人我一個都不打算要,那些家夥完全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貨!”
顧曉綠笑道:“文總,你在成都發回信息之後,我就在着手準備,現在已經差不多了!”
“哦,那就好,還有什麽事情嗎?”
“巴納紮爾發來信息,按照您的計劃,他已經在美國注冊了幾個不同的公司,一個是主要代理國内産品的進出口銷售公司,一個是電器公司,還有一家煙草公司。”
顧曉綠接着說道:“還有,有個叫喻培倫的留日學生,想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