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之交以一百八十丈爲一裏,而根據步铳的有效殺傷距離,鄭軍最短處每隔二十丈、最寬處每隔三十丈便設一馬面堡,全段合計建有大小相近的馬面堡一百一十處。
馬面堡分兩層,上層較小駐有一個裝備二寸或三寸炮的炮隊并設有防炮的矮牆。下了半人高的緩坡則是較大的第二層,這一層布置有一個步隊以及兩個白兵隊,若是算上指揮的哨把總、哨參,整個馬面堡上攻擊有守備兵力一百三十人,火炮一門。此外馬面堡四角各有吊杆一根,面向清軍營地處還有一根竹木制造的簡易抛石器,用于夜間發射草火球。
除了馬面堡之外,鄭軍還在土牆内側尖木樁陣外還另設有哨樓,每個哨樓内進駐一個班的步铳手,兩個馬面堡之間置有兩至三個哨樓。鄭軍還每隔三、裏便開一道門塞,共計七道,每道門塞單獨駐有守備兵一團。
馬面堡、哨樓和門塞駐軍相加,全部一線守軍約爲一萬八千人,若幹相鄰的地段還有輪換的預備隊六千餘人,至于各師辎重、中壘等部及總預備隊六千餘人則在沙頭市内待命。剩下的新附軍也在上繳了武器之後主要從事轉運和清理戰場等民夫充當的任務。
在保康元年六月二十六日這天傍晚,鄭軍一共陣亡六百二十四名官兵、重傷四百零二員、輕傷一千餘名,傷亡主要是發生在各處門塞,馬面堡也經受了嚴峻考驗,至于哨樓上也有個别官兵爲清軍鳥铳所傷,再加上之前的損失,可以說近乎一個旅的鄭軍已經失去了戰鬥力。[感謝支持小說]
當然清軍這一天的損失更加慘重,第二天天亮之後,化身爲清理隊的新附軍就從土牆上及土牆外清理出二千五百具以上的屍體和四百名輕重傷員,至于遠處爲火炮擊斃及串挂在尖木樁陣上的清軍,鄭軍根本來不及清理。
似乎是因爲傷亡過于慘重導緻的士氣低落,接走傷亡者之後,清軍連續兩天沒有發動進一步進攻。但是交戰雙方都知道,此時的停火隻是一次短暫的中場休息,下一次大規模戰鬥随時随地都可能重新爆發。
六月二十九日,一場雷暴雨統治了整個戰區,午時剛過,雨勢轉小,還沒等避雨的鄭軍從後方民居裏開出,消失了幾天的清軍再次出現在鄭軍哨兵的視線之内。
随着報警的鍾聲響起,數萬名橫戈待枕的鄭軍重新登上各自的戰鬥位置。
“放炮!”看着肆無忌憚的清軍在風雨中緩緩壓來,或面露不屑或氣急敗壞的鄭軍炮隊領隊官次第發令,于是怒吼的火炮頓時給了以密集陣勢前行的清軍以空前的殺傷。
瞠目結舌的清軍官兵們怎麽也想不到鄭軍火炮居然能在風雨中打響,但騎虎難下的他們還是遵照上官的指示,齊聲發力,踩着水塘和松軟的土地,内荏外厲的向鄭軍的各處馬面堡及通道口快速的殺奔過來。
事實上,風雨還是很明顯的降低了鄭軍火器的使用效力。其中炮兵還好一點,有着炮口罩和火門罩的鄭軍炮兵在狂風暴雨中依然可以保持七成以上的開火率,在如今風雨漸歇的現在更是十炮又九炮能打響。不過步铳就不一樣了,雖然鄭軍步隊裝備的燧發步铳遠比清軍所用火繩鳥铳能抵禦風雨侵襲,但也僅此而已,提高了足足三成以上的啞火率,在即将短兵想接的時刻,可想而知,對鄭軍也造成了相當不利的影響。【新】
好在鄭軍的步铳還能用,但清軍裝備的鳥铳和弓箭卻不行。直接退化成肉搏野人的清軍隻能依靠爬上城頭後的肉搏來尋找唯一成功的渺茫機會。但這明顯是鄭軍不會輕易給予的,因此清軍隻能徒勞的一次次又一次的爬上馬面堡,再一次又一次的被從高處趕了下來。
“這些漢奸倒是學乖了。”順手将一名爬上了的清軍用滿壘打的方式一棍掃下雲梯後,谷民風一邊抹臉将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漢水或者是血水從眼睛邊拭去,一邊笑罵着。“居然還帶了短梯想從土牆上過來。”
“不過終究是無用。”邊上他的同鄉郝義呲牙咧嘴的幫腔着。“也不看看,連步铳隊都改用槍刺來捅人了。”郝義說得興起,操起一個震天雷也不點燃直接當做壘石丢了下去,正中一名倒黴的清軍頭部,将其一下子從雲梯上砸進了尖木樁陣中。“不過來了也好,小爺正愁沒有軍功晉級呢,就借老兄人頭一用。”
