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林煩這次下決心用了嗎?林煩仍舊不知道,他希望這個殺手锏永遠不再使用,希望古岩能借這個條件說服古平。在這件事上,林煩倒不是怕了天譴,他是希望天下不要再支離破碎的苟延饞喘,不要動不動就是幾千條,幾萬條人命。
但如果最終結局是最差的,林煩認爲自己也許會做一次破而後立。以殺制殺……林煩苦笑,又有什麽意義呢?就算天下盟、血影教、魔教,九成九的修真者死光了,經過幾百數千年,始終還會出現。
天下盟,必須保護天下盟,幾千年來,唯一有希望終結戰亂之世當屬天下盟。必須說服古平,或者殺了他。不,殺他沒用,血影教他親信太多,就算古平死了,戰亂還不會結束,還要繼續打下去。
古岩,你能再做一次英雄嗎?
……
朗月之下,兩道劍光快速朝西而去,古岩身體劍氣缭繞,其速之快雖不如百裏劍,但也沒有落了太多下風。以人成劍,修成劍神,天地萬物皆爲劍也。聰明如林煩卻忘記了一件事。今天古岩說了這麽多,就可以看出他早就想去阻止古平,爲何到了最後數天才決定出發呢?
林煩沒想到,古岩也沒說,隻是趕路。
披星戴月,在大典前四個時辰,大典當天子時,兩人終于是到達了血影山。血影山原爲魔山,乃是魔教數千年基業。山脈綿綿,乃是西洲第一雄山。如今,血影山内是人山人海,血影山的五處高峰正在放飛孔明燈,放焰火。修道者們或者在雲端小坐閑聊,或者是在山中品味風露,都在等待四個時辰之後開始的血影峰大典。
沒有人阻攔和詢問古岩和林煩,根本就沒有守衛,大家很融洽,在血影山自由自在。古岩靠近林煩:“怎麽找到他?”
“第一個辦法。找血影教左使,他肯定知道。第二個辦法……”
兩人正說着,一道聲音傳來:“有人在西四十裏。畫河邊等兩位。”
“走。”
兩人轉身就朝畫河而去。
畫河是一條人工運河,因爲畫舫多,故名畫河。這裏距離血影山四十裏,見不到什麽修真者身影。在畫河的一艘畫舫甲闆上,古平正在獨自品茗。傳書永遠比人快,古平早知道兩人一路西來,見兩人靠近,道:“坐。”
桌子有酒菜。林煩很驚訝,落下道:“沒想到叔叔你也沒有辟谷?”
“這是爲你準備的。”古平回答,看了眼古岩:“你們不用白費心機了,無上九血法陣已經在控制中,随時可以發動。我讓你們來,是要讓你們離開這裏。”
“無上九血法陣?”林煩問,無上九血法陣誰都知道,是幾千年來。空前絕後一場大屠殺制造出來的一種法寶。但是無上九血法陣到底是什麽用途,這幾乎沒有多少人知道。雲清之戰時,古平說用九血法陣封山八年,大家也覺得應該就是這作用。
“林煩,以我之才能。你說爲什麽要加入血影教?血影教在當年的蒼茫絕地可是比較一般門派。理由很多,其中一個就是無上九血法陣。這是我當年和現在知道的天下最厲害的法陣。我也不解釋這法陣來曆。還有血影教的由來。”古平道:“你們安心的在東海當安樂公,我也不敢去惹你們,雲清門想住雲清山,可以,想去東海,也可以。”
古岩筆直坐着,道:“爹爹,該收手了。”
古平問:“爲什麽?孩子,這天下需要集權,而天下盟則是一盤散沙。我們怎麽打敗車前子?依靠是一個人的指揮,當斷獨行,調用所有能調用的資源,最後才打敗車前子。你們知道他們現在在讨論什麽嗎?雷震子要推行一道盟約,限制修真弟子數量。這是好事,你們知道正邪大戰怎麽開始的,就因爲人多地少。可是具體怎麽實施呢?我門派可以招幾名弟子?你門派可以召幾名弟子?”
