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袖手旁觀


“好啊!你學會打趣我了!”張瑤羞怒道,伸手去湖裏舀起一捧水就往扶萱身上潑。

扶萱躲閃不及,被她潑了半臉水,水珠從面頰流下,滑過脖頸,濕了一塊鎖骨。

扶萱不甘示弱,一邊說着“我沒說錯啊王夫人”,一邊用同樣的方式,也給張瑤潑了回去。

二人之間一時戰火紛飛,忘情地你來我往,互相潑了半身水。

直到王子槿和謝湛的船劃到二人的船邊,二人才恍然察覺有男郎靠近,連忙抓起錦扇擋在身前,扯出帕子擦幹水迹。

“萱萱,你别胡說了。”張瑤邊整理衣裳,邊低聲提醒扶萱,“我們還沒成親呢,現下都不作數的。”

扶萱認真點頭。

從張瑤的話裏,她突地聽出了幾分也能影射自己婚事的意思。

沒成親前,一切皆不作數。

想到這,她轉頭看向旁邊小船上的謝湛。

入目便是一張俊美玉雕似的臉,得天獨厚的好看,眉骨英挺又俱鋒芒,睫毛濃長,下颚流暢,脖頸修長。手中還是那把玉骨折扇,握扇的手指修長白皙。

扶萱不得不承認,任她看過多少俊美男郎,都不及謝湛謝般好看。

陽光下,更顯清隽潇灑,天生高貴,通身氣質卓而不凡。

可與暖陽截然不同的,是那涼薄的面容,和他那淡淡地掃過來的看不透的幽深眸光,冷地似那天上皎月,不可亵渎。

且,許是因在大理寺這般行法衙門任職,舉手投足之間都透着淡淡的威嚴。

見他那又冷又厲的神色,扶萱沒了再看他的興趣,收回視線,錦扇擋唇,冷冷一笑。

懶得招呼。

長得是好看,可惜又不溫柔,她還是喜歡好看又溫柔的郎君,像哥哥扶昀那般,溫潤如玉,對她百依百順。

謝湛眉目一驚,她見了他,無禮不招呼也罷,可她,是在冷笑?

與扶萱和謝湛之間的冷淡不同,王子槿和張瑤一個笑容滿面,一個含羞帶怯,二人一見面就沉浸在彼此帶來的甜蜜世界中,将旁人隔出了數丈遠。

“表姐,我要同你一起劃。”

王子槿用手扒着張瑤二人的船,說着話就躬起身,往他們的船上邁過去。

将将爬到他們的船上,他便蹲着身子橫在扶萱和張瑤中間,開口道:“扶女郎,我跟你換。”

扶萱被他出乎意料的話驚住,即刻回道:“我不換。”她并不想與謝湛相處。

“長珩等着你呢,快去。”王子槿笑着道,唇邊的梨渦看起來人畜無害。

“表弟。”張瑤柔柔地喚了一聲,試圖打斷王子槿的安排,可王子槿不爲所動,繼續刺激扶萱道:“嗳,哪有你這般不識趣的?我倆要獨處。獨處,可懂?你在這多礙事啊!快過去。”

被王子槿驅趕又嫌棄,扶萱美眸染怒,手中團扇緊了緊,真想一腳将他給踹湖裏去。

像看穿了她的打算,謝湛道:“他不會泅水。”

王子槿立刻接口道:“是是是,我倆都不會泅水,你要再不走,船要翻了,到時候你倆來救啊?”

誰要救你們!到時候又濕一身衣裳。

扶萱氣呼呼地起身,小船随她的動作晃了一晃,她不敢直起腰,隻能弓身去夠謝湛的船。

弓腰彎背,團扇撤去,水濡衣衫,溝壑盡顯,大片瑩潤突現,白嫩細滑高挺。

謝湛伸手要幫她扶着對面小船時,擡眼見的,便是這不該看的,他怔了一瞬,霎時收回了手,握緊了折扇。

在王子槿的幫助下,扶萱這才艱難地換了過去。

待坐穩,扶萱美眸狠狠地瞪了一眼對面的白衣青年。

論冷心冷情、袖手旁觀,這人獨占鳌頭,無人能及!

