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一日,從福州趕到杭州的簡親王雅布得到康熙聖旨以定逆大将軍身份節制浙北清軍反攻嘉興,同日江甯将軍缪齊納奉命節制江北江南清軍開赴蘇州南攻松江。
也就在同一天,鄭軍在東甯的留守部隊以四個師的兵力登陸興化灣,截斷興化與福州之間官道,并在第二天炮擊興化城,迫使福建總督董國興急令填防溫台一線的福建清軍調頭南下,以備鄭軍直搗福州。
八月十三日,湖州城内的江南提督楊捷受命指揮浙北清軍東進。同日,抵達蘇州城的缪齊納也帶來了蘇北狼山鎮、江甯及京口兩地駐防八旗兵、督标左營、浦口營、溧陽營、瓜州營、揚州營、漕标左營及安徽壽春鎮各一部約一萬三千餘人。至此鄭軍在北線面臨三萬五千餘人的江蘇清軍,在西線直面楊捷部一萬八千餘人,而西南更有雅布親自指揮的浙江清軍四萬四千,足足十萬大軍如泰山壓頂一般殺将過來。
八月十五日,江蘇清軍重新占領昆山,随即分兵攻占太倉和嘉定,此時自知清軍勢大難敵的鄭軍已經驅使着數千百姓東進海邊,這些百姓中有一部分是家人爲鄭軍征募的民夫,此番跟随鄭軍是爲了避禍,而更多的則是因爲組織團練與鄭軍敵對而被搶掠爲奴的。
哭爹喊娘的百姓雖然不願意背井離鄉,但是在殺雞儆猴的鄭軍面前,不敢上隊伍的下場隻有死路一條,經過一天兩夜的日夜兼程,鄭軍安全的在浏河口登上接應運輸船,隻把一地的狼藉留給了追來的清軍。
八月十七日,鄭軍又棄守上海、華亭、青浦三縣,浙江清軍也攻占了桐鄉、石門兩縣,由是,形勢進一步轉向鄭軍不利的一面,不過這一天登陸福建的鄭軍大勝從泉州、惠安一線往救興化的清軍援兵,斃傷二千餘人,俘虜四千,以至于福建全省告急
八月十八日,鑒于湖州方向攻來的清軍與進占桐鄉、石門的清軍有會師的迹象,鄭軍主力主動放棄嘉興城退往平湖、乍浦。第二天,發覺鄭軍真的撤退了的嘉興士紳派人出城尋找清軍,使者遇上了作爲清軍前鋒的衢州鎮嚴州(注:建德)協左營,于是都司何武華一面飛報本鎮及雅布大營,一面在嘉興士紳的引導下兵不血刃的開進了嘉興城。
八月二十日,長驅直入的蘇南清軍進駐早已經空無一人的青浦等縣,随後主力向南疾行,直趨松江城下,可此時留守的鄭軍已經先期退往婁縣,清軍同樣隻是接收了一座空城。
浙北蘇南清軍雖然連番向北京報捷,但卻無法掩飾的是沒有首級可以上報軍功,蘇南浙北又是清廷最重要的财賦之地,殺良冒功雖然屢禁不絕但是大規模的屠殺卻不合時宜,因此雅布及缪齊納也隻有盡可能驅使各部快速收複失地,這樣就爲鄭軍創造了機會。
八月二十一日,松江方向的鄭軍斷後部隊六個步哨和一個炮哨抓住機會對突前的浦口營、溧陽營實施打擊,戰鬥僅僅大半個時辰,清軍便在炮火和鄭軍排铳下崩潰,以至于與前鋒相隔不過十裏的漕标等部救之不及,眼睜睜的看着鄭軍經由水路乘小舟撤出
“快,”看着轉運的小船将火炮、馬匹、桶裝火藥等一一運上船,再看到有幾條船上時不時有不願意被鄭軍驅使背井離鄉的松江百姓故意翻下水試圖逃遁卻被鄭軍射殺的場面,葉城心頭就一陣煩躁。“船長,你說這是打得什麽仗,不是說好了讓北方艦隊突入直沽威懾北京城的,如今卻讓咱們來充當運輸船”
“葉護軍,牢騷就不要發了,”解思齊雖然對眼下的狀況同樣不滿,但他卻明白若是四個多師的兵力失陷在蘇南浙北的話對于鄭軍陸師來說即便不是滅頂之災,日後要想再恢複元氣也不是那麽容易的,而水師終究是不能上陸作戰的。“上頭肯定有自己的考量,咱們還是聽命爲好。”說到這,解思齊沖着一旁的水手長問道。“裝滿還差多少?”
