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日,義軍攻至清遠城下,被以逸待勞的清軍團團圍住。義軍本多爲烏合之衆,又如何是清軍的對手,雖然部分隊伍奮力厮殺,但終于無力挽回失敗的命運。經過兩天一夜的厮殺,除極少數逃遁外,餘者不是戰死當場就是被俘後被清軍處斬,一時間北江上浮屍數十裏,江水殷紅幾爲斷絕
“主上的身子?”正當趙士麟忙着在粵西北收拾殘局的時候,鄭克臧率部踏上了瓊州的土地,不過前次跨海到思明因爲時間短還不覺得,如今一氣從台灣坐到瓊州他就受不了,一路上眩暈嘔吐的情況沒有斷過,以至于上陸後雙腳漂浮站立不穩,卻把毛洪言等人吓了一大跳。“要不要請軍中醫師前來診脈?”
“不過是暈船而已。”鄭克臧無力的笑了笑。“毛卿啊,時至今日,孤才知道你們的不易。”這句話比再好的誇獎都厲害,一下子讓毛洪言等人的苦勞都得到了認可。“好了,孤撐不住了,找個地方休息一下,另外,大軍上陸能保證隐秘嗎?”
毛洪言立刻安排滑竿讓鄭克臧躺上去,同時彙報道:“臣等已經優先輸運安定、文昌的百姓隔絕敵我之間的聯絡,想來可以瞞過清虜的耳目,隻是西線還鞭長莫及。”
“如此就好。”鄭克臧慢慢的眯上眼睛陷入了昏昏欲睡的境地
明鄭方面如今除開水師戰船外攏總保有一千料至三千料的福船、廣船、艍船等型号運輸船二百十七條,此前用在瓊州方面的有六十五條。這些運輸船每次往返需要三十五天左右的時間,單趟一次可以向台灣輸送近八千五百人的移民。而在四月初鄭軍重返瓊州之後至六月風期前,瓊州已經向台灣輸運了近三千戶一萬四千餘口。八月風期過後,至鄭克臧抵瓊之前又陸續運輸了四千三百餘戶近一萬九千餘口,可以說收獲還是很大的。
但鄭克臧卻還不滿足,因此他收羅一切可用的船隻,在顧及各條航路的同時,又抽調了三十四條大型福船來承運,錯非打狗、台江兩隊還要顧及閩海防禦,他甚至有意利用西式戰船的高速來進行人口運輸。
由于台灣至瓊州之間的航路與泰西各國進口廣州的商路交彙,而明鄭方面與葡萄牙、荷蘭之間素有敵對,爲了不至遭到上述兩國及其他零星海盜船隻的襲擊,鄭軍被迫以澎湖、鹿港兩隊戰船予以護航,這樣一來,瓊海的大門就徹底洞開了。
正是因爲海路暢通,清軍在六月登陸前後不但将大部力量投送到瓊州,而且多次輸運火炮、彈藥、兵甲、糧食等缁補品南下,後來雖然因爲風期及尚之信殘部舉義而暫時終止,但随着粵西北戰事的告終又快速的恢複起來,不但若幹補充兵力陸續上島,就連某些特殊的補給品也跟着起運南下了。
“大人,怎麽把婊子也裝上船了,這晦氣啊!”
“沒辦法,島上的弟兄們憋得厲害,瓊州府的大媳婦小娘們差不多都被他們玩遍了,瓊州府叫苦不疊,爲了地方上的安甯,撫院才想出了這個章程。”
說起來這就是客軍的問題了,打仗不一定行,但殘民以逞卻是手段高超的,再加上何傅對手下兵丁并不體恤,因此爲了緩和手下的怨氣,他便對部下的軍紀不聞不問,故此瓊州府城裏雖說還太平,可出城幾裏之外就跟地獄沒什麽兩樣了,所以不少人就算知道将被送去台灣依舊絡繹不絕的南逃鄭軍的控制區。
“對了,這事可千萬不能外傳呢,否則,别怪本官不客氣”
船在海上漂在,由于鄭軍的攔截時有時無,因此清軍這邊膽子也大了起來,原本趁夜色零星搶運的,現在也改爲了十幾條船集團運輸,更有甚者,船行一半,幾個押解船隊的清軍都司、守備就迫不及待的跳幫過來與婊子們淫樂,絲毫沒了大戰的氣氛。
“大人,快到白沙水寨了。”船首沖着船艙裏喊道,然而除了男女情愛的騷音外卻沒有半點的回聲,他不禁皺了皺,重新提醒道。“大人,馬上就要到水寨了,是不是該回船了。”
“等一等,”一個聲音傳了出來,船首記得這個聲音是全船地位最高的焦都司的。“去跟其他幾條船打個招呼,慢些開,等爺們盡興了再說,到了岸上,這香肉可就全是别人的了。”
船首沖着淫*聲*浪*語的内艙啐了口唾沫,但腹诽歸腹诽,話還要聽得,于是一衆船隻,落下了船帆、船篷,速度便陡然降了下來。
