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好不容易才适應了暈船症狀的蔡元書發現自己居然又暈陸了,因此不得不在港口簡陋的客棧内修養起來。這一躺下就是十來天,期間每天都有納閩都護府的官員前來噓寒問暖,隻是這些官員的好意完全敵不過炎熱的天氣對蔡元書的折磨,隻是迫于武成皇帝的淫威,蔡元書才不敢當了逃兵。
又躺了兩天,下人報稱陳國都總管前來拜訪,對于陳龍,蔡元書并不熟悉,但是對方好歹在南洋打拼多年,雖然原本的根基現在落到了華夏朝手中,但他的經驗對于蔡元書這樣的新人來說是很重要的,因此就算他身子再不适,都要見一見這個鄰居。
“小弟病體未愈,有失遠迎,還請元朗兄恕罪。”以一身員外打扮的蔡元書跟黑瘦的陳龍站在一起,根本不像一名武夫。“來來來,屋裏叙話。”等笑着把陳龍請進了有人力風扇的屋子後,蔡元書有些不解的問道。“不知道元朗兄此來”
陳龍知道蔡元書是怕華夏朝廷追究兩個内藩私下串聯,所以解釋道:“朝廷給小弟撥了一批物資,小弟特意過來接應,不想知道國仲兄這幾日就在長島港,所以冒昧前來拜訪,其倉促之處,還請國仲兄見諒。不過國仲兄不必擔心,如今是在外域,且都是立足未穩,朝廷是不會介意你我之間聯手的。”
“原來如此,是小弟多慮了。”蔡元書也承認自己剛剛是有擔心,他這個态度自然獲得了陳龍的好感。“不過小弟新來,兩眼一抹黑,所謂聯手之意,不知元朗兄是怎麽個章程?”
陳龍當然清楚蔡元書在擔心什麽,對此,他也很理解,畢竟兩人并不熟稔,直到今天更是第一次見面,一上來就交淺言深的确是有些唐突,但陳龍也沒有辦法,畢竟一人力弱,兩人力強,要想在土人和西班牙罪犯手中建立家園,他必須聯合所有玩家。
“國仲兄初來,情況還不清楚,那小弟就替兄長解說一二。”陳龍從懷中掏出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紙,打開一看卻是張長島的地形圖。“這是小弟從本港官員手中得到的,想來國仲兄這邊應該也有一張類似的。”
蔡元書想了想回應道:“元朗兄說的是,小弟好像也得到一張,隻是這幾日一直在病中,所以沒有仔細看過,還煩擾元朗兄詳細說明。”
“好說,”陳龍本來就要跟蔡元書詳談,因此自是一口就答應下來,随即隻見用手在地圖上虛畫道。“根據朝廷的旨意,周大人、國仲兄你和小弟的領地依次由南至北分布。”
從陳龍畫出的虛銜便可以知道,三個都總管治地的面積其實是不yiyang的。南方周正和所領的部分面積最大平原面積也最多,但與長島港的聯絡必須通過蔡元書的領地,因此最爲荒僻。北方陳龍的領地要較蔡元書的爲大,且還可以向北最大擴張到布桑加島,但是領地平原較少,出産自然不如蔡、周二人的領地。至于蔡元書的領地面積最小,但一來平原面積不小,二來緊鄰長島港,實際上位置最爲優越。
“隻是島上除了土民以外,還有十幾股被流放到此地的呂宋罪民,這些罪民中有華人、有呂宋土人也有呂宋夷,桀骜不馴是肯定的,而且還結團自守,也不知道他們從哪裏搞來的武器,除了沒有火炮以外,幾乎跟小弟我的部伍裝備相差無幾。”
陳龍所部可以說是納閩都護府下六都總管中唯一不用指望日本浪士隊的,而就是這樣強有力的武力,居然還壓不倒島上的犯罪團夥,可想而知,這些人的難纏,因此蔡元書的臉也陰沉了下來,畢竟,陳龍遇到的,他也可能遇到。
所以,隻是略一猶豫,蔡元書便直接問道:“元朗兄的意思,是讓小弟我怎麽幫忙?”
