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今天情況似乎有些不同,天色微亮的時刻,一隊殺氣騰騰的戰艦突然闖進了這片海域,以至于占據草坂島上東嶽寺遺址作爲烽火台的清軍汛兵們遠遠望見了都有些瞠目結舌,好半天之後才慌亂的引燃起早就準備好的狼煙。
看見直沖天際的烽火,帥艦上的顧運學情不自禁的皺了皺眉,随即向年紀比自己小很多的麻英請示道:“權提督大人,是不是要派人上島端了這個敵哨台。”
“不必了,”麻英不動聲色的回應着,要清理昨天夜間抵達泉州外海的時候就已經派人清理了,又怎麽會留待現在讓他們發出警報呢。“本官正是要讓他們通風報信,這兩江一灣如此廣闊,本官倒也想看看守泉州的清虜會有怎麽樣的反應。”說到這,麻英命令道。“打旗号,甲子隊按原計劃行動”
原本當初林升設定跨海作戰計劃的時候,隻是打斷以澎湖、鹿港兩隊做小規模的襲擾,目的地最後定的也是較北的福甯灣,然而報告到了鄭克臧的手裏,他大筆一揮加上了陸師三個團,就這樣原本隻是水師單獨的行動變成了一次聯合作戰,而擁有了更多底牌的林升也膽氣大壯,遂廢止了北上的方案,重新決定執行攻入泉州灣的方略。
旗号發出去後,五艘千料福船便脫離了大隊,置槍城、洋埭的清軍土堡哨樓于不顧,溯晉江而上,一路鳴铳放炮,聲勢駭人。清軍在泉州府共有一萬五千人的駐軍,其中半數是入閩贛軍,兵力總數雖然不少,但卻要防守沿海的晉江、同安、惠安三縣及廈門廳等地,因而單一方向的兵力有限。聽聞鄭軍氣勢洶洶的殺來,滿洲正白旗的漳泉道喇花哈當即吓得屁滾尿流,極力阻止守将江西左路總兵普勝出兵迎敵。普勝是客軍,本來也無戰意,聽得喇花哈的阻攔自然正中下懷,于是五千清軍在數百名鄭軍的恫吓下選擇了據城死守,隻有求援的使者和幾支十數人的探哨被派出了城。
府城内的大軍不動,晉江縣城内的二千多守軍自然也不敢輕易出擊,于是鄭軍得以從容的登陸。此後統一指揮陸師的孫有勞決定并将所部左虎衛第二團、右勇衛第三團兩部以哨爲單位拆分,在加強了火炮及增調了部分水兵後,分頭對赤塘、涵口、花口、上郭、寶蓋、洪塘、池店等封界區内的堡寨實施攻擊。
部分忠于清廷的地主團練武裝試圖頑抗,但在鄭軍的火炮及鹿铳的打擊下很快就土崩瓦解了;也有部分地方大戶以爲鄭軍隻是劫掠,試圖以犒賞息事甯人,結果也被武力驅趕向了海邊;也有搞不清方向的試圖打出明軍旗号,最終也被鄭軍解除了武裝押往海上。
此時,惠安清軍聞訊匆匆糾集了沿線守備部隊趕來增援,卻在洛陽橋一線爲登陸的左勇衛第一團所阻,清軍見鄭軍人少,便發起強攻,結果在鄭軍炮兵面前撞得頭破血流重蹈了蚶西港之戰的覆轍,好在此地乃是清軍統治區,潰散的清軍雖然一路丢盔卸甲,但由于鄭軍無心追擊,因而終于逃出生天,不過經此一變,逃回惠安的清軍再也不敢出擊,直到興化方向的援軍開到了,他們才戰戰兢兢的跟着南下。
獲得勝利的左勇衛第一團旋即出現在泉州城外,并炫耀的以數百清軍首級砌成一座京觀,見此情景,莫測高深的泉州守軍愈發不敢出擊了,于是一番耀武揚威之後,左勇衛折向海邊,包圍東海堡及槍城飽兩地,但還未開打,卻有堡内父老出來投降,原來守備兩地清軍在發出警報之後就已經悉數逃回了泉州城。
“張啓忠(友zjf5532推薦)你小子在幹什麽?”
一聲斷喝吓得在女人身上揩油的前清軍水兵渾身一哆嗦,回頭看去卻是一名衣袖上繡着正八品修武副尉軍階的陸師班長正死死盯住自己,他不由讪笑了一聲,用一口南直隸官話說道:“馬頭,沒,沒什麽,不是幫着這位小嫂子,拿點東西嗎?”
