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相不相信,船确認是失蹤了,爲了确認事情的真相,在農曆新年過後不久,澳門方面就通過英國助澎湖商館向明鄭方面試探的提出贖回人船的要求。
對于葡萄牙人這種近似旁敲側擊的要求,遵奉鄭克臧旨意的通商司對外明确表示沒有遇到過什麽玫瑰夫人号,由于該船正在外人罕至的打狗港内拆修,因此死無對證的葡萄牙人在一籌莫展中被迫相信或許隻是一場海難。
不過在不知道明鄭虛實的情況下,澳門的葡萄牙人即不敢嘗試在未經明鄭政權許可的情況下再次冒險穿越台灣海域,也不敢拒絕明鄭方面通過英國人再度提出的進入那霸海域必須繳納通海稅的要求,隻是因爲顧忌到與廣州方面的貿易,所以葡萄牙船主們甯可選擇繳納通海稅也不願放棄那霸改由澎湖作爲中轉港口。
葡萄牙人當然不甘心自己的損失,此時由浙江巡撫任上調升總督兩廣等處地方提督軍務、糧饷兼巡撫事的趙士麟受命重組廣東水師,他一方面在碣石鎮設立水師兵營,另一方面便找上了澳門的葡萄牙人。
“文大人,趙制軍知道貴方的商船爲海逆所壞,深爲惋惜。”由于康熙不願意光明正大的邀請夷人參與剿滅明鄭的軍事行動中,所以趙士麟也隻能派出自己的幕僚出面,不過宰相門前七品官,自覺地位高過夷人甚多的某舉人似乎連客套話都不會說了。“如今朝廷将再度征讨海逆,正好爲貴國報仇,朝廷如此恩德,貴方是否也要報效一二呢?”
“趙總督是什麽意思?”文禮士直截了當的問到。“是要我們付錢嗎?”文禮士不待這名幕僚回答,頭已經搖的跟撥浪鼓一樣。“根據我們跟明國的約定,除了地價銀以外,我們不需要支付任何的費用,所以,很遺憾,我無法向商人們收取這筆銀子。”
“那是貴國與前明的約定,不要忘記了現在已經是大清的天下了。”某舉人鄙夷的撇了撇嘴,他本想借機索要一筆,但還沒開口就被對方擋了回來,心裏自然不太舒服,然而趙士麟的要求是此行的主要目的,所以他也不能本末倒置了。“當然,朝廷是不會要爾等蕞爾小邦的銀子的,不過,制軍大人希望貴方能提供幾條炮船”
“船?”文禮士仿佛吓了一條,随即忙不疊的拒絕道。“不,不,在澳門的葡萄牙人是商人、傳教士,不是軍人,所以,請您務必明确轉達給趙總督閣下,我們是不會參與任何的戰争的,特别是貴國的内戰。”
這隻是文禮士拿捏的說詞,如果廣東方面願意在某些方面松松口,他也就答應了,但這位總督幕僚卻是聽不出這重意思,當下臉色就一沉:“你可要想好了,若是不從朝廷的征調,一兩生絲、一斤茶葉都休想要了。”
邊上的澳門評議員一個個驚慌失措,隻有文禮士還一副笃定的樣子:“這位大人,貴國已經宣布在廣東、福建、浙江禁海,上述三省,片闆都不準下海,那麽貴國生産出來的這麽多生絲、絲綢、茶葉不通過我們販賣,難道準備爛在國内嗎?”
