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今日得三少夫人通知,今日有個病患進城,老奴已查了,乃是八村的。”</p>
開口的老者是雲裕山莊的劉管事,山莊一應事皆由其負責。</p>
東市藥肆是餘浩名下産業,王艾便是半個主子,加之她需得取避子湯,去地頗爲頻繁。今日發現有莊子裏的人進了城,想及之前巡莊子時,餘冰曾說過,莊子裏的人隻得在永世縣就診,她便遣人去通知了莊子管事。</p>
要說那雲裕山莊具體是做甚之用,王艾一無所知,事也輪不着她管。隻那山莊在她丈夫名下,她因消遣時間,時不時去看看罷了,畢竟她嫁入餘家後,一無丈夫作陪,二無子嗣逗弄,那山莊離這建康城又不遠。</p>
聽得劉管事之言,餘冰不動聲色,将王艾打發掉之後,半晌沒有言語。</p>
無風的黑夜裏,他忐忑的心境,宛如飄浮在浪濤洶湧的深海中,既無法停泊,也看不到路的盡頭。</p>
往前,這餘家尚能将所有事挂在他三郎一人名下,現在餘浩半死不活,便就沒有了擋箭牌。現下,他還就真擔憂那頭出事。</p>
見他未多言,劉管事思忖着說:“老爺,今日不聽話的那人奴已派人解決了,可近日這八村裏染病的越來越多,縣裏大夫他們也越來越不信任,這般下去,若是都要進城來,奴怕捂不住,引得城裏有人起疑心。”</p>
餘冰道:“你明日便通知下去,将所有的草全數收割,莫再等下去了。”</p>
那草尤爲嬌氣,本是不受霜風的,山莊想了個法子,用了些茅草和玻璃瓦蓋出了幾個暖棚,延長了其生長周期,種子也結地多了些。</p>
劉管事應好,又恭敬道:“老爺,爲免餘下那幾家有病的生出事端,奴欲請幾位仙人去村子中作幾場法事。”</p>
說真的,劉管家替餘家管理山莊幾十年,從未想過還會在自個手底下丢那麽多條人命。</p>
他們山莊周圍十幾個村子,那些人在他手底下做了多年活計,雖都是奴罷,相處這麽多時日,不說感情,至少也是個個熟悉的。去年起,那些熟面孔便逐步減少,病了、死了的越來越多,說他不難安,也是不可能的。</p>
所謂做多虧心事,就怕鬼敲門,他雖是賣身爲奴,身不由己,可也是爲虎作伥、幫助餘家隐瞞真相的人,生怕那些冤魂來找上自己。</p>
“這等小事,自個看着處理。”餘冰冷聲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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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管家走後,餘冰找上了餘家家主餘良。</p>
将雲裕山莊一事彙報後,餘冰道:“兄長籌劃之事,可得抓緊。自有關西陽郡那頭的傳言流出後,我這心中委實不踏實。謝家那位大理寺少卿本就無所顧忌,宮中那位又頗有要較真的架勢。屆時查出是二哥做下的,怕是不會善罷甘休。”</p>
餘良寬慰道:“莫憂,你二哥做事向來穩當,出不了問題,牽連不到他自個。建康城之事麽,待看看這回的收成,而後再定。”</p>
餘冰點了點頭,又道:“此事可要提前知會殿下?”</p>
想起上回進宮,餘皇後言談之中皆要他們安分守己,餘良嗤笑一聲,“不了,婦人之仁。再說她也快生産了,還是莫讓她費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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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萱睡了半日,再醒來已是人定時分。</p>
從謝湛處聽聞,這永世縣種植的毒草尚未鬧出人命後,她一個懸挂着的心算是落了下去。</p>
精神抖擻地用了飯後,她心情愉悅地去了湯池。</p>
房門推開,諾大的一方湯池展現在眼前,熱氣蒸騰,煙霧缭繞,溫滑清澈。</p>
由着婢女褪衣,扶萱從屏風中邁出。纖纖玉腿出現時,山莊裏的婢女不禁紅了臉頰。</p>
見過美的,卻沒見過這般美的。</p>
面容姣好、冰肌玉骨不說,最惹人羨慕的,還是那極爲挺拔的巍峨之處,以及下方,那貌似一把就能掐完的纖腰。自然了,臀尖亦是與纖腰配合地天衣無縫。</p>
旁人的目光扶萱并未在意,她揮退下人後,邁過一層一層的玉石台階,朝泉中央走。</p>
這池中右側有一個白玉床,床上翻動着水泡,咕噜咕噜聲不絕于耳,在屋内靜谧空間内翻出一絲聲響,也帶出生機來。扶萱好奇地躺于其上,溫情如水的泡泡由背部湧來,享受至極。</p>
她惬意了一番後,從白玉床上起身,想着将整個人縮進池中泅泅水。</p>
然而,甫一入水,頭還沒來得及縮進去,腰部便被水中突如其來的大掌鉗住,本能使然,扶萱驚慌地睜大眸子,大力地揮着手臂,在池中舞出了極大的水花。</p>
可鉗住她的人在身後,她什麽也看不見。</p>
扶萱急地高聲大喊:“謝湛!謝湛!”</p>
“刷拉”一聲,似被召喚出來的一般,鉗住她的人冒出水面。</p>
恍惚中,扶萱被人突地轉了個方向,擡眸看去,撞上的便是無數水珠滑落中間,玉雕般的面上,謝湛漆黑深邃的眸子。</p>
扶萱掙紮的動作驟停,心中驚懼漸漸退卻,沒好氣的問:“你做甚吓我?”</p>
謝湛不言,大大方方地一身光潔,一手摟住她的纖腰,氣定神閑地看着她,眼底還沉澱着她有些看不透,卻下意識覺得自個承受不起的情緒。</p>
自他從西陽郡回來,扶萱再見謝湛這雙眸子,便覺得自個心慌意亂了許多。</p>
就如現下,突然相見,且是兩人光潔一片,那份緊張的情緒便再次無來由地襲了來。</p>
她結結巴巴地問:“你、你怎來了?你不是說你有公事在身麽?你、你抱我做甚?”她說着話,從謝湛手中掙紮着脫身,卻掙不開。</p>
謝湛輕笑一聲,提了提眉尾,微微躬身朝她,“你慌什麽?”</p>
四目相對,扶萱覺得自個比這溫泉水還要燙上幾分,“我沒、沒有!”</p>
言畢,她懊惱不已,這般結巴,語氣這般慌亂,簡直欲蓋彌彰,簡直無顔見人。</p>
丢人。</p>
委實丢人。</p>
扶萱垂下眸不看謝湛,此時此刻,她當真想暈死過去。</p>
這般想着,扶萱便立刻生了主意,她擡手捂額,“我頭暈……”</p>
四壁紗幔輕晃,熱氣騰騰往上,水泡之聲汩汩。</p>
沉默間,是頭頂一聲輕笑。</p>
“是麽?”微頓後,低沉的聲音蠱惑人心:“那我抱你回去。”</p>
他當然沒有将她抱回去。</p>
就着這般相對而站的便利,謝湛教人盤在了他的腰上。</p>
逐泉山莊沒做完的事,到底還是做了。</p>
馬車上忍下的,到底還是沒再忍下去。</p>
水花被拍了好幾下,脖頸高高揚起,綢緞般的烏發在腦後揚開,引人臉紅心跳的靡靡之音,在一方池中蕩漾開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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