“拿東西?我看你小子怕是覺得自己活的太舒坦,想吃軍棍了。”盡管濃重的閩南話讓張啓忠聽不太明白,但這小子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話,自然不敢接腔,這時就聽這位班長吩咐着。“你跟田組頭一起往晉江方面探探,直娘賊的,咱們這,這麽大的動靜,可别被回過神來的清虜來個黑虎掏心才好”
張啓忠哭喪着臉:“馬頭,能不能換個人去,俺是水兵,海裏還能撲騰,上陸了”
“少廢話!”田姓的組頭沖着張啓忠的屁股上就是一腳。“慫貨,若不是人手不夠,老子要你幹什麽,别說了,跟不上就當逃兵處置了。”
看着田頭跟他手下那幾名士卒不善的眼神,張啓忠咽了咽唾沫,抓起那門臨時配給他的鳥铳,急急跟上,不過一邊走一邊用吳蘇軟語小聲咒罵着:“橫什麽橫,不就是老子是降兵嗎,有種你們讓老子跑回去,少不得再幹幾場。”
張啓忠一擡頭,冷不丁看見一名鄭軍正瞪着自己,吓得他臉色頓時一肅,笑話,憑着一門鳥铳就想從五名刀盾手眼皮子底下逃走,他還真沒用這個勇氣一搏呢。
幾個人時而順着大道,時而沿着田間小路,時而穿過幾條溪流溝渠,漸漸的,喧嚣離他們遠去,張啓忠幾度想開口讓田組頭他們停下來,又幾度因爲害怕而打消了念頭,但最終他忍不住了:“田修武,咱們這是準備去哪啊?”
田組頭也走累了,站定腳跟示意幾名士卒停下腳步:“你剛才沒有到馬班長的話嗎?”
“聽是聽到了,可總不能一氣走到晉江城下。”張啓忠才說完就看見幾名士卒對他怒目圓睜,于是他忙作揖着。“這可不是俺冒犯,幾位哥哥都是老行伍了,自然知道打探敵情是一回事,阻敵又是另外一回事。”
這麽一說,幾名鄭軍似乎有些意動了,于是田頭想了想問道:“你是什麽章程?”
“這内陸如此開闊,清軍就算從晉江城裏出來,難不成咱們還能守住四門不成,就算分散到了四門,又能一定趕在清軍前面回報大隊嗎?”張啓忠搖搖頭。“有日頭,有月亮,估摸着大緻的路徑是不錯的,可萬一人家有馬隊”
“你唠唠叨叨說這麽多幹什麽。”田頭一瞪眼。“說些有用的。”
“是,說些有用的。”張啓忠指了指遠處隐現的小村落。“咱們的船來的不多,能運回去的也就一兩千口,但這不妨着咱們把聲勢搞大一點,那些大的村寨光咱們六個人是沒轍的,但對付這種三兩戶的野村卻是手到擒來。”
“去打野村,”一邊的一名刀盾手眼眉挑了挑。“這有什麽意思,禍害老百姓嗎?”
“不是,俺的意思是把他們都往縣城那邊趕,老百姓是聽不得吓的,隻要一傳十十傳百。”張啓忠輕笑了一聲。“俺也是從那邊過來的,那些官老爺的脾氣俺有有些分寸,相信夷看到那麽多人都逃來避難,心裏不定怎麽誇大咱們的力量呢,興許就吓得不敢随便動彈了。”
“這話,倒也許道理。”田頭想了片刻,點頭同意了張啓忠的建言,不過他心中還有一個疑問。“就咱們幾個能造這麽大的聲勢嗎?”
“有道是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官過如剃。”張啓忠一呲牙。“一句話燒和殺。”張啓忠随後頓了頓。“第一個野村不用搶,先燒了,把火頭點起來讓晉江城裏的清軍先看看,然後一把火,兩把火,等到第三個村子,咱們又搶又燒。”
其實隻要當兵見過血的,沒有一個是心慈手軟的,之前田頭他們對張啓忠嗤之以鼻也是因爲這小子是降軍,在鄭軍中屬于二等公民,倒也并不是真的如何認真執行軍紀,此刻有沒有監軍官在,自然也有些意動了。
見到火候差不多了,張啓忠又撩撥到。“東甯據說男多女少,這麽着,咱們别的也不搶,搶了及個女人,按照三一制,最多咱們再花上幾個錢嘛”
田頭還有些猶豫,但幾個自己或是兄弟沒有娶親的老兵已經眼紅了,在他們的幹擾下,田頭隻是多問了一句:“那回去後怎麽向官長交代?”
“簡單,就說他們幫着清軍打咱們,所以就燒了屋子搶了女人作爲懲戒。”
事實上許多事在于做不做而不在于以後怎麽解釋,因此下定決心的田頭終于作出了決定:“那就幹,不過也别做得太過分了,都是苦哈哈”
火終于燒了起來,沖天的黑煙在引起鄭軍方面注意的同時也讓守備晉江的清軍吃驚非小:“什麽,海逆已經攻到了後洋,這離城隻有十裏了,不成,傳令下去,緊守四門,千萬别讓奸細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