古平道:“扯皮,沒完沒了,無論怎麽分,都有人不滿意。如是我坐天下,直接定了,還會有這些紛争嗎?天下盟外看和睦,内地卻是勾心鬥角。投票?一人一票是嗎?今天我幫你投一票,明天你幫我投一票,我們就成了天下盟内的盟友了。而後慢慢發展,成爲派争。當談不下來之後怎麽辦呢?最終還是要武力。所以你們啊,太幼稚了,竟然相信有天下盟就不會有紛争。”
林煩問道:“那叔叔認爲什麽才是結束紛争的最好辦法呢?”
“一個聲音,天下隻需要一個聲音。”古平道:“一個聲音去定你門派位置,你有多少名額,規定律法,照章執行。外敵入侵,一個聲音可号令天下一同禦敵,保衛家園。内有紛争,上有律法,下有門規。将修道者們全部管束起來,給他們一定自由,同時不讓他們拉幫結夥,争地奪山,這樣自然就不會再起紛争。”
這,林煩不知道,好像也還可以,不過,這些活在這世界人慘了點。林煩道:“叔叔,十二洲十二國,無數君王。不可否認,當君王賢明的時候,内歌舞升平,外國力強盛。但是當出現一個昏君的時候,國力立刻衰弱,百姓苦不堪言。叔叔應該也知道,有些賢明之君隻賢明了半代。叔叔自認爲當天下皇帝會賢明一世嗎?叔叔認爲,自己的子嗣會賢明世代嗎?”
這問題不僅考倒了古平,也考倒天下人,曆史就是這樣過來的,一個王朝或長或短,有始有終。開始在賢明之君,滅亡在無能之君。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如同十二洲修道者大戰一般,循環不盡。
但是作爲開國者。無論是吹噓均貧富,還是做水能載舟的仆人,他們都有赤裸裸的野心,所有的口号隻是他們能上位做人上人的一個借口而已,從來就沒有一個皇朝真有皇帝把老百姓的地位看在眼力。永不加賦等等,隻不過是爲了維系統治需要,避免百姓造反,并非本着百姓利益去管理國家。因爲他們将天下都當成自己的财産。
古平悠悠問道:“天下盟能做到?”
“也許能,也許不能,誰也不知道。”林煩回答。
古平搖頭:“可惜。我堅信我能比天下盟做的更好。你看這門派,魔教爲什麽能傲立數千年?因爲魔君賢明,一言堂。對己自律。再看雲清門,本是兩千多年的大派,擁有無數頂尖高手,更有無比的底蘊,可是比得上魔教嗎?”
林煩道:“可是雲清門的弟子過的比魔教弟子要寬松的多,自由的多。也因爲如此,雲清門的頂尖高手才會層出不窮。”
“不,人需要管的。林煩,你還太年輕。十二洲的人不管會亂的。”古平道:“看來,我是沒有辦法說服你們了,你們先走吧,留在這裏沒用。呵呵,林煩,你想殺我?”
“不敢。”林煩回答。
“不是不敢,是我有分身。我連護體真氣都沒開。你随時可以偷襲斬殺我。我一死,無上九血法陣就會啓動,非修行有血影大法之人,立刻被禁锢陣内,熬煉血骨。依照修爲不同,遲早爆體而死。這樣很好。我可以再死一次,我的親信會按照計劃進攻十二洲,到時候我再複活,叫停他們,說不準還可得仁義之名。”
古岩問:“爹爹,你怎麽樣才能收手?”
