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四年,鄭軍攻克溫州,受此刺激,清廷正式将院右路水師總兵建制移交浙江陸師提督,改陸師溫州鎮爲水師溫州鎮以防備鄭軍的重新登陸浙省。水師溫州鎮之下設左、右兩營,并設磐石水師營和玉環水師營,所部總計官兵四千一百二十七員,各式戰船五十五隻。
康熙二十五年又因爲鄭軍舟山隊進襲甯海和海門(注:淑江口)增設了水師海門協,下轄甯海營、海門、太平三營,計副将以下官兵一千九百二十七員,船二十八隻。
康熙二十六年初,原浙江水師提督所屬左路水師總兵改稱定海鎮總兵,下轄中、左、右三營,設有遊擊、守備、千總、把總等官四十四員,兵二千八百四十一人,各式戰船四十二隻。此外該鎮還轄有鎮海水師營、昌石水師營,其中鎮海水師營駐定海,有兵一千四百員,船二十餘隻,昌石水師營駐昌國(注:在象山非舟山本島)、石浦,有官兵五百七十人,船六隻。
除了上述二鎮一協之外,浙江水師提督還直轄錢塘水師營、太湖水師營、乍浦水師營等部,不過錢塘等三水師營或扼守浙江或駐防太湖,事實上并沒有南下參加攻台一役,因此在扣除了留守後方的營兵之後,随着梁鼐跨海征戰的浙省水師實際約九千五百餘人,戰船一百二十隻,其餘均爲封界令後扣留的民船、商船,所用水夫也多爲失業的前商船水手。
不過浙江水師雖然建制完整,水手經驗豐富,但就三省水師進攻路線來看,比起以澎湖爲中繼目标的閩粵水師來,直接攻打台灣本島的浙省水師的進攻距離最長,所需橫渡海峽的時間自然也是最久的。
距離遠一點,路上耗時多一點倒也算了,但讓梁鼐等浙省水師将官不能忍受的是,自海壇出擊之後,曾經傳入海壇海峽的鄭軍通報船便再次以附骨之蛆的形式出沒在清軍船團周圍,或以單船或以三、兩艘小隊的模式反複襲擾清軍行程,盡管鄭軍通報船上的三寸長炮威力微乎其微,但有如牛虻反複叮咬下,清軍還是出現了一些失血的症狀。
梁鼐也曾命令外圍的各營反擊鄭軍通報船的襲擾,但鄭軍滑不溜手,一見到反擊的清軍船隻立刻利用其縱帆船操縱靈活的特點溜之大吉,清軍的反擊行動不但沒有獲得應有的成效,反而因爲再次整隊耽誤了不少時間。
三次一來,梁鼐也弄清楚了鄭軍的目的,于是下令無視鄭軍的襲擾僅直開向台灣。但得勢不饒人的鄭軍甚至采取伴随航行的大膽舉措,利用清軍戰船沒有側舷炮火的缺陷在三寸炮的有效打擊範圍内沖着清軍發射霰彈、鏈彈和熾熱彈。隻能挨打不能反擊的清軍戰船不是遭到了霰彈的血洗就是被鏈彈打斷了桅杆而停滞下來,更有甚至被熾熱彈生生的引燃了船體。
見勢不好的梁鼐隻好命令各部反擊,這麽一來就又重蹈了最初的覆轍,需要掩護内陸運輸船的清軍被迫走走停停,原本就不快的速度便愈發的顯得緩慢了。到了午末,正當閩省水師在澎湖以西、金門以東的海峽中線附近與鄭軍主力交火之時,第一個出航的浙省水師才剛剛駛離興化水道不過十餘水裏而已,距離其設定的目的地淡水港還有相當遙遠的距離。
未時初刻剛過,仿佛接到了神秘的訊息,鄭軍的襲擾一下子消失無蹤了。
對于這種現象,幾名幕僚揣測道:“軍門,估摸着是閩粵水師已經跟海逆的大隊交手了,海逆或許力戰不敵,才把所有的夾闆船調了回去。”
“這?”梁鼐有些狐疑,但是除此之外他無法得到合理的解釋,再加上他所接到的命令是攻入淡水,因此他隻能無視還有鄭軍通報船在清軍船團外圍遊弋的事實,下達他唯一能下達的命令。“也罷,命令各船加速駛往東甯,隻要大軍上岸了,海逆便無計可施了”
一個時辰過去了,一個半時辰過去了,盡管時不時看見鄭軍通報船那形制古怪的三角縱帆在遠處閃過,但始終沒有發生什麽,原本清軍将士們忐忑的心情開始放緩了,甚至有些膽氣大增的還站在船沿向鄭軍通報船撒尿示威着。
“該死,本官還道海逆怎麽不打了,原來是彈藥用完了。”可好景不長,等到了申時末,已經駛過海峽中線的浙省清軍再一次遭到了鄭軍通報船的襲擾,這麽一來,梁鼐更是得出了錯誤的判斷,但此刻他也隻有一鼓作氣沖到淡水了。“傳令各艦保護陸師,逐走海逆,再堅持兩個時辰,就到淡水了!”