幕僚的臉上如豬肝一般,就聽文禮士繼續着:“貴國征服大員,動員的陸軍,準備建立的海軍,都需要大量的财力,想來趙總督也頭疼,我不敢想象這個時候貴國會在這個時候再關上對外貿易的最後一道門。”
“蠻夷!竟敢臆斷朝廷施政!”某舉人咆哮一聲,随即拂袖而去,駭得香山知縣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隻留下面面相觑的葡萄牙人。
“總督閣下,我對你不經過評議會就擅自決定拒絕跟清國人的合作表示抗議。”隻剩下自己人,于是有人跳出來指責文禮士的作法了。“盡管你說得很有道理,但萬一清國的鞑靼統治者真的不顧一切的關閉了貿易通道,造成的損失該由誰來承擔。”
“先生們,請不要激動好嗎。”看着被鼓動起來的評議員們,文禮士解釋道。“我并沒有徹底拒絕清國方面的要求?不是嗎,是愚蠢的清國使者自己沒有聽出來而已。中國有句話,叫做漫天要價就地還錢,他們要我們出兵,自然要滿足我們的要求才是,王國的海軍及各位名下的武裝商船絕不能無償的使用”
“總督閣下這話有道理。”評議員的隊伍出現了分裂,有人擁護道。“鞑靼人要我們提供戰船就必須保證每年向我們提供足夠的生絲、絲綢和茶葉,而且價格要壓低一成,不,兩成,否則,我拒絕提供我的船。”
“就是,出航一趟,不說将用去的炮彈火藥,就是水手的薪水也不是小數目。”這麽一說,斤斤計較的商人們開始計算自己可能的損失了。“而且能悄然無聲的消滅玫瑰夫人号,顯然大員的水師并非弱敵,萬一出現了人員傷亡和船體損失,不行,清國必須答應補償我們的損失,而且無論輸赢都要給予合理的報酬。”
“不,你們這是短視,”也有人表示了自己的意見。“鞑靼人一定會獲得最後的勝利的,如果在這個時候不提早下注的話,日後清國人收回澳門怎麽辦?給予英國人、法國人、西班牙人貿易特權怎麽辦?哦我的主,我已經可以想象日後的場景,這是末日,澳門的末日!”
“你過于危言聳聽了,這隻是清國地方官的一次私人試探,他并不代表鞑靼人皇帝的意思,如果輕易就答應了,日後鞑靼人動辄要求咱們提供船隻怎麽辦?我是來東方賺錢的,并不是來爲鞑靼人皇帝承當勞役的”
澳門的葡萄牙人爲了是否協助清軍攻打明鄭的問題吵鬧不休,而浙江的海貿商人此刻也急得要上吊。于是在浙江省正式執行封界令之前,數十條滿載貨品的商船一窩蜂的駛向那霸,還有幾家海商甚至結隊直駛長崎,希圖在關門之前撈取上最後一票。
且不說駛向那霸的商船中有多少幸運兒在來回的旅程中都沒有被淡水隊攔截,就說駛入長崎的商船,剛剛入港的時候理所當然的受到了唐通事們的熱烈歡迎。
正當這些已經忘了自己民族身份的唐通事們以爲打破明鄭商業壟斷的機會已經來到了的時候,卻失望的發現,原來這隻是一次回光返照。
不甘心的唐通事們于是出謀劃策着:“什麽三省海禁,沒有關系,我可以給您出個主意。”
杯觥交錯中的唐通事們如此建議道:“不是江蘇沒有禁海嗎?以後你們的船可以自太倉出港,這不就齊,您放心,隻要您的船能到日本,我保證您一船能賺三船的錢回去”
浙江的商人到江蘇的地盤上行事,這話也就唐通事們說說,聽過的商人們大多無語,隻有少部分跨省連市的官商、大豪商的臉上略有一些會意的神色。
然而,唐通事剛剛離去,田川次郎左衛門的帖子也送到了各家中國商人的手上:“台灣鄭家請咱們去赴宴,這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呢?”
“鄭家?那可是通逆啊!咱們本錢小,也沒想過還能再出海,算了算了,就不去添亂了。”
膽小力弱的,自然是不敢接這張帖子的,當然也有膽大的或是真有底氣的還是接了帖子去赴宴。但所謂宴無好宴,會無好會,明鄭方面說來說去無非是要麽把所有運抵長崎的生絲都預先賣給東甯的商館,要麽繳納通海稅,否則一律隻有擊沉一條。
“我就不信了,海那麽大,貴方就能封堵得了。”盡管有些人覺得賣給東甯商館比較穩當,但能頂着清廷禁令出海的大多都是有跟腳的人物,自然不會被田川氏的幾句威脅給吓到了,更何況,這些年鄭家的勢力萎縮,海上也未必能一手遮天。“通海稅?這不是東海龍王在的時候了”
說這話這家在入港的時候自然是看到了有東甯旗号的福船在港裏,但他卻依舊認爲明鄭方面隻是口頭的恫吓,雖然他說出了大多數商人的心聲,但結隊開出長崎半天後就遇到的阻截,告訴他,口無遮攔的後果是什麽。
當不敢加入戰鬥的各家商船在四散奔逃的過程中看着這人所坐的船被在日本外海作業的明鄭捕鲸船隊圍攻并打得起火沉沒後,于是拒繳通海稅的心思已經不翼而飛了,當然這也是隻是針對那些有實力出海的商人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