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鄭克臧爲了加強夏軍實力而孜孜以求的時候,北京紫禁城裏也有一番至關重要的父子談話。
“皇阿瑪明鑒,如今海逆的力量已經在朝廷之上了,這個時候朝廷當壯士斷腕。”
康熙掃了掃說話的皇長子胤禔,皇太子胤礽謀叛被廢之後,這個最年長的皇子曾經一度上蹿下跳,結果被自己冷落了近十年,沒曾想,到現在他的心思未冷。
不過胤禔是他諸子當中唯一有帶兵經驗的,因此對人不對事的康熙平靜的反問道:“那你所謂的壯士斷腕是什麽意思?”[
“兒臣負責督導兵部,對南面的軍情還是有所了解的。”胤禔認真的回答道。“兒子以爲,如今海逆占據旅順,廟島一線也次第落入敵手,渤海門戶頓開,朝廷在關外和京畿的兵力被死死牽制在河北不能動,這個時候若是海逆突然明白過來的話,隻要其主力進至黃河邊上,那麽河洛關中一線與冀魯的聯系将被切斷。”
胤禔的話揭示了一個很可怕的場面,那就是夏軍以一部隔河牽制徐魯、一部隔海牽制京畿關東,主力西進,先奪河中,再去關中,從而對散落在廣大地域間的清軍實現各個擊破。
“屆時山西也就兵可守,一旦山西易手,朝廷在關内的統治也就土崩瓦解了。”
康熙的眼皮跳了一跳,随即問到:“那你所謂的壯士斷腕是要朝廷放棄關隴河間喽?”
“這是一招。”胤禔知道自己父皇是怎麽樣一個人物,因此試圖以自我犧牲的勇氣來博得對方的态度改善。“另外還有一招叫破釜沉舟。”胤禔說明道。“海逆在旅順的駐軍固然牽制了朝廷在關外和京畿的兵力,但其畢竟有限,不可能輕易就跨海遠征,而且即便其跨海遠征,直撲京師,以北京城的城防來說,堅持數月一年也是不難。那麽朝廷完全可以将京畿的主力開往徐魯,如此黃河以北當有二十餘萬的軍力,或可以跟海逆殊死一搏。”
站在胤禔邊上的皇三子胤祉質疑道:“此兩議皆不妥,朝廷的财力剛剛因爲關外屯墾有了起色,若是吧關隴河間的十餘萬兵馬接回來,那日子又要難過了。至于以二十萬迎戰海逆三十萬更是不恰當,這簡直是拿大清江山做孤注一擲。”
胤禔反诘道:“既然知道沒有了關隴河中的十餘萬兵馬打不赢海逆,那爲什麽還眼睜睜的看着他們被海逆逐一擊破,至于将這些兵馬召回來,朝廷用度困難,這些不都熬過來嗎,隻要關外的屯墾能擴大,朝廷的财力終有保障。”
康熙知道這些話也就是幾個兒子能跟自己說,至于其他的大臣,哪怕是正黃旗滿洲也未必敢這麽大膽,因此他考慮了一會,向其餘幾個兒子問道:“你們怎麽看,都議議吧。”
被稱爲五傻子的皇五子胤祺以及皇七子胤祐照例是不說話,但皇八子胤禩卻目光閃爍:“皇阿瑪,兒臣以爲,大阿哥所言或有些見地,如此我大清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刻,或隻有依賴黃河天險可以拒敵于國門之外。”
胤禩進而言到:“不過單純棄守關隴河間并非上策,還應該效仿海逆,将全部人口盡可能的遷往關外屯種,如此或能保證朝廷未來的用度。”
胤禩自告奮勇道:“兒臣知道此事艱巨,然關系我大清江山社稷,兒臣願請旨督辦此事。”
胤祉潑冷水道:“大軍撤退或可能敢在海逆反應過來之前進行,但若是想要撤出百姓的話,勢必耽擱行程,萬一海逆聞訊而至,隻怕關隴河中各部未必能安然撤出。”
皇四子胤禛突然陰森森的言到:“若要讓海逆顧此失彼,顧不得關隴河間等處我軍行動其實也很簡單,隻要以水代兵,掘了黃河便是。”
衆人側目以視,胤禛卻猶自不覺的言到:“海逆在淮水修河道築堤壩、分流洪泛,成果斐然,然而黃河一掘,定能能使之前功盡棄,屆時萬兆投入化爲烏有不算,恐怕還有更多焦頭爛額的事情等着鄭逆呢。”
說到這,胤禛請纓道:“兒臣請旨督辦此事,若有天魇,自然也是報應在兒臣身上。”
然而胤禛馬屁拍在了馬腳上,隻聽康熙怒喝一聲:“爾等孽障以爲朕真是沽名釣譽之輩嗎?所有等等都要你們替朕來分擔不成。”
