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要通知第一巴達維亞團趕過來,而且馬拉班的第一德意志團也要想辦法通知他們趕來。”望着遠處馬拉維湖畔密密麻麻的蘇祿人的營帳,負責棉蘭老島作戰的公孫客有着一絲不好的預感。“蘇祿人太多了,搞不好要翻船。”
随着蘇祿戰役由離島作戰轉入本島作戰,原本參與清剿的内外藩屬也被前荷蘭聯合東印度公司的雇傭兵所代替。按道理說六千多由爪哇土兵、德意志雇傭兵組成的夏軍清剿部隊是武力薄弱的蘇祿人所不能抗衡的,但是一年多的辛苦采礦大大破壞了雇傭兵們的身體,再加上棉蘭老島的惡劣環境導緻瘧疾、黃疸等熱帶疾病肆虐,因此事實上夏軍真正能投入一線的兵力不過長期維持在半數而已。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三千名裝備步铳、輕型火炮的神策軍也不是隻有少量從西班牙人手中購買老式火繩槍、主要裝備還是蛇形劍的蘇祿人所能抵擋的,但壞就壞在,爲了消滅活躍在全島的蘇祿抵抗力量,參戰神策軍的兵力實際處于分兵的狀态,以至于在馬拉維湖邊抓住蘇祿人主力的公孫客部四個團隻有一千二百人,而他的對手足足有六千蘇祿兵。
對夏軍而言,更加雪上加霜的是,因爲語言溝通上的問題,夏軍根本法像利用日本兵一樣有效的進行指揮,隻能依靠雇傭兵原有的士官體系,調度上不要說如臂使指了,就是傳遞一個簡單的命令也會出現延誤的情況,讓夏軍的勝算愈發顯得渺茫了。
許是認清楚了夏軍的外強中幹,或者根本是以爲自己勝券在握,蘇祿人搶先一步進入了進攻的狀态之後,此時擺在公孫客面前的隻有後撤及就地防禦這兩條路可走了。不過就地防禦意味着要直面數倍的敵軍的沖擊,可若要是主動後撤的話,隻怕辎重、炮兵都很難保全,而且還會失去抓住蘇祿人主力的機會。
“命令準備防禦。”略微有些貪功的公孫客舍不得丢棄辎重和火炮,又認爲自己能拖到十五(夏)裏外的第一巴達維亞團趕到,因此作出了就地防禦的決定。“通譯,告訴這幫夷人,打赢了這一仗,想回老家的就能回老家,想留下來的都能獲得份地。”
從爪哇聘來的土生漢人剛剛向前雇傭兵們宣布完公孫客的許諾,蘇祿兵就排山倒海的壓了過來。眼見得這些口誦“真主至大”的蘇祿兵小跑着進入射界,夏軍炮兵打響了。
由日本兵、安南兵、越南兵組成的神策軍是很少裝備火炮的,這是因爲訓練一個炮手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本來就是廉價兵員組成神策軍沒有必要花大的代價去培養,但這批由荷蘭人留下的雇傭兵卻不一樣,他們中有不少是合格的炮手,再加上對荷戰争中繳獲了大量的不合夏軍規格的火炮,因此這十個團的新編神策軍中每團都裝備了至少三門小口徑火炮。[
這些火炮對于夏軍或同時代的歐洲軍隊來說,很容易被對手的大口徑火炮壓制,但還處在冷兵器時代的蘇祿人哪有什麽大口徑火炮,因此隻能頂着神策軍的雨,以驚人的勇氣和犧牲精神直面慘重的傷亡。
當突破夏軍火炮阻擊的蘇祿人穿透硝煙出現在神策軍橫陣之前時,前雇傭兵們開始習慣性的排槍射擊。三排往複的射擊,同樣給蘇祿人帶來了重大的傷亡。很快,第一波出擊的蘇祿人在距離神策軍陣列不過幾步的地方被驅散了。隻是蘇祿人并沒有放棄,第二波很快壓了上來,第三波随後也跟着出現在公孫客的視線之中。
神策軍們隻能機械的持續射擊着,但禍不單行的是,天空忽然被遠處飄來的烏雲所籠罩,一場本地常見的熱帶短暴雨随後傾盆而降,立刻造成了神策軍啞火率的上升。盡管神策軍手中的步铳依舊能保持六成以上的效率,火炮也能保持五成以上的射擊水平,但蘇祿人卻得到了鼓舞---當滿身泥濘的蘇祿人終于以前赴後繼的犧牲精神撕開了神策軍出現漏洞的火網,将戰鬥拖入更加血腥的肉搏階段後,勝負的天平不可挽回的向蘇祿人一邊傾斜過去,最終,包括公孫客等夏軍指揮官在内的一千二百多名神策軍隻有少數人利用雨勢僥幸逃離戰場外,其餘可以用全軍覆沒來予以形容。
