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剛過,東莳的炮台突然鳴炮示警,一衆清軍不明所以,還在觀望之中,一隊夾闆船就浩浩蕩蕩的沖入了牛心灣。清軍船隻都是慢速民船,再加上半數的水手不在崗位之上,所以根本無法逃脫很快被對方逐一點名,在不過一刻鍾中相繼沉入了海底。
見到媽娘宮這邊已經沒有反抗的餘力,夾闆船随即分頭向雞籠嶼、四角嶼及西嶼等處駛去,當地的清軍忙不疊的上船反抗,結果卻成了對方打靶的對象,隻有少數見勢不妙,趁着對方被主隊牽制,轉而向大陸方向逃去。
“統領,騎士号、飛虎号、飛霆号都發來信号,問咱們下一步該怎麽辦?”主桅刁鬥上的了望哨大聲報告着。“飛翎号也有旗号,請求向銅山思明進攻,飛星号,飛星号提議去福州拜訪姚啓聖這個老漢奸。”
“這個混賬家夥,倒是打出瘾來了。”麻英笑罵着。“甯朝忠這個家夥心倒大得很,告訴他,要逞能自己一個人去逞。”旗号打了過去,麻英可以想象對方的沮喪,于是他下一刻,他又發布了一條命令。“咱們先去銅山、再去思明”
就在鬥志昂揚的童子軍們向大陸駛去的時候,一條艚船慢慢的靠上了北汕尾港的碼頭。看到有船登岸,一衆被官長們抛棄的清兵立刻來了精神,不過還沒等他們激動的迎上去,卻看見船上下來的是幾名鄭軍打扮的人。這一下天崩地裂的感覺再度籠罩了他們,好在又有一名獅子補服的清軍武官跟着上了岸。
“本官是海壇鎮總兵林賢,爾等主事爲何人,請出來相見。”林賢高喝着,但對面卻沒有人響應。“不必害怕,本官奉漳長孫之命前來招降各位,本軍已經敗了,提督大人也已經自刎,若是繼續負隅頑抗,這裏既無糧草也無援兵,怕是隻有死路一條。”林賢的聲音,在看起來空空蕩蕩的商埠中回蕩着,一遍又是一遍。“想想剛才的巨艦,全軍都降了,爾等還硬撐什麽呢?自己都爲自己的小命多想一點”
在林賢聲嘶力竭的招呼之下,終于有幾名清軍把總冒了出來,這幾人許是見過林賢,走到他面前就是一千:“林大人,咱們這回是真的敗了嗎?”
“要是假的,本官會降了鄭軍嗎?本官的家眷可是還在福州呢。”林賢苦笑着,随即從對方手中要過刀來,沖着腦後的金錢鼠尾巴就是一揮。“留辮不留頭,這玩意現在是累贅了。”他舉着手中的發辮遍示一圈,在他這個令人震驚的動作面前,幾百名清軍慢慢走了出來,刀槍落地的聲音響成了一片。“好了,都出來,”林賢繼續大聲勸說着,同時小聲問道最初出來的那幾個把總。“吳總兵呢?”
“這個混蛋,帶着齊副将他們丢下大夥乘船先逃了。”一名把總冷冷的說到。“不過可惜啊,才逃出去幾裏水路,就被海逆,不,就被鄭軍夾闆船追上給生生打到海裏去了。”
林賢一吸冷氣,随即搖了搖頭:“死無葬身之地,早知如此還不如留在島上呢”
北汕尾島上清軍的投降标志着侵台清軍的徹底覆滅,至此除了還有少部散落在鄉野的清軍及諸羅反亂的清軍俘虜有待清剿以外,整個台灣已經安靜了下來,不過仗雖然打赢了,但鄭軍及東甯百姓的損失卻也非同小可。
若是算上澎湖一戰的損失,估計整個台灣有二萬精壯男子失去了生命,另外還有三千多輕重傷員,可以說昔日鄭軍的中堅已經一掃而空了,至于曾經控制北起朝鮮、日本南至呂宋、安南等地的水師則徹底完蛋了
财物上的損失也是難以估量的。首先,戰區剛剛搶種下去的稻田被數萬雙腳踩踏狼藉一片,估摸着絕收是肯定的了,而爲了備戰動員的人力也使得其他區域的搶種受到了相當大的影響,可以說,到明年夏糧征收之前,東甯還要再過上相當長的苦日子;其次,各種出口貨物因爲人力不足及全台港口封鎖出入不得等原因堆積在港口之中,造成了極大的商業利益損失和商業信用損失可以說一樣的昂貴;而那些出逃的文武官衆和百姓帶出境的金銀财物也是隐性的一筆;再加上三年大旱中的損失,因此沒有三五年,鄭克臧緩不過這口氣來。
至于陷于癱瘓的明鄭政權的組織機構更不要說了,鄭克臧等于要從起爐竈。