“哪那麽多廢話呢。”邊上聽得發笑的班長一邊呵斥,一邊吐氣發力,一柄紅纓槍如毒蛇一般刺入剛剛探頭的清軍面門,當即将其挑了下去,趁着回力的空隙,班長罵到。“都盯緊一點,漢奸裏也有戰技高超的。”
登城的清軍中當然不乏使用冷兵器的好手,這不,這邊就有一個頂着盾牌往上爬的,露頭的時候更是用盾牌捂住了面門和上半身,鄭軍幾次突刺和重擊都沒有将其迫下雲梯。
眼見得此人要成功登上馬面堡了,一直沖着鄰近那座馬面堡射擊的步铳手将手中的武器對準了此人,但扣下去的第一下絲毫沒有反應。正當這名明顯是新兵的步铳手匆匆忙忙闆起擊錘的時候,一聲巨響在他耳邊炸開,卻是一名回頭的老兵補了一擊,霎那間打穿了清軍手中的盾牌并在其胸膛上擊出一個碩大的彈洞。
新兵還來不及向老兵緻謝,隻見老兵掄起铳柄對着此人的腦殼就是一擊,搖搖晃晃不肯倒地的某人終于撐不住了,頹然的向後倒去,連帶着砸倒了身後那名跟上來的綠營兵。
新兵向老兵恭維道:“就這武藝,至少是個千總。”
“什麽武藝高強,什麽千總?”老兵不屑的吐了口吐沫。“再厲害也比不過咱們手中的家夥,好了,别發傻了,檢查一下到底是什麽原因打不響,弄好了,繼續收拾漢奸。”新兵應了一聲,忙不疊的檢查起手中的武器來,老兵則飛快的裝填着,然後重新瞄準對面的城牆放了一铳。“這是今天第十二個”
雨絲不知不覺的消失在大氣中,原本就對鄭軍犀利的火器心生畏懼的清軍,一看到雨停了,頓時失去了戰鬥意志,也不待後方撤兵的鑼聲響起,一個個轉頭就跑,或許在他們看來,被炮集中的概率還小,但上前直面火铳,那真是有一個死一個了。
土牆和馬面堡下的清軍可以輕易的拔腿就跑,但爬在雲梯上和已經攀上土牆的就坐臘了。隻見不少人慌不擇路直接從雲梯或是土牆上跳了下來,幸運的落到前人的屍首上砸得頭暈腦花,不幸運的則直接落到地上,雖說牆底的土壤因爲吸收了大量的雨水和血水變得十分松軟,但依舊能輕易的折斷了從高處墜下的綠營兵的手腳甚至脖頸。
“真是該死!”沙納海看着跪倒一地的綠營總兵副将,怒氣沖沖的說得。“無令而退,應該統統斬首示衆。”總兵、副将們齊齊懇求寬恕,說實在的,雖然清軍隻先後傷亡了二萬多人的兵力,但幾乎各營中最骁勇的都已經一掃而光了,指望剩下四萬多膽戰心驚之輩能爆發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勇氣,那簡直是個幻想。“怎麽你們想造反嗎?”
沙納海自是知道部隊的情況,也知道總兵、副将的擔心,但他的地位隻能讓他來做這個惡人,隻見沙納海輕輕用腿碰了碰邊上就坐的讷爾圖,讷爾圖恍然大悟的擺擺手:“軍中苦厄,本王也是知道的,但是若不整肅軍紀,今後再敗無疑。”
看着綠營将官們那張慘白的臉,讷爾圖拾起一支令箭:“擅自退兵之輩穿箭遊營,各營長官仗二十以觀後效,至于鎮協,還當多加安撫督導士卒。”
由于讷爾圖的處罰十分的寬松,以至于下面的總兵、副将們一個個大喜過望,忙不疊的向讷爾圖叩謝着。讷爾圖恬然的受領了,等到這些綠旗兵的長官都退出了,這才換上驚恐的眼神看着沙納海和阿南達幾人。
在座的滿洲貴胄自然是曉得讷爾圖意思的,其中一度闖禍的巴爾虎便建議道:“綠營不穩,是不是把荊州城裏的八旗兵多調一些過來彈壓。”
這個建議倒也中規中矩,因此沙納海很快同意了,但接下來巴爾虎又道:“現今綠營慘敗,八旗軍和蒙古馬隊卻坐視不理,勢必加劇軍心動蕩,隻是八旗兵還要彈壓綠營不可分身,是不是讓蒙古馬隊直沖通道一次看看。”
“絕無可能。”在場的蒙古王公又不是傻子,怎麽會接受這個要他們送命的請求。“通道狹窄,隻容幾匹馬通行,各旗即不能展開,又無法用弓箭威脅堡樓守軍,所以若是沖陣還需八旗兵上場才是。”
但這又怎麽可能,真要是下令八旗兵出擊,光這些老少爺們的唾沫星子就要淹死巴爾虎了。所以思來想去,黔驢技窮的沙納海等人隻能繼續坐困圍城,隻等北方援軍到來,一如是鄭軍倒過來包圍了他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