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報告者的角度看起來,奧爾斯克伯爵腦門上的皺紋看上去仿佛層層丘陵一樣吓人,不過即便知道總督閣下正處在暴怒的邊緣,轄省的财政專員依舊不得不硬着頭皮繼續說道:“就從目前獲得的數字來看,這個冬天對于整個伊爾庫茨克轄省來說将是非常困難的,人員傷亡雖然不大,但即将收獲的麥田被燒了,這也就意味着糧食缺口将是巨大的”
所謂糧食問題其實并非單純是夏軍襲擊的成果,主要還是因爲之前基裏延科部出陣時帶走了大量的儲備,不過若是沒有夏軍縱火焚燒麥田,收獲了新一茬糧食的俄國人還是能堅持到來年的,然而假設都是美好的,現實卻很殘酷。
“親愛的謝爾蓋耶夫斯基男爵閣下,您的意思是讓我報告沙皇陛下,請他将派出的援軍撤回西部嗎?”被财政專員描繪的現實吓到的普列甯-安德羅波耶夫-奧爾斯克伯爵咆哮道。“您能保證,中國人在未來的日子裏不再發動襲擊嗎?還是您以爲我們現在已經到了必須要撤出上貝加爾地區的時候了!”
“伯爵大人,您知道我沒有任何放棄伊爾庫茨克轄省意思。”安東尼-普裏奧-謝爾蓋耶夫斯基男爵哭喪着臉回答道,放棄領土,開玩笑了,奉行俄國旗幟一旦升起就不再落下的東斯拉夫帝國是絕對不可能接受不戰就丢棄領土的責任的。“我隻是向您如實報告轄省西部地區的損失情況,并沒有向您做出任何建議。事實上,我的建議是,最好能盡快從布拉茨克運輸一部分糧食過來備用,另外再向西伯利亞分散一部分本地居民,否則伊爾庫茨克及安加拉斯克等城市很難熬過這個冬天。”
“好了,我知道了,問題不是您的身上。”總督意興闌珊的擺擺手,示意男爵可以退下了,等到因爲糧食問題沮喪不已的小貴族慢吞吞的離開了會議室,奧爾斯克伯爵的臉色立刻轉厲。“斯洛普甯上校,麻煩您告訴我,中國人還有沒有可能在降雪之前再度襲擊轄省。”
轄省軍事長官面無表情的報告道:“總督閣下,這種可能性并非沒有,事實上,盡管我們收攏了城外居民,但是我們表現已經告訴中國人轄省的空虛,中國人很可能采用包圍城市的辦法迫使我們陷入餓斃的絕境。”
斯洛普甯上校的答案讓奧爾斯克伯爵毛骨悚然,因此他問道:“請您告訴我,在目前的情況下,您有辦法阻止中國人再度發動襲擊嗎?我的意思是集結全部的兵力,包括那些親近我們的蒙古人之後,我們能不能跟中國人進行一次決戰?”
“閣下,我隻能讓您失望了。”轄省軍事長官明确的說道。“根據各地發現的中國人的數量以及忠于俄國的蒙古人的報告,我們可以推算出中國人至少出動了5000名騎兵,其中隻有不到一半是南方吉爾吉斯(烏梁海)人。而目前伊爾庫茨克、謝列霍夫、安加拉斯克、西伯利亞烏索利耶、斯維爾斯克、切列姆霍沃、濟馬等地的所有部隊集結起來,也不過900名火槍手和不到2000人的哥薩克騎兵,根本不可能與中國人進行一次決戰。至于親近我們的蒙古人,我認爲如果中國人再次進攻的話,很大的可能就是首先消滅這些告密者。”
奧爾斯克伯爵眨了眨眼睛:“您的意思是聽任中國人攻擊親近我們的蒙古人喽?”
