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湖的西班牙人還沒有到嗎?”聯合東印度公司駐華夏的高級商務員埃克諾斯正用法語低聲跟不列颠東印度公司的代表律德交談着。“還是他們不準備參加這次會議了?”
“我們在得到華夏勝利的消息後,第一時間派人跟澎湖聯系,算時間從澎湖到馬尼拉三個來回都夠了,西班牙人卻依舊沒有來,我看他們是不準備參加這次會議了。”律德也眉頭緊鎖,要知道西班牙雖然衰落了,但其在菲律賓的力量依舊可以算得上東亞地區較爲強大的一股,如果他們不參加這個會議,那麽會議的前景可想而知。“真是一群短視的家夥。”律德憤憤的向埃克諾斯建議道。“不必再等了,今天就開會,如果西班牙人真的隻是單純遲到的話,等他們來了再把會議結果告訴他們也一樣。”
“也好。”埃克諾斯考慮了一會,作出決定。“那就午餐後舉行會議。”
律德和埃克諾斯猜得沒錯,作爲目前唯一跟華夏有領事關系的西班牙人并沒有打算參加兩個新教徒組織的會議,這不僅僅是因爲西班牙王位繼承戰尚未塵埃落定,西班牙國内并沒有一個真正的亞洲政策,作爲墨西哥副王管轄的菲律賓殖民地無所适從,更是因爲西班牙在呂宋的利益得到過華夏的保證,同時還因爲華夏的通商政策的限制。
要知道,華夏雖然實施鼓勵雙邊通商的政策,但是對于各國來華的商人商船卻有一定的限制,其中朝鮮、琉球兩國可以在華夏沿海各港口貿易,安南商人的貿易港在廣州、越南商人的貿易港在潮州、暹羅商人的貿易港在瓊州、歐洲各國東印度公司的貿易港在廈門,西班牙人的商船同隻能進出澎湖。
隻是朝鮮的進出口已經完全爲華夏掌握,朝鮮商人根本不會出海,也就談不上來華貿易;琉球商人倒是經常進出華夏沿海港口,但其利用東亞各國閉關政策獲取的暴利時代已經随着朝鮮、日本的進出口爲華夏掌握而終結,競争不過華夏商人的琉球商界隻能依附華夏大商家,從而轉變爲類似歐洲來華商人一樣的長途貿易商,以運輸、分銷華夏商品獲取微薄的利益;安南、越南、暹羅的商人也一樣,在海貿方面已經拱手把市場讓給了華夏商界,所謂的各國貿易港其實名存實亡。
而西班牙與華夏的貿易采取點對點的貿易形式,即西班牙人的商船可以到澎湖來采購華夏商品,華夏的商船也可以直接将貨物運輸到馬尼拉貿易。不過,西班牙人來華的商船甚少,遠不及華夏的商船抵達馬尼拉的數量。更重要的是,華夏與西班牙的貿易總體是圍繞大帆船貿易來進行的。通常,在墨西哥派出的大帆船隊抵達馬尼拉前後,兩國的貿易量會劇增,彼此往來的商船數目也因此而增加,反之,平常時日華夏也就每月幾船抵達馬尼拉,西班牙方面更是數月才有一船抵達澎湖。
在這樣的貿易格局下,西班牙突然在非正常貿易月份派船出現在澎湖,進而運輸使節抵達廈門是幾乎沒有可能的。至于雇傭華夏船隻搭載使節,一來是不放心,二來正月裏也沒有華夏船願意出海。所以,西班牙人沒有出場,歸根結底也是英荷兩方自身的失誤。
當然這種失誤,英荷雙方還暫時不能覺悟,因此,出現各國東印度公司在華代表面前的埃克諾斯語氣中還帶有一絲的憤怒:“先生們,中國北方的軍事行動已經告以段落了,清國已經失敗,勢力已經退縮到極其遙遠的地方,華夏已經成爲整個中國的主人,在這種情況,我們無法預期華夏皇帝陛下接下來的目标是什麽。”
埃克諾斯掃了掃與會的各國代表,突然加重了語氣:“如果華夏的目标是陸地的話,對于在座的各位都是一個好消息,但反過來,若是華夏皇帝貪婪的目光落在海洋上的話,諸位,不單單是爪哇要落入華夏的掌握之中,甚至菲律賓,未來還有可能連印度都難以避免遭到華夏的侵入,那麽歐洲在遠東的拓殖就要徹底宣告結束了。”
“事實上,印度已經出現了華夏商人和海盜的蹤影。”律德在主人之後說道。“也許華夏因爲北方的問題尚需要一定的休整時間,但這一時間段是多久呢?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安南、越南、柬埔寨、暹羅的貿易已經被華夏人壟斷了,馬來亞也正在落入華夏之手,我們的利潤在逐步減少,要是整個亞洲都落入了華夏的掌握,那麽各位先生,我現在就可以告訴大家,各家公司的破産就在不遠的将來了。”
“阿希姆斯先生、律德先生,我參加這次聚會并不是來聽取兩位的聲讨的。”丹麥東印度公司代表菲斯德羅搖頭道。“正如各位所了解的,丹麥東印度公司在東方的利益很少,我們是貿易商,不是殖民者,因爲我關注的是如何獲取華夏的商品,如今華夏的政策是允許自由貿易的,在這個大前提下,任何與龐大帝國作對的想法都是可笑的。”
丹麥人的回應得到了正陷在大北方戰争中的瑞典人的支持,瑞典東印度公司在廈門商站的常駐負責人說道:“我國在與華夏的貿易中獲益非淺,而一年兩船的貿易量在歐洲與華夏的總貿易額中所占的比例相當的低,因此我希望能退出此次會議,同時我将以個人的名譽在上帝面前發誓,不将已經聽到的任何東西告之華夏方面。”
菲斯德羅也跟着站起來道:“我也僅代表丹麥東印度公司申明退出此次會議”
看着兩人離開時的決絕,律德和埃克諾斯的臉色很難看,但好在此次會議的另一個主角法國東印度公司的代表蘭斯還留在,這多少給兩人一點安慰,于是律德說道:“這兩位紳士日後一定會後悔的”
對于新教同盟的破裂,身爲天主教徒的法國人當然是樂見其成的,不過正如在三十年戰争的表現一樣,法國人顯然更狡猾:“其實我跟兩位紳士一樣對空洞無物的聲讨并不敢興趣,我想了解的是,在華夏的壓迫下,我們該如何應對?直接跟華夏開戰嗎?”
