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初将領列傳黃初旭》
望着腳下滾滾的長江水,站在新建的二十門炮大型紅單船鹦鹉洲号的甲闆上,已經年近五十的黃初旭似乎有些心潮起伏。是的,作爲劉國軒的老部下,黃初旭在進入鄭克臧時代後的東甯水師裏雖然算不上屢受排擠,但地位總是尴尬的---品階最高的他眼睜睜的看着麻英、鞏天這些稱得上嘴上無*毛的年輕将領的職司始終壓在自己的上頭,心裏的滋味怎麽能好受的起來---好在如今這一切的一切難堪都已經過去了,終于有機會獨當一面的自己是不是該把未來的目标再定高一點呢?
“軍門,”黃初旭正在神遊八極,一名參謀走過來報告道。“前面就是崇明島了,鎮江大營的張統領發來旗号請示,是不是準備掩護水兵隊登陸。”
作爲與東、南、西三洋艦隊同等級别的長江艦隊在建制之下同樣有分艦隊和海兵師的設置,隻是長江艦隊的分艦隊以某某大營爲号,海兵師也改稱水兵師,以示内河與外洋的區别。然而真正的區别并不在某些名号的改變,而在于各分艦隊(大營)所轄的艦船的數量不同---由于内河艦隊的紅單船都在三千料以下,因此通常一個大營都至少有四十至八十艘大小不一的戰船,遠遠超過外洋分艦隊所轄軟帆炮船的數目---但不管數量上相差多少,可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無論内河艦隊還是外洋艦隊,炮多勝炮少、重炮勝輕炮的舷炮戰術已經取代接舷奪船戰術深深的滲入鄭軍水師的血脈之中。
清醒過來的黃初旭當即點頭道:“發旗号給張耀武,立刻掩護水兵隊登陸。”
隆隆的炮聲傳了過來,從黃初旭站的位置透過千裏鏡可以看見,數艘較小的紅單船已經貼在淺灘邊上向島上發射起驅散的炮彈來。不過正如黃初旭預料的一樣,戰事并沒有在岸邊爆發,已經接受了教訓的清軍顯然也把重點放在島中央了。
“其實還不如直接切斷北航道呢。”黃初旭心裏嘀咕着,但是他也明白這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怪來怪去也隻能怪崇明島的北面與江北通州之間的距離太近了,清軍隻要随便造兩條木頭船或者幹脆是木筏子便可以飄過來上島,卻是即便鄭軍水師就駐紮在島邊也無法遏止。“不能在這裏浪費太多的時間。”黃初旭暗暗下了決心。“打旗号給張耀武,登陸完成後,留一隊護衛運輸船返回太倉,其餘立刻折返鎮江,該死,這明明是東洋艦隊的事,偏偏要老子替他們擦屁股,真是混賬之極。”
黃初旭說得不錯,雖然東洋艦隊的主力依舊留在舟山列島,但大衢山都督府撤銷之後,鄭克臧又重設了松(江、上)海都督府負責長江口的防務,不僅如此,東洋艦隊所屬的海兵師的防區也在甯波和松江,實則不該由鎮江大營來承擔這一使命的。
邊上的參謀卻故作不明所以的問道:“軍門,該死這一句是不是也要發出去?”
黃初旭怒視了對方一眼,随即突然大笑起來:“發,爲什麽不發,另外再發一條,通告全軍,早點做完了,早點回去過年”
時間已經臨近新年了,但朝鮮王京德壽宮中卻見不到一絲的喜慶氣氛,不但奴婢們小心翼翼的,就連那些被宮人們匆匆領進宮門的領議政們的臉上也凝重異常。
很快,在光海君和仁祖繼位的即祚堂裏,已經登基二十年的李焞面色鐵青的出現在一衆臣子面前,可是因爲闵妃重定運動而相互攻擊的朝鮮重臣們此刻卻眼觀鼻、鼻觀心的端坐在那裏,絲毫沒有主動站出來說話的意思。
好半天之後,這位把家務國務都搞得一團糟的朝王終于忍不住了:“明軍攻占整個濟州,驅逐本朝官吏一事,諸卿都已經是知道的了,如今該如何應對,卿等拿一個章程出來。”
李焞話音剛剛落地,左議政徐文重便接口道:“明使之前已經通報我朝要租借整個濟州,并許以不菲的租金,卻被某些鼠目寸光之輩所阻,如今明人自行取之了,怎麽辦?派兵奪回來嗎?明人的舟船甲于天下,我朝文恬武嬉,又如何能直面明人炮火,萬一真的動了刀兵了,明人一不做二不休霸了濟州道不還,我朝又奈之如何,所以臣以爲還是順水推舟,同意租借爲好,還可以以明人強占爲由搪塞北虜。”
從這番話中的意思可以明确聽出左議政徐文重是親明派,因此戶曹參判(侍郎)張希載很是不滿的說道:“我朝待明人不薄,幾度與其危難中援手相助,明人不思回報,卻強奪我朝濟州,幾與北朝蠻夷相仿,當嚴詞斥責之,又怎麽可以如此縱容。”
“幾句不痛不癢的斥責有用嗎?”出身西人黨的大司谏金昌集雖然沒有參見年輕一輩反對禧嫔張氏的活動,但也對張氏外戚把持朝政相當不滿,于是一聽到張希載說詞,立刻跳出來反對。“再說了,傳言應天府那位早有操莽之志,就算不是,也必如崔氏一般的權逆,如此之輩,幾句斥責有用嗎?”
