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軍報複的慘烈自是震懾了幸存的清軍,因此接下來的整補就相當的順利。鄭軍先是從傷亡慘重的新附軍中抽調兵力填補各師缺額,接下來又以新俘虜的清軍補充新附軍,至此鄭軍在攻克堅城之後,兵力不減反增。
七月四日,鄭克臧命令席大平率虎贲軍兩師一萬餘兵馬向兵力空虛的皖東地區進軍。膽略不凡的席大平則果斷的兵分兩路,分别向廬州、鳳陽兩府進軍,沿途各縣清軍非逃既降,鄭軍遂得以迅速席卷了整個皖東、皖中,隻餘下廬州、鳳陽兩座孤城尚在滿員知府的指揮下負隅頑抗。
就在席大平一路狂飙猛進的同時,龍骧軍兩個師并五千新附軍溯江而上,直撲清軍在長江沿線的另一要點和州。七月五日,江南鄭軍池州大營所屬四個師也奉命北渡,并在兩日後順利與龍骧軍兩師在和州城下會師。
守備和州城的清軍見鄭軍勢大,且又對滁州易手後鄭軍的殺戮有所耳聞,因此士氣極度低落。見到事已不可爲,駐守和州的皖南鎮總兵金旻便與和州知州錢玉平開城乞降,鄭軍遂兵不血刃的攻占和州,随即大軍繼續沿江而上,直撲無爲、廬江,奔安慶而去。
西線捷報頻傳的時候,鄭克臧本人卻悄然無聲的率領着宣武軍等部四個師并一萬二千餘名新附軍返回揚州城下。此時淮安城裏的安布祿已經接到滁州慘敗的消息,也明白了鄭軍退守高郵的目的,但鑒于高郵城下的鄭軍依然有四萬,兵力與淮安城内的清軍相差無幾,因此謹小慎微的安布祿依舊無法決定是否出城邀戰,由是北線清軍依舊處在不進不退的狀态下,這就爲鄭克臧先行解決揚州,解放圍城兵力提供了足夠的時間。
七月七日,再度兵臨揚州城下的鄭克臧下令對揚州實施總攻。四千新附軍第一時間頂着清軍守備部隊的彈矢向蜀崗上各砦堡發動了強攻。清軍也似乎知道最後的時刻已經到來,因此拼命抵抗,雙方殺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
“大帥,海逆的兵馬已經攻上西峰,遊擊王華、守備高凱以下二百八十六員已經悉數殉國,王總鎮已經親自督兵過去反擊,隻是崗上兵力不足,還請大帥立刻派兵增援。”
聽到軍使的報告,馬齊的眉頭凝成了川字。他不是不知道守揚州必守蜀崗,但是打到現在,鄭軍出動的不過是些雜牌的新附軍,卻也已經迫使自己兩度派出增援部隊了,雖然增援的兵力不過是每次一個營頭,但揚州城内又有多少個營頭呢?馬齊不能不考慮,一旦城内的預備隊用完,自己又該如何守備揚州城。
看到馬齊的表情,江北提督桦善當然明白是怎麽回事,他想了想,進言到:“大帥,不管如何,援兵還是要派的,我觀鄭軍所用的新附軍也隻是憑着血勇,若是今日能擋得住,想必鄭軍要想再攻,也得三五日的樣子。”
馬齊點了點:“軍門此言甚是,那就抽一個有力的營頭過去。”
馬齊掃了掃身邊的将領,點到:“軍門,不如讓提标左營上去如何?”
桦善一滞,怎麽說來說去又繞到自己頭上了,不過看看歸德鎮總兵張日康等外鎮的臉,他還是同意了:“大帥這是什麽話,都是爲皇上效命,區區一個營頭,大帥調了也就調了。”
說到這,桦善命令道:“來人,命令佘武,立刻出兵,若有耽誤,定斬不赦!”
馬齊滿意的輕笑起來,桦善的确會做人做事,兩句話一說,不但賣了自己的好,而且給幾個外鎮總兵以及福山鎮、蘇松鎮等新近重編的部隊長們施加了應有的壓力,讓這些将領們的表情也顯得份外的凝重起來。
于是馬齊趁熱打鐵道:“告訴兒郎們,隻要今日保住了蜀崗,賞銀十兩、立升一級!”