“我的意思是,三家的力量最好一起行動,從南到北先把島子梳攏一遍。”
陳龍手下隻有不到七百人的兵力,單獨一家來幹,自然是沒有足夠的力量的,但若是三家合力,那就有兩千人,機動力量便會大大增強。
“要是這些個匪盜流竄的話,清剿怕是就要遙遙無期了。”三家合作,這個建議蔡元書也是同意的,但是他擔心戰事一旦綿延,不能如期建立統治、收繳賦稅的話,他就沒有錢維持了。“小弟這邊可還欠着經理處四海錢莊一大筆款子,可是拖不起。”
“四海錢莊的款子,或許可以向聖上請求暫緩。”陳龍邊說邊在地圖上某處一點。“至于盜匪可能流竄的問題,小弟我也想過了,隻要卡住了長島港附近,就可以截斷島子的南北。”
陳龍肯定是首先爲自己在考慮,不過北面因爲平原少,被西班牙人流放的罪犯肯定數目也少,符合先易後難的一般戰術程序,而周、蔡兩藩的領地内平原多,流刑徒和土人肯定也多,需要更多的兵力清剿、壓制,因此說不上誰占了誰的便宜。
不過看到蔡元書還有猶豫,陳龍一咬牙:“小弟我還有些積蓄,若是國仲兄這邊可以援手的話,小弟願無息借貸二萬貫給國仲兄三年。”
蔡元書一笑:“怕是還有不足,不若無息借貸五年如何?”
陳龍盤算了一下,隻要先平定了島北,他就可以先一步從國内、朝鮮、日本接收移民,而所謂一步快、步步快,到時候他絕對能在島内三藩中占據最有利的地位。
一念及此,陳龍點了點頭:“如此就說定了。”
“那文玉兄這邊?”
“國仲兄勿要擔心,小弟已經跟文玉兄說好了,稍後他便會率軍返回長島港。”陳龍回答道。“今後一段日子,文玉兄恐怕也會常駐在長島港,到時候兩位或可以多多親近。”
正事到這裏便已經敲定了,但立馬走人也顯得過于功利了,因此陳龍随口問道:“國仲兄,恕小弟問句不該問的話,不知道貴藩未來将如何布置?”
如何布置?蔡元書品砸了一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陳龍是在問蔡藩的政治架構設置。
對此蔡元書雖然有所考慮,但他卻不願意坦誠示人,于是便反問道:“島上三藩中,唯有元朗兄有此方面的經驗,不知道元朗兄有何可以指教的。”
“我早先主要還是爲朝廷開拓納閩,又何嘗敢僭越,隻是自行屯種,外加跟幾個土人莊子定期收取些賦稅而已,哪有什麽可以指教的。”
陳龍這話九真一假,他不是沒有在納閩建立統治層級,隻是納閩不過四百裏方圓,人口隻有數千,他當時根本不用很複雜的制度,但是如今好歹又兩縣之地,華夏朝廷又允許他建官立制,所以即便是爲了過幹瘾,他都準備弄着玩玩。
“元朗兄這話有些不實在啊。”蔡元書倒不是清楚陳龍的過往,隻是無意識的進行反駁,同時他腦子急轉,口中侃侃而談。“不過元朗兄,一定要小弟我說的話,左不過隻有兩縣之地,何必弄得這麽複雜。”蔡元書身子微傾,作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樣子來。“小弟的意思,在地方上設立裏,置裏長管轄各村并兼收賦稅,至于都總管府嘛,一個司徒管升遷黜陟、一個司農管稅收支出、一個司空管道路、城鎮營建、再來一個司馬或司寇貫刑法捕盜和軍務。”
“倒也簡明扼要。”陳龍給了一個不錯的評價。“隻是我這邊學不來。”陳龍解釋道。“小弟之下各人,當年最低是都司、守備,高的副将、參将、遊擊不等,所以小弟雖然領有這個都總管的名頭,實質不過是衆人共主而已,因此不能不考慮他們的利益。”陳龍爲此設計了一套頗爲複雜的制度。“小弟準備把全領劃分開,除了給我自己留一片方圓三四千裏的山林外,其餘各人自将一片領地,其如何統治小弟不管,但每年小弟會派出巡官收取少量賦稅及審理百姓申述。”陳龍的制度很像歐洲的采邑制度,又像日本的藩幕體制,不過他對下面的約束力要比兩者更大,否則也不會有什麽巡官出來了。“至于都總管府的用度不足嗎?小弟是這樣考慮的,或可以自己組織商隊,經營漁獲、海鹽等等。”
“元朗兄,準備效仿聖上的内廷經理處?這倒也是個辦法。”蔡元書斟酌道。“小弟我這邊或許也可以效仿,那萬一彼此之間沖突起來?”
“你我各自約束在領内如何?否則就怕閩粵那幫大商家會沖進來咬得你我屍骨無存。”
“隻在領内,怕是沒有什麽錢途,不如讓文玉兄也加進來,我們三人合股,先控制本島商事,然後向北渤泥發展,此地深靠近呂宋,以後或可以跟那邊通商。”
“這樣的話,隻怕這商号要設在長島港,如此稅收上可要給總督衙門分潤走一部分。”
“不被總督衙門分潤的話,到時候納閩都護府會幫我們說話嗎?”
“這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