但梁鼐沒有兩個時辰的時間了,酉時中,鄭軍的通報船再一次消失了,可這一次不遠處的洋面上旋即出現了如林的桅杆。清軍還來不及驚恐,六隊一組的鄭軍三千料炮船便如旋轉的砂輪一樣開始打磨切削起清軍船團緊密的隊形來。
浙江水師很快就感覺到對手的不同,船大了不說,鄭軍通報船單舷隻有兩到三位三寸炮,而快速艦隊的三千料炮船單舷則有六至七位三寸半以上的火炮,密集的炮火很快就讓浙江水師明白之前所見的不過是開胃菜罷了。
“該死,海逆竟有如此數量的夾闆大船。”趴在船舷上眺望見這一切的梁鼐心中一陣發寒,他突然意識到閩粵水師中肯定有一支完蛋了,否則鄭軍該不會現在才把主力轉向浙江水師。“傅魁誤我,傅魁誤了大清。”
邊上的幾名親信還有一絲清明,急忙打斷梁鼐的怨艾:“軍門,如今該如何是好。”
“讓各營放棄陸師兵船,集中船隊跟海逆拼了。”梁鼐毫不猶豫的命令着,都這個時候了,水師要是完蛋了,陸師也保不住。“再向陸師船隊發令,讓他們直航東甯。”
梁鼐的命令引起了清軍的極大混亂,一部分水師戰船頂着鄭軍炮火抛下運兵船開始集結,一部分運輸船開始向東獨行,但總有人不遵照梁鼐的指令,那些原本就膽戰心驚的商船水手們在部分陸師官兵的威逼下順水推舟的掉頭向大陸方向返航,他們或許以爲天色将晚,鄭軍不可能輕易追上他們。
“一群蠢貨。”梁鼐看着各奔東西的陸師運輸船,冷冷的罵到,他完全可以想象,在鄭軍快船的追擊下,那些掉頭返航者會又怎麽樣的下場,不過現在他來不及爲這些人的境遇擔心,即便要擔心也要等到他自己脫險以後。“傳本官将令,五梅陣!”
浙江水師的戰船努力的組成五五陣形,間隔成形的戰鬥組如一朵朵盛開在海中的梅花一樣煞是好看,然而站在大肚溪号上的鞏天卻對此評價道:“白癡!隊形擺那麽好看有個屁用,發旗号告訴各船,清軍拼命了,不用客氣,一個不留!”
聞訊的鄭軍各船如打足了雞血一樣亢奮,這也難怪,爲了隐藏實力,鄭克臧曾一度讓他們在南洋、西洋以及台灣的東部海域巡航,雖然期間也有跟玫瑰夫人、東方号這樣泰西夾闆船交手的機會,但又如何能跟眼前打活靶子的酣暢淋漓相比呢。
隻見沿着既定線路往返穿梭的鄭軍炮船打着圈的宣洩着自己的興奮,急速射出的炮火鋪天蓋地的,給動蕩的大海更增加了一份驚心動魄的美感。甚至顔道及一組還不過瘾,違背戰前既定的方針直沖清軍陣中,一組六艘炮船左右開弓,如噴發的火山一樣把恐懼帶給還頑固堅守跳幫戰術的清軍們
就在快速艦隊肆無忌憚的蹂躏着數目遠勝于己的浙省水師戰船的時候,被搶了角色的通報船們開始向沒有防護的清軍運輸船逼了過去,當然他們首先追擊的是那部分向東逃遁的對手,正如梁鼐預料的那樣,腿短的清軍運輸船連自家的戰船都跑不過又如何能跑赢速度翻了幾倍的鄭軍通報船呢。鄭軍通報船以打靶子的悠閑逼近根本沒有反抗能力的對手,用并不密集的炮火将其變成一個個懸浮在洋面上的火炬。
戰至戌時初,指揮部屬負隅頑抗的梁鼐在火勢引爆船上火藥的巨大爆炸聲中與船共殉。見到提督坐艦沉沒,殘餘的清軍戰船戰意頓消,紛紛落帆乞降,而此時出戰的百二十艘浙江水師戰船中已經沉沒的有三十七艘、變成火炬癱浮在海面上的有五十五艘,中彈起火并被撲滅然後投降的有十一艘,中彈未起火但投降的有九艘,隻有八艘借着昏暗的天色逃向了未知的海域。至于那些依照梁鼐将令駛向東甯的運輸船,也在大局已定後經由鞏天分派的兩組十二艘鄭軍快速炮船的追擊下陸續投降,但凡沒有投降者全數沉到了閩海之下,喧嚣了大半天的閩海到此時終于清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