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中,嘉陽長公主正同穆安帝閑話。</p>
穆安帝有些慵懶地靠在龍椅上,蹙眉看向嘉陽長公主,“皇妹方才是說,這回春宴,你扶家那位女郎也要來?”</p>
嘉陽長公主淡笑道:“正是。”</p>
穆安帝的眉蹙地更深了些,“寡人記得,去年此時寡人乃賜婚了她與謝六郎。”</p>
這場春宴太子會參與,無非就是變相地給太子挑選妃嫔罷了。</p>
嘉陽長公主道:“這也是本次臣妹進宮的目的。皇兄有所不知,去年那謝六郎便朝臣妹那小侄女提出了退親之事,臣妹那小侄女也同意了的。不過是後來驸馬過世、扶将軍入獄,這事一直耽誤着,臣妹未來得及進宮請示。此番臣妹進宮,便是想與皇兄商讨這門賜婚作廢之事。當初是臣妹向皇兄求的旨意,如今辜負皇兄美意,是臣妹不是。”</p>
正在畢恭畢敬奉茶的魏公公收回去的手一頓,拿眼角小心瞄了穆安帝一眼,想起那日謝六郎在這處與聖人說的話,不免心中打鼓。</p>
那日聖人便是聽得些謝六郎要退親的傳言,當面問了謝六郎他和扶家女郎的婚事可還作數,他記得那時謝六郎回的是自然作數,怎今日,這嘉陽長公主口中,又說那傳言是真的了?</p>
穆安帝呷了一口魏公公遞來的茶,心中開始思量起來。</p>
當初他賜婚謝扶兩家,不過是爲了滿足左膀右臂扶以問的拳拳愛女之心,實則他也清楚,兩家門楣擺在那兒,謝家接那道聖旨,也有些不情不願。如今扶以問已故,兩個小輩又達成了共識,确實無有再綁着人的必要。</p>
“罷了,既然兩家無心,那便作廢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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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四年,二月十五,大梁北部的雪災之事尚未徹底過去,但因事出有因,餘皇後的賞春宴仍舊在皇宮禦花園中如期舉行。</p>
大夥心知肚明,這回倒不是賞那些禦花園的真花,而是賞的各家妙齡女郎,這大梁太子已及冠,這是要選妃了。</p>
早春尚寒,風吹來臉上尤有不少涼意,但皇宮門口,那些從一輛輛華麗馬車上下來的京都貴女郎們,卻是大多都穿上了顔色清新的春日薄衫。遠遠望去,宛如百花盛開,好一派姹紫嫣紅的景象。</p>
然而,平素最是穿戴熱情張揚的赤色衣裙的扶萱,今日卻換上了一襲淺紫繡白玉蘭襦裙,且從材質來看,并非輕紗薄綢,還是略厚的中绫錦,一身古樸秀麗,含蓄柔和。</p>
這身保暖卻與她氣質不甚搭配的衣裳,非是她本人挑選,乃是嘉陽長公主爲此次春宴特意替她備的。這位一心想爲扶萱再找個優秀郎君的伯母,對此次扶萱當選太子妃寄予着厚望。</p>
跟着領路宮女行在宮道上,尚不知嘉陽長公主已派人給謝府送回謝六郎庚貼的扶萱滿臉疲憊,捂嘴悄悄打了個哈欠,想到對她殷殷期待的伯母,心中暗暗搖了搖頭。</p>
她怕是要讓伯母失望了。</p>
先不說她貞潔不在,嫁皇家無有可能,便是她還沒理清到底和謝湛該何去何從這一點,她當下是真無有心情與哪位郎君再議親。</p>
這回來這,純粹是因沒有見過白闌人,這個難得的見識機會,她不想錯過罷了。</p>
春風吹柳綠,佳人滿貴園。</p>
春宴宴席處,女郎們按宮女指引紛紛落座。</p>
王艾随意抓起一個幹果放在手中,朝王芷怡道:“堂姐,你說你來湊什麽熱鬧?你該不會生了入宮的心思罷?”</p>
王芷怡輕笑一聲,“你又來做甚?”</p>
“我跟你一樣,來看看熱鬧啊。”王艾道。</p>
二人心知肚明,沒有實實在在的利益交換,王家又不會與皇室結親,而王艾曾嫁人亦不會入選,兩位出現,當真是閑來無事來看熱鬧的。</p>
這廂閑談之間,對面走來一群風姿綽約的如花女郎。</p>
而其中,有一位女郎最爲明豔耀人。</p>
扶萱在一身淺紫中绫錦褥裙的襯托下,說不出的瑰恣豔逸,柔情綽态。小巧的下巴微擡起,那一雙且嬌且媚的眸子因着看路微微垂下,隻見她稍微一擡眼,便是轉眄**,光潤玉顔。</p>
按大梁世家之間那不成文的規定,世家皆在内部聯姻,大世家嫡親女郎,并不會真的成爲這大梁太子的妃子。</p>
但這扶家女卻是有可能的。</p>
故而,扶萱一出現,衆人的目光皆有意無意地落了過去,世家女郎都在心中道,這位容姿出衆、家世不顯赫卻也不低等的女郎,怕就是這大梁太子妃了罷。</p>
還沒等扶萱落座,便有竊竊私語從席位之間不輕不重地傳來:“哎,我怎麽聽說,她與某個郎君‘私下交好’的啊,怎今日也來這春宴與太子相看了?”</p>
一個人撇了撇嘴,“這誰知道,傳言罷了,誰知真假。往前還說那謝六郎與她好着呢,這中秋之後也沒見二人在一起,怕都是謠傳罷。”</p>
另一人興奮道:“你記得對面那王艾的前夫餘浩罷?我聽聞就是扶萱動的手将他給弄木僵的。”</p>
第一人壓低了聲音道:“王艾嫁過去後,還有餘浩畫的畫流傳出來,還有說扶萱先前便是和餘浩那樣的……”</p>
“當真是放蕩不堪!”</p>
“昨日謝扶兩家的庚帖才退,今日她就出來相看了。”</p>
“你是說,扶萱和謝六郎的庚帖退了?可是當真?”</p>
“你興奮個甚?謝六郎便是沒有婚約也輪不到你我,呐,對面那位,日日在謝府出現的,那才是人家的準主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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