斯洛普甯上校直言不諱道:“我認爲與這些蒙古人想比,俄國人的生命更寶貴。隻要這些蒙古人能堅持一個月的時間,我相信轄省就會變得安全了。”
“是的,是的,中國人不會傻傻的等到冬天才撤退的,而且中國人與本地蒙古人之間的戰鬥也利用我們清除這些臭蟲一樣的土著。但是,上校,您剛剛沒有聽到謝爾蓋耶夫斯基男爵的報告嗎?”上貝加爾地區曆史上屬于劄薩克圖汗部和土謝圖汗部的牧區,在喀爾喀人受到俄國人壓迫後,一部分王公台吉就帶着本屬牧帳脫離了兩部王帳接受俄國人的統治,不過對于這些俄國人眼中的未開化民族,具有俄國貴族身份的奧爾斯克總督并不在意他們的死活,哪怕這些蒙古人剛剛挽救了相當數量的俄國人的生命。“關鍵是糧食,我們的食物已經不過支持到第二年收獲了。”
“總督閣下,财政問題不是我關心的。”看到又要暴走的伯爵,斯洛普甯提出一個建議。“中國人的戰術是試圖餓死我們,但周邊除了我們以外還有蒙古人,那些窩藏中國人的鞑靼人、蒙古人,我們或可以從他們手中獲得必要的物資,以堅持到陛下派遣的援軍到達。”
軍事長官的意思很明确,打不過夏軍,卻可以去欺負周邊的蒙古人,從他們手中奪取足夠的物資,對于這個建議,總督舉雙手贊成:“上校,您的建議非常好,這樣,您立刻準備一下,搶在中國人重新發動攻勢之前,讨伐那些背叛俄國的土著”
奧爾斯克伯爵的命令讓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上貝加爾地區重新開鍋了,由于很難分清哪一個蒙古部族是真心投靠俄國的,因此針對性的讨伐很快變成了一場全面的搶劫,在夏軍軍威前退避三舍的俄國火槍手和哥薩克騎兵在蒙古人面前倒是一副暴君的樣子,用大事屠殺和掠奪宣洩着心中不散的戾氣。
“大人,請大人救救我等部族。”在俄國人的屠刀僥幸生還的蒙古人紛紛越過薩彥嶺向正在南方休整的王瑛部求援。“俄國人殺我們的子民,搶我們的牛羊,我們已經一無所有了,若是大人不肯救我們的話,我們隻有死路一條了。”
“救?怎麽救?現在殺回去,隻怕羅刹人已經将牛羊運回城裏去了。”王瑛并不爲這些蒙古人的哭泣所打動。“至于留下你們倒是可以,隻是不知道本地各位王公能不能答應。”
由于在随着夏軍進入上貝加爾地區時沒有獲得預期收獲,哈蘇特(庫蘇古爾烏梁海旗)都總管治地的王公們對這些北方的蒙古人并沒有好的印象,因此很是冷淡的拒絕道:“我們也沒有多的越多糧食可以供給你們。”這是一句很明顯的推脫話,要知道,烏梁海地區位于東西薩彥嶺和唐努山合抱之中,又有葉尼塞河橫貫其間,全境氣候溫和,與西伯利亞及喀爾喀地區完全不一樣,唐努烏梁海人也與其他蒙古部族以放牧爲主不同,多種植溫帶糧食作物和菜蔬并兼以打獵、捕魚爲生,因此并不存在冬季難過的說法。“或許你們可以跟着王大人一起返回貝加爾湖以西地區去。”
王瑛對此表态道:“各部若願前往北海,大都護府是歡迎的,隻是我軍并無多餘軍糧供給各部,而且大都護府下的草場已然分配給科爾沁各總管及布裏亞特各總管了,所以即便各部到了那邊,也得看各總管是不是願意吸納。”
吸納?不就是并吞嗎?對此,上貝加爾地區的蒙古人是一百二十個不願意,但是這些被逼到薩彥嶺北麓的蒙古部族連虛弱的俄軍都擋不住,更不要指望與有着烏梁海人支持的夏軍作戰了,幾個求援的蒙古貴族隻能垂頭頓足的向長生天及漫天神佛哭喊訴冤。
不知道是出于憐憫還是别有打算,一名有着華夏三等鎮國公頭銜的哈蘇特王公忽然眼珠一轉開口問道:“你們的牛羊都被俄國人給搶走了?”
上貝加爾蒙古部族的代表老老實實的回應道:“是的,都被俄國人搶走了。”
這位王公轉而向王瑛說道:“王大人,俄國人搶走了牛羊,但未必統統宰殺了,勢必要留下大部分圈養在城外,如果大人不急着率兵返回下貝加爾的話,倒是可以再攻打一次。”
王瑛來了興趣:“再攻打一次,俄國人不會不做提防的。”
“俄國人肯定會做防備的,隻是薩彥嶺的山谷嶺道衆多,俄國人不可能全部都盯防得住。”王公用眼神示意。“如今又有上貝加爾各部出面相助,更能滿足俄國人的耳目了。”
利用急于求生的上貝加爾蒙古人的确是個好主意,因此王瑛向他們問道:“如果本官率部再度北上,爾等可有徹底與羅刹人交惡的覺悟?”
幾位求援使者面面相觑,好半天之後才重新伏地應道:“我等已無退路,隻能忠于朝廷,還請大人代朝廷接受我等的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