這時一名水夫一邊有羨慕的眼光看着内艙緊鎖的艙門,一邊頗有些擔心的提醒道:“萬一鄭家的船突然殺出來怎麽辦?這可還離白沙有近五裏的水程呢。”
“呸!呸!船上搭着婊子已經夠晦氣的了,你還要說這喪門星的話,找打不是。”船首正說着,就看見剛剛說話的水夫睜大了眼睛臉上露出驚恐的神色,船首順着他的目光望去,隻見十幾條打着上紅下蘭旗幟的鄭軍戰船犁開波浪直沖自己而來。“你這個烏鴉嘴!”船首大罵道。“快,快,重新把船帆升起了。”
還沒得這邊慌亂的船隊重新提高速度,一聲巨響就傳了過來,不遠處陡然直沖天際的水柱更是提醒這些水手、船長們,鄭軍開炮警告了。鄭軍的炮聲也驚醒了内艙的野鴛鴦們,當提着褲子的都司、守備們在妓女的驚叫聲中沖出艙門的時候,鄭軍戰船的身影已經在肝膽俱裂的幾人眼中越現越大了。
白沙水寨的清軍自然也聽到了炮響,但剛剛重建的廣東水師隻派出了三兩隻小貓小狗在此,平時鄭軍不出現,他們還耀武揚威的時常出海顯擺顯擺,但如今鄭軍大隊戰船蜂擁在海上,哪有人敢出來送死,于是在他們的眼皮底下,鄭軍劫持着這個船隊一路東去。
這次出擊不過是鄭軍調整的一部分,趁着主力靡集,鄭軍水師接連出動,在五天内擊沉、擊毀、俘獲清軍運輸船四十餘條,迫使清軍不得不暫時中斷了瓊海上的運輸。
“這筆買賣做得值啊!”鄭克臧滿意的在麻英的胸口搗了一拳。“停下來十天,換回來二十五條船,不說二十門紅夷大炮,光船上的糧食就夠本藩吃上十天的,水師的功勞不小啊!”
“臣不敢居功,都是水師弟兄們用命而已。”
“你不必自謙,本藩自然是有功要賞的,”鄭克臧擺擺手。“孤記得你是副千戶,這次就晉爲千戶好了,黃卿原來是指揮使佥事,一并擢同知。”黃初旭苦笑着,雖然他的晉升幅度較大,但親近程度不同,說起來他還要羨慕麻英才是,不過他并不知道,鄭克臧是特意在外人面前如此做派的,其中玄妙不足與旁人言道。“對了,上次,你呈文說海兵隊,孤覺得有些意思,這樣,先在水師名下設一團,專司管理海兵隊事務,至于部伍嗎?”鄭克臧沉吟一下。“(澎湖等)各隊之下先各設一哨。”鄭軍水師如今有五隊,那麽正好設立五個哨的海兵隊。“團下直屬辎重一哨。”
“主上,臣保薦田超署理團參軍長。”麻英也知道田超的資曆太淺,所以隻是盡量争取,不過團參軍長是正五品武騎尉銜的職分,就算是以正六品承信校尉銜的團首席參軍的身份來署理也不是眼下田超一個區區七品忠武校尉能染指的。
“簡拔太速對田超不是好事啊。”鄭克臧搖搖頭。“軍律司已經有報告上來說田超過于暴虐,戰陣上失去冷靜,對己對全軍都不是什麽好事。”麻英張口欲爲田超分辨,鄭克臧卻擺手制止道。“這樣,田超記升一階,另授試百戶,卿總該滿意了。”麻英一滞,卿總該滿意了,這種都出來了,他還敢多說什麽,況且能從忠武校尉升任忠顯校尉,顯爵也從所鎮撫升到了試百戶,他也該滿足了,隻是他目光遊移,卻被鄭克臧看出了什麽。“你的心思太重了,這不好,這樣,正式給田超一個哨,先署理哨官。”
“臣明白,這是主上對田超的關愛。”鄭克臧又退讓了一步,麻英自然不能再部知趣,不過除了田超之外,他還有另外一個要保舉的。“另外據田超上報,那個張啓忠似乎也很不錯,主上能不能一并擡舉了。”
“張啓忠?”鄭克臧砸一下嘴。“孤記得上次你保薦過,怎麽這次又要舉薦。”說起來,張啓忠的級别太低了,以至于根本進不得鄭克臧的眼,于是麻英便源源本本把田超的薦本說了一邊,鄭克臧不動聲色的聽着,等麻英說完了,才輕笑道。“如此說來,一個進義副尉還不足籌功喽,也罷,升爲保義副尉。”
黃初旭聽到這,忽然神色一動,他直覺鄭克臧似乎對麻英有了一點不滿,于是進言道:“主上命各隊自轄一哨,臣這邊人才具無,還請主上體恤将這個張啓忠發在鹿港隊下。”
“麻英啊,黃大人向你求援呢。”鄭克臧賞了知趣的黃初旭一個笑容,随即問道。“不知道,你肯不肯放人呢?”
“黃大人是軍中前輩,麻英又如敢不予允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