威逼利誘之下,清軍果然爆發出驚人的戰力,在日暮西山的時候終于把新附軍給徹底趕下了蜀崗,不過新附軍對于鄭軍而言是合理消耗的炮灰,可守蜀崗的清軍來說卻是軍中精銳,用來跟鄭軍拼消耗,無論怎麽一個交換比例都是極不劃算的。
“剛剛王大人報來點檢的數字,今日共斃傷海逆約一千五百人,我軍戰殪六百,傷三百,兩個營頭徹底算是完了。”拿着薄薄的一張紙,回到總督行轅的馬齊面色凝重。“以這個速度,若是十日之内沒有援兵,揚州危矣。”
“安布祿這個屍居其位的混賬東西。”江甯布政使陸葇突然爆口對自己的上官大罵起來。“他身爲國族,坐擁數萬雄兵,竟然坐視海逆縱橫蘇北、圍攻揚州,若是這次能僥幸逃得生天,本官一定要到北京跟這個混蛋打禦前官司。”
“好了,陸大人說些有用的。”兩淮都鹽運使郭啓山搖了搖頭,顯然對陸葇這番話頗不認同。“光抱怨有什麽用,再說了,安大人這邊也難,海逆足有十餘萬大軍,刨開圍攻揚州的兵馬,至少還有五萬人在蘇北嚴陣以待,安大人不出兵還能保全淮河以北,若是出兵了,恐怕徐州一線也不得保全了。”
陸葇還準備反駁,突然間聽到堂上有牙齒相交的聲音,幾人扭頭看去,隻見揚州知府額安雙股顫栗、搖搖欲倒,一副害怕到了極點的樣子,頓時陸葇的火氣就爆發了:“額大人,你發寒熱重症了,在此丢人現眼”。
“不,不是,”額安結巴的回答道。“大,大人們,事情好像有,有些不對。”
馬齊對這個同族的表現也極端不滿,于是一瞪眼:“不對,什麽不對,若是不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休怪本督現在就扒了你的官衣!”
“總督,總督大人明鑒,”額安驚慌失措的回答到。“城下的這,這股海,海逆,怎麽,怎麽是從西面來的。”一語驚醒夢中人,在場的文武陡然挺着了身子,不少人都茫然四顧,顯然一時間吃驚非小。“該不是安徽、安徽淪陷了。”
“啪!”馬齊用力一砸驚堂木。“來人,”幾個全副武裝的戈什哈沖了進來。“來啊,将妖言惑衆的額安扒去官衣,打入大牢嚴加看管。”額安在哀嚎中被拖走了,但他的話帶來的陰影去依舊彌散在衆人的心頭,須知道,要是安徽全境淪陷了,那淮安也未必能堅持下去,這樣一來揚州徹底就成了一座孤城了。“各位大人不必驚慌。”馬齊知道自己必須說些什麽了。“本官觀城外海逆陣營,僞夏王的旗幟赫然在望,顯然這是海逆的本隊。”
“對啊,”桦善馬上接了下去。“海逆本隊不是北上了嗎?怎麽可能又從西面過來,我明白了,諸位大人還記得前幾日海逆調船北上嘛,一定是了,海逆調船載兵渡過運河,繞行而來,以此亂我心智,堕我軍心!”
“一定是如此,一定是如此。”在場的都是人精,雖然知道桦善這話有極大的破綻,但有額安的前車之鑒在,又有哪個會不知趣的當面點穿呢,于是堂上一片恍然的聲音,仿佛真的看穿了明鄭方面的計謀一樣。
“既然諸位大人已經明了了海逆的圖謀,那就各安本位。”馬齊無力的擺擺手,于是一衆文武開始散去。“請桦軍門留步。”知道兩位大佬有話要密議的衆人當即走得更快了,不消片刻堂上隻剩下馬齊和桦善兩人,見此,馬齊也雲遮霧罩,當即單刀直入的問道。“軍門,揚州能不能堅持到皇上援軍的到來。”
“難。”桦善也毫不隐瞞的回答道。“若是當初沒有分兵各城,如今到可以跟海逆決一死戰,但眼下已成被海逆各個擊破的格局,若我是安布祿,我也不會輕易進軍,所以指望北面怕是不成了。”桦善看着一臉憔悴的馬齊歎息一聲。“不過大帥且放心,下官深受皇恩,定會堅持守土之責,無非是最後與揚州同殉而已,若此能彪炳青史,也算值了。”
馬齊知道桦善這話是言不由衷,但作爲明鄭眼中的鐵杆漢奸的漢軍旗人,桦善也隻能作出這樣的選擇,但這并不是他所關心,因此他對桦善忠心不作回應,卻僅直問道:“如此一說,揚州淪陷是一定的喽?就沒有一點轉機了嗎?”
“轉機?”桦善眯起眼睛想了想。“除非?”
“除非。”馬齊滿懷希望的追問道。“除非什麽?”
“除非江南出了什麽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