“俘虜及投降的清軍計二萬餘人,數目有待進一步清點。”不過相比損失而言,鄭克臧的收獲也不小,隻是初步的統計就讓他心花怒放。“大小炮船、鳥船、趕缯船、雙帆艍船及艚船共計三百七十七條,七千斤鉎鐵大炮計兩位、五千斤銅制紅夷大炮計七位、四千斤銅制紅衣大炮計四位、其餘大小佛郎機炮、虎蹲炮約計六百位、鳥铳約計三千五百門、弓計二千張、完好的戰馬及馱馬計一千二百十七匹、傷殘的戰馬及馱馬有五百七十一頭、棉甲、明光铠、魚鱗甲計四百二十一領、火藥八百桶約計二十萬斤、鉛子、箭頭、槍頭、腰刀其他小件武器無法估算,另外陳龍還交出了一條銀船,船上裝着預備賞賜給清虜官兵的犒賞,總數四萬兩,一分也沒有支取過。”
“四萬兩。”鄭克臧揉了揉手,顯得有興奮。“卻是個好消息,不過補窟窿尚且不夠,就先移交給藩庫司好了。”鄭克臧交代着,随後他又命令道。“銅炮都熔了鑄錢,鐵炮也重新回爐。”這些紅衣大炮、虎蹲炮乃至鳥铳根本不符合鄭克臧的作戰需要,所以他決定變廢爲寶,其中能賣的賣,不宜運輸的則就地銷毀。“佛郎機炮暫時存入軍備庫,孤還有用。”鄭克臧随後想了想。“命令各地船場,除保留部分可以用作近海輸運的船隻以外,其餘的悉數拆毀作爲工料儲備,飛鷹、飛龍、飛星、日光四船的殘骸也做相同的處理,另外,陳龍不是報告,清軍沉船中有大炮及其他物資嘛,想辦法打撈起來。”
郁平一一應聲,随後鄭克臧看向軍務司司官林珩:“林卿這邊要抓緊铨叙,有一批是一批,做好的就先公布出去,孤以爲還是有人會用自己的功勞來贖親朋好友的。”
林珩唯唯諾諾,就聽鄭克臧繼續着:“林卿和郁卿且記住,軍功一事最尚公平,一旦在此事上挫傷了軍兵的士氣,恐怕是其他手段都難以挽回的。”
鄭克臧的潛台詞是什麽兩人自然明白,亂世之中最重軍心,一旦發動有人動搖自己的統治基礎,鄭克臧會做什麽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所以兩人不敢怠慢便齊聲應道:“請世孫放心,臣等明白該如何做的。”
“明白就好。”鄭克臧也不是存心敲打,隻是下意識就做了。“對了,王進功、張學堯二卿轉任左虎衛、左武衛,參軍司的司官就空出來了,二卿有什麽人選或可以舉薦的?”
林珩不知道鄭克臧葫蘆裏賣的什麽藥,自然不敢接口:“司官乃本藩重臣,臣不敢妄議。”
“臣也是一樣。”郁平知道站得越高跌得越重,尤其是自己還掌握着對内的特務系統,更不能輕易舉薦什麽了。“還請世孫獨斷。”
“你們倒是逼着孤做獨、夫。”鄭克臧似笑非笑的說着。“也罷,你們且先下去。”
兩人退下後不久,鄭斌在内侍的引領下走了進來,他是儀制司的司官,報告的自然是明宗室的想法,對于這首賞封親王、中賞封郡王、下賞推恩朱成功和朱錦的三個方案,鄭克臧最終選擇了第三種,爲此他還笑着讓鄭斌告訴明室:“孤還年輕嗎?萬一哪一天封無可封了,不是逼着孤某朝篡位嗎?”
鄭斌賠笑了兩聲卻不敢接口,此時鄭克臧忽然想到什麽:“十七叔公(鄭省英)棄官而去,這麽一來參政一職就無人了,洪磊和柯平這次表現也算得上忠誠,自是可以擡舉一二,不過參議又空出來了,楊英也是老臣,這次也保定決心與本藩同殉,所以孤準備其中一員就由他來出任,也算是安撫,剩下的,鄭卿可要替孤分擔點擔子。”
說起來,若不是當初有鄭省英壓在頭上,鄭斌早就該是參議了,這一次也不過是順理成章而已,所以鄭斌隻是淡淡的謙遜了兩句便應承了下來:“陳廷章、吳宏濟逃了,傅爲霖叛國賜死了,柯平、楊英又升任參政參議,司官是不能再兼了,還有卿留下的司官職位,等于說當前還有六個司官空缺,孤想從把五沖鎮郭楷、建威左鎮黃良弼、戎旗鎮闫剛、戎旗第三鎮陳敦文、壁宿鎮徐青、戎旗第二鎮吳潛調入填補,但他們原先具都是主掌兵事,在文途上還有些生疏,所以需要政事堂給他們配個好副手。”
“是。”鄭斌應了一聲,随即問到。“世孫,郭楷大人他們都是二品頭銜”
“降他們爲正四品,再各加爵一等做爲安撫。”鄭克臧是鐵了心思要徹底掌握軍隊的,自然不可能把他們繼續留在軍中礙事。“這要成爲規矩,文轉武,不升不降,武轉文則降三階聽用。”鄭斌一一記下。“另外,各鎮的副将、監督、監理、協将也會陸續轉調文途,政事堂要想辦法盡量給個好缺份。”
鄭克臧這麽一說,鄭斌自然曉得該怎麽做了:“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