水手長看了看手中的清單,回應道:“再上三十個人。”
“讓他們趕緊上了。”解思齊催促着,同時回頭看了看葉城。“我說二副,你就别愁眉苦臉了,仗肯定是有得打的,你倒說說,是等鞑子把天津船場造起來後咱們動手好呢,還是現在還是白地的時候就動手呢”
八月二十二日,清軍收複海鹽、平湖和婁縣縣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清軍已經全部收複了松江、嘉興兩府,但是鄭軍仍依托乍浦及南彙等地港口轉運部隊、物資以及攘挾來民夫和其他百姓,爲此清軍尚且不能全功。
不過由于鄭軍主動撤退的意圖十分明顯,爲此是不是要對鄭軍實施追擊在清軍内部引起了不小的争議,有人認爲逼急了會造成窮鼠反噬的局面,有人則認爲讓鄭軍無損的撤出不但折損清廷的顔面更無法向康熙交代并且又縱敵的嫌疑。經過激烈的争辯,雅布作出了進攻乍浦港的決定,至于南彙一線地形低窪,江蘇方面又有昆山大捷保底和婁北追擊戰的警示,因此缪齊納雖然也同樣下達了進攻的命令,但江蘇方面卻步步爲營,等同坐視鄭軍揚長而去。
八月二十三日,福建鄭軍攻破興化城,福建總督董國興無奈之下隻得率督标及軍标等部親自南下福清,同日漳、潮一線援軍也開抵泉州,面對南北兩路敵軍正在步步逼近,鄭軍便攘挾興化百姓萬餘口先撤南日諸島然後再轉運台灣。
八月二十四日,浙江清軍尚未對乍浦發起最後的總攻,新任江西巡撫于成龍也還滞留北京尚未陛見康熙,熊心餘部又在贛西義甯(注:秀水)等地起事,清軍因爲兵力大幅東調因此鄂贛皖邊地區力量極度薄弱,打着“朱三太子”旗号義軍重現席卷武甯、通山、興國(注:陽新)等地,向北威逼黃州、蕲州、大冶,向西威逼嘉魚、崇陽、平江,向東威脅南昌、瑞昌,越過九嶺山又能威脅贛西南
當然死灰複燃的贛西義軍并不能立刻對浙江清軍的動向産生影響,同樣在八月二十四日,浙江清軍六萬人組成三陣自東西北三面緩緩逼近乍浦,鄭軍尚未完成轉運的部隊八千餘人依托九龍山、騎龍山、東常山、湯山及乍浦水師營舊址布陣。
雖然九裏山等沿江海的丘陵并不高峻,但當面狹小地勢也頗爲崎岖,再加上水窪等泥濘場所,清軍便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原乍浦水寨一線。然而清軍剛剛推出紅夷大炮欲射擊鄭軍陣地,卻遭到鄭軍水師炮船的反擊,且不說鄭軍炮船上威力巨大的四寸(28磅)短炮,就以是威力較次的三寸半長炮也足以笑傲戰場,清軍與之炮戰的結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見到炮戰失利,清軍試圖用人海戰術淹沒鄭軍,但在鄭軍炮船發射的鏈彈、霰彈的打擊下,隻有不到半數的兵馬通過炮火封鎖線,至于這些僥幸生還的,則又遭到鄭軍排铳的集火打擊,被迫狼狽不堪的再度穿越鄭軍炮火封鎖線逃了回去。
由于沒有正确認識到人力與火力之間的優劣,所以铩羽而歸的清軍并不認輸,雅布以爲鄭軍的火炮不可能持續射擊,因此下令再度投入更多的兵馬壓迫上去,但鄭軍海上巡弋的炮船數量衆多,一艘單舷火炮過熱了,另一艘馬上前去接替,如此确保了火炮射擊頻率基本保持穩定,于是,雅布的戰法就此宣告失利。
一軍戰敗,三軍沮喪,清軍被迫放棄了接下來的戰鬥,聽任鄭軍好整以暇的撤出。
八月二十五日,鄭軍撤走了九裏山一線的部隊,清軍急忙填補上去,由此清軍占據了戰場上的制高點。不過清軍尚在氣喘籲籲的将重型火炮拉往山頂的時候,鄭軍已經基本上撤清了乍浦一線的陸上兵力。
站在定海港的棧橋邊,看着從一條條返航的船隻上卸下的鄭軍将士,洪拱柱向左右探問道:“還有多少部隊沒有運回來?”
洪拱柱身後侍立的參軍事回答道:“還有右虎衛師的一個團和左武衛師的四哨人馬。”
“傳令下去,讓回到昌國的各部隊立刻整修,三天後,全軍還要南指。”說到這,洪拱柱又問道。“糧草的數目是否統計出來了?”
“從蘇南和浙北運來的糧食還夠軍中食用二十天,但若要是算上滞留在舟山各島的百姓那也就是最多夠吃上十一二天的了。”
“如今風期已經過去,東甯至舟山的海路重開,”洪拱柱轉身向一邊不安的打着噴嚏的戰馬走去,一邊命令道。“讓顔道及用夾闆快船将一幹百姓急速運往東甯,同時盡快運回糧食來。”一名參軍事當即領命而去,洪拱柱騎上戰馬,目光遙眺西南,臉上浮出一絲神秘的笑容。“不知道鞑酋康熙知道我軍又出現在甯波城下,會有什麽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