正在趕來戰場的第一巴達維亞團在半路上接到噩耗,大吃一驚的夏軍指揮官立刻調頭逃回海邊小鎮伊利甘,就地固守起來。至于從馬拉班方向趕赴戰場的第一德意志團并沒有接到戰敗的消息,依舊懵懵懂懂的闖入了戰區,好在蘇祿人已經拿着戰利品順利轉移了,隻剩下爲暴露在野地中的死者言的訴說着不久前發生的一切。
“赢了,真主在上,我們赢了。”且不說夏軍方面得到戰敗消息後的反應,在得到己方戰士用血肉之軀淹沒夏軍的報告之後,蘇祿方面卻爲之歡欣鼓舞。“蘇祿再一次戰勝了侵略者,不管他們是西班牙人也好,還是華夏人。”
“赢了之後,就該考慮如何收場了。”勝利自然讓人欣喜,但并不比神策軍更少的傷亡數字也讓一些有識之士沮喪萬分,爲此有人向算端提議就此收兵。“陛下,我們已經損失太多的成年男人了,若不就此與華夏人議和,隻怕蘇祿就沒有未來了。”
在興頭上被潑了一瓢冷水的強硬派自然不願意不敗而敗:“真主在上,不能因爲擔心死人就忍受屈辱,何況隻有足夠的代價才能打消華夏帝國對蘇祿的野心。”
“讓華夏人付出足夠的代價?”主和派反唇相譏道。“一支雇傭兵就讓蘇祿蒙受了極大的損失,還是說什麽打敗華夏人的真正主力。”
主戰一派也勃然大怒,不過還沒等他們發言,某些中立派别就提出自己的觀點:“我們剛剛擊敗了華夏人的軍隊,造成了對方極大的傷亡,這個時候,他們會接受我們求和嗎?華夏可是一個大國,他們絕不會接受這樣的侮辱的。”
“恰恰是因爲華夏是個大國,所以才有可能在如今的情況下接受我們的求和。”主和派信心十足的回答着。“我們擊敗的并不是夏軍主力,而是一支歐洲人的雇傭軍,并沒有讓華夏軍隊感到法挽回難堪。想來考慮到繼續戰鬥的費用和傷亡,華夏人會做出我們希望的決定的。”看到中立者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主和派又抛出一個重磅炸來。“華夏人是好面子的,我們可以派大臣親自到華夏首都謝罪,必要時甚至可以派王子前去。”這既是效仿幾百前蘇祿王室的故智,也是接受了周邊國家的教訓。“幾年前汶萊人就是這麽幹的。”
算端意有所動的說道:“如果能保證蘇祿原有領地不失,倒是可以嘗試一下。”
一名在場的蘇祿王子則問道:“那麽我們直接去找華夏人談判嗎?”
“不,直接談判隻能放棄我們獲得的優勢。”主和派顯然早有考慮。“我們應當請汶萊人幫忙。”汶萊與蘇祿的關系并非友善,但同爲伊斯蘭信徒的兩國還是有可以溝通的地方,更何況兔死狐悲,相信汶萊人是不會願意見到蘇祿人被趕盡殺絕的。“請他們代爲向華夏朝廷上書,免得馬尼拉的華夏人隐瞞失敗消息。”
“但汶萊人已經撤軍回去了。”由于算端表示出明顯的傾向,即便是主戰的蘇祿将軍也隻能質疑而不能明确反對。“華夏人又封鎖了整片海域,我們怎麽才能與汶萊人聯系上呢?”
“這并不困難。”見到主戰派也發生了軟化,主和的某位大臣洋洋得意的說到。“我的家族在汶萊首都有人常駐,我事先已經關照過了,隻要那邊聽到夏軍大敗的消息,就想辦法直接求見汶萊高層,屆時必然能說動汶萊人滿足我們的願望。”[
盡管有些越俎代庖,但算端并沒有責怪這位大臣,反而很好奇的問道:“我們與汶萊人之間并不和睦,你确定汶萊人一定會幫忙嗎?”
“臣下确定。”這名大臣信誓旦旦的保證着,其實這也并沒有什麽格外的玄機,在華夏不斷侵蝕汶萊領土的當口,過去蘇祿與汶萊的矛盾已經被汶萊與華夏的矛盾所取代,兩個老對手重新走到一起也是政治常态。“汶萊人或許不肯直接幫這個忙,但隻要他們願意安排我們的使者秘密前往華夏即可。”
另一名王子擔心的問道:“并非正式的外交聯系能成功嗎?萬一馬尼拉的華夏人蓄意掩蓋這次失敗呢?隻怕使者會被拒之門外。”
對此,算端倒是有幾分成算:“這個問題容易解決,隻要我們乘勝出兵外島,馬尼拉隻怕想瞞也瞞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