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本藩每月自産二十五萬斤生鐵。”五千餘名清軍各級軍官被驅趕到了淡水礦區,有了這些勞力的加入,金礦和鐵礦的産量自然節節攀升,連帶着台南生鐵産量也達到了一個高峰。“此外還能從日本和朝鮮進口各種鐵器、鐵料約二萬五千斤。”
“二十五萬斤。”鄭克臧的眼中精光一閃,雖然這個數字依舊那麽得不起眼,但對他來說卻是一個極大的成功,所以他滿懷希望的問到。“這麽說來,若是從中抽取十萬斤作爲他用,應該也不會影響到東甯的民生和軍中用度喽。”
“十萬斤?”剛剛轉任鹽鐵司司官不久的鄭英平臉上露出一絲的作難。“主上,各處的用度甚緊,好不容易才寬裕了一點,這要是每月十萬斤的話,恐怕”
鄭英平的話沒有說完,鄭克臧便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他微微笑了笑:“一個月十萬斤确實有些爲難卿家了,這樣,每兩個月,孤要拿走其中的十萬斤,這總歸可以了。”
看着鄭克臧似笑非笑的那張臉,即便鄭英平是鄭氏宗親也有些發毛,所以前思後想,又跟邊上的司内官員小聲合計了一番,這才咬着牙跟鄭克臧讨價還價着:“主上不是不知道鹿港、打狗、淡水等地炮壘缺炮甚多,軍務司催得甚緊,一位大炮又動辄萬斤,一次又至少連鑄三、五位,所以主上,最多三個月十萬斤了。”
三個月十萬斤,鄭克臧摸着下颚的短須思考着,說實在他其實并不知道建一艘三千料以上的鐵肋夾闆船需要用去多少斤鐵料,而且一上手他也不可能馬上就造幾千料的大船,所以說三個月十萬斤估摸着暫時是足用。
“年内一共提供二十萬斤。”在現實壓力面前,鄭克臧暫時退了一步。“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說。”鄭英平苦笑着,也不接口,鄭克臧便自言自語着。“而且孤要提取了,其他的需要都得讓路。”也許是看到了鄭英平等人的表情,鄭克臧寬慰道。“鄭卿放心,水師船場這邊還要仔細規劃,總不會讓卿措手不及的”
“田中奉行以及各位東主、掌櫃。”位于雞籠日本社區的自治奉行所裏,代表鄭克臧巡按雞籠的新任承宣司司官黃良弼看着匍匐在面前的所謂的會合衆們,眼中露出一抹奇異的光彩。“本官奉主上之命巡按雞籠,主要是有兩樁事務。”黃良弼舉起折扇一比。“第一樁是探礦,”黃良弼指着身邊盤腿就坐的男子介紹。“這位是鹽鐵司派來的杜礦師,官居修職郎。”
說起來修職郎隻有正八品,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吏,但鄭克臧如今卻是武威赫赫,寄居在雞籠的日本人固然對其率部擊退清軍歡欣鼓舞,可對這位年少的君主未免也有些心中忐忑,因此不敢大意的幾名雞籠長老紛紛大禮參拜:“進過修職郎大人。”
礦師笑着跟幾位日本人打過招呼,這時黃良弼又道:“杜大人今後會在雞籠附近山區探礦,護衛不用你們承擔,但希望奉行所能出幾名向導,另外食物飲水也要你們幫助解決。”
“請黃大人務必向大将軍進言,”自治奉行所奉行田中又次郎保證着。“就說雞籠的日本商館會安排最好的人手,提供最好的食物,請大将軍放心。”
“這就好。”黃良弼點點頭。“那麽再說說另一樁事情。”黃良弼頭微傾的問到。“如今雞籠在籍的日本人有多少口?男女各多少人?其中有多少是務農的?在雞籠開墾的田畝有多少?又有多少人在經商?共有海船多少?通常跑那些航路?”
田中又次郎一驚,随即以目注視着邊上的那些會合衆們,隻見這些雞籠真正的主人微微颔首,他這才報告到:“雞籠的日裔有八百四十七戶,五千一百零六口,其中成年男丁一千七百一十九口,成年女子二千零六十六口,另有六十以上老男、老婦九百八十三口,其餘皆爲幼兒。其中成年男子大多出外經商,少部分承擔雞籠的守備,并在閑暇時在近海打漁,隻有女子及老男在家中務農。”
田中又次郎一口氣說着,邊上黃良弼帶來的辦一一隽錄了下來:“開墾的糧田共有四千一百七十六段(注:太閣檢地法将一段爲三百步,一步爲曲尺六尺三寸即191厘米的平方)又四十七步,全部是水田,按兩期作計算,豐年可獲白米二萬一千餘石(注:日本戰國時期一石的折合多少公斤存疑,現采用維基百度說法,一石白米爲20公斤),能吃上國内普通武士都吃不到的白米飯,都是托了大将軍的福。”
聽到這裏,黃良弼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但他不是來聽奉承的,因此隻是以目示意,于是田中便繼續說了下去:“經商的男丁都歸屬于雞籠四大商屋,其中田川屋雇傭了六百二十八人,有大商船十四條、小商船六條;雞籠屋雇傭了三百十九人,有大小商船十條;山中屋雇傭了三百零二人,有大小商船十條;三水屋雇傭了二百八十四人,有大小商船八條。”
黃良弼屈指加了加,發現一共有各種商船計四十八條,他不由得感歎了一聲,随後進一步問道:“如今各家商屋都跑那些海路?”