胤禩甚爲機靈,當即跪倒:“主辱臣死、父辱兒憂,兒臣等即爲子又爲臣,自然願爲皇阿瑪分憂解困,并非是另有居心,還請皇阿瑪考量兒臣等一片忠孝之心。”
雖然心裏暗罵胤禩是馬屁精,但衆人還是跟着跪倒,山呼道:“請父皇考量兒臣等忠心。”
康熙似笑似哭的看着幾個兒子,好半天才緩緩點頭:“都長大成人了,知道朕的苦處了,好啊,好啊,一個個真是我大清的千裏駒啊。”[
誇贊了一番,康熙有凝神思考了一會,他自然不會像當年裁撤三藩yyng聽風就是雨,因此良久之後才做出決定:“胤禩,胤禩不是要督辦關外實屯嗎?好,年内你就想辦法遷移三十萬晉中百姓充實吉林吧。”
這個任務難度可是不小,因爲現在已經是五月中旬了,要讓播下種子的山西老百姓背井離鄉、千裏迢迢的趕到吉林,還要在降雪之前準備好屋子、分給土地、最好還能搶種一些土豆、花生什麽的,時間極其緊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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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胤卻因爲得到了難得的實權而興沖沖的應道:“兒臣遵旨。”
然而胤看到邊上胤、胤礻我正眼巴巴的瞅着自己,所以又給康熙磕了一個頭:“兒臣想讓九弟、十弟一起幫我,還請皇阿瑪恩準。”
康熙樣子雖然很高興,但卻沒有昏了頭,他看了看胤、胤礻我,冷冷一笑:“遷徙晉民乃是勞心勞力,傷民傷财的大事,可是不撈錢的地方,所以還是算了吧,省得到時候給你添亂子,須知道做不好,這闆子可是要打在你身上的。”
胤不敢多說了,隻好向兩人使了個我已經盡力的眼神,然後不顧他倆的哀怨神色,退到了一旁,此時就聽康熙繼續命令道:“胤,你去河中,務必把河中守軍安全的撤過黃河,至于當地百姓,就能帶多少帶多少吧。”
胤興奮的應了一聲,也許在他看來,能讓他重新領兵是康熙重新親近他的一種表現。
“老四,你去漢中。”聽了這話,最失望的就是胤,不過還沒有等他在臉上反應出來,康熙又道。“除了撤出漢中諸軍外,記得把劍閣給朕燒了,至于大軍撤到關中之後,想辦法把陳倉道、斜谷道等道路也盡量毀了。”
吩咐完這一切,康熙又命令皇三子胤祉:“你去關中宣旨,讓陝西巡撫徐潮接任甘肅巡撫兼甘肅綠營提督,然後任命丹岱爲陝西巡撫,協助席哈納遷五十萬人入晉,最後等老四把漢中的兵帶回來後,你們再一起率兵返回山西。”
這是一個次第撤退的方案,當然後面還有更加狠毒的東西沒有使出來,譬如焚了西安城、掘了黃河等等,當然這不是康熙還在猶豫,而是飯要一口口吃,事情要一步步做,過早曝光了,對執行計劃來說并非是什麽好事
等幾個得了旨意的皇子興高采烈的離開紫禁城,康熙冷冷的看了看銅鏡憔悴的自己的身影,嘴裏情不自禁的咒罵道:“朕本該以聖明之稱爲萬世稱頌的,既然如今已經令名具毀,那就休怪朕心狠手辣了,這一切都是你逼的”
咒罵完了不在場的武成皇帝鄭克臧,康熙下令道:“來人,去把李光地叫來。”
升任武英殿大學士的李光地很快出現在康熙的面前,但還沒等他平息微微的氣喘,便聽康熙面表情的宣布道:“朕決議跟海逆議和,兩國以現有疆域爲界,若是南朝應允,朕可以向南面那位稱弟,還可以提供必要的歲貢。”
李光地瞠目結舌的看着康熙,怎麽也不相信這句會從對方的口中傳出,猶豫了一會,他俯身拜倒:“臣,明白了,臣這就回去提議。”
“不是讓你提議。”康熙明白的告訴李光地,這次不要你背黑鍋了。“而是讓你回去揀派人手,即刻南下。”
李光地眼珠轉了轉,恍然大悟道:“皇上忍辱負重,臣敢不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