“孩子,你傻了嗎?你爹爹已經把所有事情算盡,那邊的人全部是甕中之鼈,我一統道家,榮登三寶,你就是道皇之子。你要不喜雜務,盡可尋最好之地修煉,我可将天下神兵法寶找來,助你渡劫得道。”古平看林煩:“我殺人太多,就算集天下之寶,過天劫也必然是粉身碎骨。但我兒子是英雄,在我幫助之下,肯定能得道成仙。”
魔教的皓月舟是别的門派難以建造的,但是魔教能建造,這是魔教用集權方式,集合門派所有資源,全力攻克打造出來的。如果古平真成道皇,那四海之内,要什麽都可以盡可能想辦法得之,幫助古岩過這天劫,乃至大乘天劫,确實要簡單的多。這種事,天下盟絕對是做不到的,天下盟不可能把大家資源集合起來,将好處給一個人。
中洲蹴鞠之風盛行,皇帝見可以強身健體,還可以給百姓樂趣,也就開始推廣。可是後來發現,自己的皇家蹴鞠竟然打不過青洲蹴鞠隊。皇帝知道錯了,把給百姓的蹴鞠場地和投入全部收回,給皇家蹴鞠隊投入,這樣一來,皇家蹴鞠隊集全國之資源訓練,爲中洲争光,百姓看的興高采烈。如同修真者将來爲古岩歡呼得到成仙一樣,渾然忘記了,古岩得道成仙,是盤剝了他們的資源而集中在一人身上的結果。
古岩道:“爹爹,收手吧,我快死了。”
“啊?”古平和林煩一愣。
“劍神之威,本就不是凡人之體所能駕馭,車前子一戰,我根骨毀去七成,幸有寒雲子用全真秘術将我固本,才暫時無恙。但已然不能再強驅真氣,否則必死無疑。爹爹,我已經無法再得道成仙了,我現在隻能使用金丹的真氣。這次急急趕來,請爹爹罷手,恐怕根骨又有損毀。不說兒子我會死,不說我會得道成仙,我如今之修爲恐怕連金丹之人都不如。”
“……”古平呆滞了,搖頭,後退一步,摔倒在地,站起來,怒道:“不可能,我兒子怎麽可能會連金丹之人都不如?我兒子是誅殺車前子的英雄,不可能。”
古平點頭:“爹爹,孩兒沒有說謊。”
“我……”古平喘氣許久:“沒關系,等我稱霸天下,我去尋仙丹,尋仙人,找最好的固本之藥,一定會讓你恢複……你還活着,古家要有後,我要幫你找女人。我們古家必然興旺……”
你也可以生的,你也年輕。林煩心中歎口氣,看向古岩,心中唏噓,就他對古岩的了解,古岩是沒有說謊的。還好,隻是根骨被毀,元嬰還在,長命幾百歲還是很簡單,再說,古岩不說自己根骨被毀,誰敢去招惹他?
古岩道:“爹爹,爲何執迷不悟呢?”
古平搖頭:“孩子,這不是執迷不悟,這是堅持。赢者是堅持,敗者才是執迷不悟。”
古岩道:“如果爹爹殺了他們,林煩就會毀了血影山。這難道還不是執迷不悟嗎?”
“滅血影山?”古平看林煩:“你好大口氣?”
林煩回答:“叔叔,我已修得太乙神雷,并非吹噓。如果叔叔非要血流千裏,侄兒也隻能前赴後繼。”
古平搖頭:“林煩,你做不到。我這無上九血法陣是先困敵,後殺人。就算你太乙神雷天下無敵,你要什麽時候動手?等裏面人死完嗎?還是你幫我用太乙神雷把他們除掉?林煩,你也不是三三,你更象林血歌。”
古平道:“三三此人是真正的狠毒,對别人狠,對自己更狠。林血歌雖然在雲清之戰殺人近萬,但那不是他。林血歌此人生性豪俠,喜歡自由自在,四處飄泊。卻因紅顔一怒,滅三大邪派。他不是濫殺的人,所以這導緻他走火入魔,連自己師父都害死了。如果他有三三和我的一半狠,三大邪派而已,才多少人?林煩,你要用太乙神雷血洗血影山,你必然步林血歌後塵。别說血影山,你林煩知道雷震子在其中,你會不會動手?你會不會殺朋友?”
古平道:“林煩,我給你機會,給你半個時辰時間,你現在去動手,我血影教親信都在血影山。或者你要等我們先開始殺人後你才動手?”
林煩看古平,古平面無表情扶起椅子,坐下和林煩對視:“你做不到。”
“是。”林煩點頭。(未 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