看到張希載惱羞成怒準備跳起來幹仗,一邊的大司憲崔錫鼎急忙出來緩和局面,不過他的用意雖好,但提議的内容卻有些不着邊際:“能不能讓公主在夏王耳邊勸說兩句?或許能對濟州的歸屬有一個明确的說法。”
“說法,鄭家的說法隻有一個,那就是在北伐之前借用濟州爲馬場。”後來加封平川府院君、谥号文莊的左贊成的申琓搖頭晃腦的說着。“可信嘛?有幾分可信,大明地大物博,自是不會缺了咱們這小小的濟州,更何況江南缺好馬場也是人所皆知的事情。但會不會劉備借荊州有借無還呢?臣以爲若是明人日後能歸還濟州的,那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禮曹判(尚)李畬抓住申琓語句中的漏洞追問道:“那萬一這鄭家與當年的蒙古鞑子一樣希圖永遠霸占濟州怎麽辦?”
“就算鄭家意在長久霸占濟州,那本朝至也好聽之任之。”申琓的答複引起來室内一陣騷動,但申琓卻似乎無知覺的繼續說道。“我朝事大明甚爲恭謹,大明傾覆也不忘爲其複國,此間種種雖是忠義,但未必不犯了夏王的大忌,奪去濟州未必沒有警告的意思。”這句話一出,室内的微小聲響立刻聽了下來,所有人都在考慮是否有這樣的可能,于是室内隻有申琓的聲音回蕩着。“然而本朝與夏王畢竟是姻親,這一點或許可以通過公主解釋清楚,那剩下的隻有濟州的問題了。”申琓擡頭看了看李焞。“陛下,臣說一句僭越的話,濟州既然是流人之地,夏王想要不如就給他,區區租金也不如作爲本朝資助大明複國之用,如此還可以從夏王那得個人情,将來未必沒有補償。”
人情?補償?一衆朝鮮大臣的心思都活動開了,沒錯,朝鮮三面臨海,隻有向北方發展,因此一想到落在清廷手中的關東平原,在想想鄭克臧日後可能将其作爲占據濟州的補償,一向窺視東北的朝鮮君臣便如百抓撓心一樣無法自持。
“那就立刻遣使前往濟州和應天。”李焞當即作出了決定,他的決定理所當然的得到了面前臣子們的默認。“把咱們的決定告之鄭家,就說本朝與大明修好的決心不變,隻是請日後大明複國之後稍許顧拂本朝。”
“陛下,還需派人前往福京。”徐文重提醒道。“已經忘了派出正旦朝賀使了,那這一回就萬萬不能在漏過了,否則夏王的臉面上也不會好看。”
是的,鄭克臧現在還沒有公開篡奪大明的江山,作爲朱氏的臣子的他可以不要求尚未正式稱臣納貢的朝鮮按時朝拜,但也絕不會歡喜外藩的使節随随便便繞過傀儡朝廷直接跟自己打交道,畢竟這會使他不臣的形象進一步公之于衆。
還有些小聰明的李焞立刻作出了變通的決定:“使節先到濟州通報本朝的決定,然後赴福京拜谒明帝,回轉的時候再途經應天親自向夏王禀告。”
李焞的話音落地,張希載立刻開口道:“臣保薦承政院右副承政(正三品堂上)李熙命爲使團正使,議政府(正四品)舍人金一境爲副使。”
張希載的心思在場的人又怎麽會不明白,當即有人跟着開口道:“臣保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