田中一滞,這讓他如何回答,此時,當年曾拜谒過鄭克臧的田川五郎左衛門挪動了一下身子出列報告道:“田川屋主要經營東甯至琉球、澳門至琉球、會安至琉球、暹羅至琉球、暹羅至東甯間的海貿,其他各家也大抵相同。”
雞籠屋的主人小西行長一族的小西新藏補充着:“本家還經營巴達維亞至東甯的航路。”
“本家還經營汰泥(注:馬來亞北大年地區)至琉球的航路。”山中屋新廣也報告着,他們之所以不經營至長崎及對馬航路乃是因爲幕府的鎖國法令,而不是他們不想賺更多的錢。“另外,本家的商船還經營馬尼拉至琉球的航路。”
“各位老闆都很誠實。”黃良弼嘉許着,但馬上面色一肅。“奉主上之命通告各位老闆,從即日起,雞籠日本商屋的船隻一律不準駛向那霸。”
“不準駛往那霸?”一衆日本人驚恐起來,三水屋彌七郎甚至還差點暈厥過去。“爲什麽?難道這就是大将軍對我們每年進貢的報答嗎?”
下面吵吵嚷嚷的,惹得黃良弼丘八脾氣上來,一掌砸在榻榻米上,巨響立刻壓到了吵雜的聲音:“吵什麽?不跑那霸難道你們會賠個精光嗎?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黃良弼的暴喝聲提醒了日本人這東甯到底是誰家的天下,所以最先醒悟過來的田川五郎左衛門當即小心翼翼的探問到:“大将軍不讓咱們把貨運到琉球,那總該有個理由,或者另外給我們一條出路也可以。”
“理由可以給你們,出路也可以給你們。”黃良弼如是說道,頓時吸引了在場所有日本人的眼睛。“主上已經下令對駛入那霸的商船加征通海稅,每百料征收四十兩。”
日本人又是一陣騷動,就聽黃良弼不爲所動的繼續着:“爲了不讓你們虧本,主上希望你們今後把鹿港作爲各條航路的終點,今後本藩會提供各家包買的名錄,隻要按名錄運來足量的貨物,本藩将其餘貨物也不征收關稅,而且名錄之外的,本藩可以替你們轉運到澎湖。對了,本官忘了說了,如今本藩與英圭黎夷、法蘭西夷以及呂宋夷都簽下協議,各夷具在澎湖設立商館,你們也可以把商屋建到娘媽宮島上去。”
幾位商屋的老闆面面相觑,小西新藏探問道:“那日本的貨品怎麽辦?”
“不用擔心,本藩的商隊會運來足夠數量的日本、朝鮮的貨品的。”
不擔心才怪呢,但誰讓自己是無家可歸的難民呢,面對東甯的強勢,自覺吃了大虧的三水屋彌七郎悻悻的問道:“那包買的價格又如何估算?”
“根據長崎及那霸的售價以及起運地的買價,中間取個均值,然後再加一成的利錢以确保你們的收益。”黃良弼将稅務司的計算方式報給幾人聽。“至于絲、茶這些緊俏的貨品還可以議價,總之,無論如何一兩生絲和一匹絲綢都不準流入那霸了。”黃良弼警告道。“誰要是心存僥幸,休怪本官今日言之不預了。”
這麽一說,幾個日裔老闆都明白了,這都是生絲和絲綢惹的貨,東甯要壟斷日本的市場,以占有超額的利潤,但明白了又能怎麽樣,人家已經算得上照顧你了,還給你一些賺頭,若要是不聽話,大海就是你的歸宿。
“看看我這腦子。”見到屋裏日本人都悶悶不樂,黃良弼冷笑一聲,随即以掌加額。“另外還有一件事,雞籠好像男少女多,正好,本藩男多女少,如此,本官做伐,替昔日軍中袍澤向各家求聘,如此,貴我才好更緊密些。”
“這?”看到黃良弼陰沉的笑容,早就習慣政治聯姻的日本人自然不會不答應。“能與上國聯姻,正是我等求之不得。”
“田中奉行說得好啊,那就這麽定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