**

王子槿興奮地搖着槳,與張瑤說說笑笑地往湖心劃去,他們劃出很遠,扶萱與謝湛的小船仍舊停在原地,紋絲不動。

扶萱知自己衣衫濕着,便用小扇子遮在身前,斷然不會放下錦扇,自個去劃船。

而謝湛坐地筆直,折扇開開合合,半晌一言不發。

微風輕輕吹着,陽光不冷不熱,本是個好天,扶萱卻是坐地臀下生釘般難受。

無趣。

好無趣。

真真無趣。

這人跟啞了殘了似的,又不說話,又沒動作。

扶萱往船邊挪了挪,勾起纖長皙白的脖子,朝湖中看了看,一尾魚兒都沒有。擡眸掃了一圈周遭,芙蕖沒有,蓮葉兩臂距離遠。

除了一手握着團扇,一手把玩腰間香囊的紅穗子,真是玩無可玩。

正在扶萱腹诽“該不會就要這般枯坐下去罷”,謝湛沉着嗓子開了口:“餘三郎方才找你了?”

扶萱驚訝地擡眸,謝湛面上慣常的沒露情緒,她猜不到他是不是聽到了她與餘浩講的那些話,便誠實地“嗯”了聲,點了點頭。

“他找你做什麽?”謝湛又問。

扶萱脫口而出:“謝公子想知道什麽?”

除了一紙婚約,論親疏,餘浩和謝湛不都一樣麽。

與她無甚交情。

既是如此,她沒有理由與他解釋什麽。反正他也不會幫她。

謝湛想起方才與餘浩擦肩而過時,餘浩那意味深長的冷笑,再見此刻扶萱的抵觸,多年斷案經驗使然,他心知定是發生過什麽事。

且是扶萱不願提及的事。

一個女郎不願提及的,無非是關系到清譽。

思忖片刻,謝湛認真道:“他不敢亂來。”

他本意是給扶萱吃個定心丸,以他的手段,廢一個餘浩并非難事。卻不知扶萱這頭,已是三番四次受了餘浩威脅與騷擾。

經端陽那日,扶萱已對謝湛心有芥蒂,他的話她怎可能聽得進去?

于是,她反問:“怎樣算是亂來?”

餘浩說早晚會将她弄到手,算不算?

他謝家打的主意,不就是謝湛與王芷怡珠聯璧合麽,她扶萱毀不毀,豈會在乎?她若是在婚前被毀了,恰巧給了他們正大光明行事的機會了不是。

餘浩不敢亂來?

當真好一句風涼話。

謝湛聽出扶萱語氣中夾帶的譏諷之意,定定看着扶萱,問:“扶女郎認爲呢?”

扶萱此刻正處氣頭上,下意識就是逆着對方的話講。

她搖頭,使性子道:“我不清楚。”

不清楚?

是,她可以随意拍男郎肩膀,可以不拘小節,與别的男郎同寝而卧。

是不清楚,應該與旁的男郎保持距離。

是不清楚,自個已有婚約在身,如此行事,傳出去,有損顔面。

也不清楚,作爲謝家未來主母,她萬事應當謹言慎行,三思後行。

想及此,謝湛冷嗤一聲。

這一聲敗興至極。

将扶萱爲數不多的,想與他繼續相處的熱情,澆滅地一點不剩。

這世家貴公子,當真以爲自己是那一個絕無僅有的澤世明珠,沒了他,她的世界就黯淡無光不成?

她冷冷地看着他,道:“謝公子會劃船罷?會的話,勞煩你往岸邊劃一劃。”

這便是明晃晃的不願與他相處了。

行,真行。

幾次三番如此。

那眼神,讓謝湛不覺想起那日她在朱雀橋上丢棄香囊的動作。

喉中一陣澀味湧上,謝湛生平第一次生起了對女郎心思刨根問底的念頭,他平靜問:“扶女郎先前本邀我,爲何要走?”

謝湛的話雖是個問話,卻因一副矜傲模樣,配上低沉淡漠的嗓子,讓扶萱生生聽出了質問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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