跟華夏開戰?怎麽可能!就算英法荷三國東印度公司聯手起來,能調動的戰艦及武裝商船才有多少,頂了天也跟華夏兩個水師的規模相等,如何是整個華夏的對手,而且華夏有主場之利,一旦船隻戰損了完全可以很快得到補充,而三國卻要從歐洲萬裏遙遙的調動軍艦過來,在西班牙王位戰尚未最終結束的陷在,即不現實也不可能。
“我代表不列颠東印度公司認爲必須在某處牽制住華夏,使其不能進一步擴大勢力。”律德如是回應道。“這個地方我個人建議是緬甸,現任的緬甸東籲王是個野心勃勃的人,雖然不敢直接觸怒華夏,但卻可以利用其向暹羅發動進攻,華夏帝國不是在中南半島有盟約嗎?一場大戰足以牽制華夏的注意力。”
“緬甸的地形注定了,其即便在暹羅失敗,其本土也能得到保全。”埃克諾斯補充道。“中國曆史上曾經有多次進攻緬甸失敗的記錄,而且戰争必然派生出大量的需要,這一切足以彌補我們在其他地方的損失。”
“不要把緬甸王看成傻子,能成爲東亞的君主顯得都是異常精明的。”蘭斯搖了搖頭。“如果是我們策動的話,前期的投入必定不少,這些損失都要計算入成本的,而且付出了成本沒有超額的利潤,董事會必須對我們進行嚴厲的處罰。”
“我們不需要策動緬甸人發動戰争。”律德對此已經考慮過了。“我們隻要向緬甸王提出建議,如果他開放貿易,我們就可以出售給他包括大炮在内的各種歐洲武器。”
“一旦緬甸的實力上升。”埃克諾斯笑了笑。“自然就有向外發展的需要。”
蘭斯思考了片刻,覺得英荷雙方的策略并無問題,因此表态道:“這倒是有可能實現的,隻是這将是相當漫長的過程,我們是否來得及遏制華夏帝國的發展勢頭。”
埃克諾斯言到:“華夏暫時還沒有吞下婆羅洲和馬來亞,短時間内也不可能徹底吞下,所以我認爲應該還是來得及的,而且我認爲盡管華夏的實力龐大,但他不會加強暹羅等國的力量,因此隻要我們以較低的獲利水平向緬甸銷售武器的話,可以加速戰争的到來。”
“很有道理,一旦緬甸王花光了他國庫内的最後一枚金币,那麽戰争就是必然的。”蘭斯眨了眨眼。“不過我想問一下,緬甸市場的份額如何分配?”
律德報出一個看似公允的數字:“參與者都有份,如今就我們三家,那麽每家就是三分之一,剩下的百分之十可以留給葡萄牙人,想來他們也想報複華夏。”
“緬甸市場的三分之一?這太少了。”蘭斯冷笑道。“拖住華夏的最大收益者是聯合東印度公司,僅憑這一點,埃克諾斯先生,貴方就必然讓出必要的利益來。”蘭斯似笑非笑的瞅了瞅兩人。“你們之間是不是達成了秘密協定我不管,但是我要求法蘭西東印度公司在蘇門答臘同樣要獲得三分之一的市場和影響力。”
埃克諾斯發怒道:“閣下,你這是訛詐。”
蘭斯聳聳肩:“訛詐?不,這是合理的報價,畢竟聯合東印度公司的核心利益在爪哇和香料群島,那裏我并沒有任何的要求,這已經很寬宏大量了。”
“法蘭西東印度公司最多隻能獲得蘇門答臘百分之二十的市場和相應的影響力。”律德拉着暴跳如雷的埃克諾斯,冷靜的回應道。“畢竟葡萄牙在阿鎮及亞齊邦國有極大的影響力,我們不能不預先保留他們的份額。”
“葡萄牙人在亞齊,那我希望法蘭西東印度公司能得到整個棉蘭邦國。”
“那就說定了,葡萄牙人保留亞齊、法國得到棉蘭,我方得到巴東、明古連(明古魯)和南耪,聯合東印度公司保留廖内、詹卑、巨港。”律德看向埃克諾斯。“不知道幾位覺得可以接受嗎?”
法國人當然沒有問題,埃克諾斯沉吟片刻:“我個人可以接受,但還需要公司認可。”
“那就先這麽說定了,接下來我們談論一下如何應對華夏在安達曼群島的駐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