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波是一個聰明人,應當知道自己的意思。
以後一般的會議就不要請方志誠參加了。方志誠來擔當外資司的司長,并不是花瓶,到處給人捧場、貼金的。
方志誠表态很明确,出場費很高昂,不是重要的場合,輕易不會參加會議。
方志誠的年紀輕,盡管之前在發改委挂職副司長,但與那些一步步慢慢爬上來的人而言,缺少足夠的人脈關系網與心腹嫡系。
在這種局面之下,想要掌控全局,就需要動用策略,他刻意營造了一個架子很大,不經常抛頭露面的神秘幹部的形象。
官級越往上,越要保持神秘感,有了神秘感,别人才會畏懼你。方志誠試圖利用這個大衆心态,塑造自己在外資司的形象。
下班之前,方志誠接到文鳳的電話,文鳳并不知道方志誠已經在燕京,打電話是想告訴他,那幅畫已經畫好,問他郵寄到哪裏?
方志誠笑道:“師娘,我已經在燕京,直接來取就是了。”
文鳳微微一怔,沒好氣道:“來燕京多久了?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
方志誠連忙解釋道:“差不多一個多月,工作瑣事比較多,所以一直沒聯系你。”
文鳳望着擺在桌面上的一張報紙,其實她打這個電話之前,就知道方志誠已經到發改委履新,報道上那麽大的篇幅,每天看報紙的文鳳想不發現,都很難。不過,文鳳不會跟方志誠直接說,自己早就知道他在燕京,這樣總覺得有點怪,貌似自己太關心他的行蹤了。
文鳳沉默片刻,笑道:“那行吧,晚上你到我住處取吧,晚點将地址發給你。”
文鳳在燕京沒有購房,但央行高官不會缺少住處,自有安排。方志誠仔細研究了一下信息,這是位于東二環的一棟公園别墅區,當年招标這塊地,開放商花費不菲,是有名的天價地。
别墅區建好之後,周邊陸續建了不少高檔小區樓,是三環以内著名的富人區,不少明星、官員都将家安在這裏,配套設施極爲豐富,不弱于雲海靜安區的繁華。别墅區有一個很霸氣的名字,叫做皇城,敢用這樣的名字,可見開發商曾有多大的實力。
隻可惜随着政權更疊,那個開發商已經早已不在,但皇城依然代表燕京新派勢力,與位于腹心的将軍胡同遙相呼應。一個代表着過去,一個代表着未來。
轎車在門口被攔下,因爲裏面住的人非富即貴,所以由部隊安排士兵站崗。方志誠給文鳳打了個電話之後,士兵才放行。
停靠在一棟中式風格宅門前,方志誠摁響門鈴,讓他很意外,一個二十多歲濃妝豔抹,頭發蓬松的少女嘴裏嚼着口香糖開門。
“請問你找誰?”少女語氣冷漠地問道。
方志誠笑道:“我找文行長!”
“你找錯人了!”少女不屑地望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方志誠愣了愣,歎了一口氣,轉身研究了一下地址,給文鳳打了個電話,“師母,你發給我的地址是不是錯了?我站在19号樓前,對方說并不是這裏。”
文鳳輕拍腦門,笑道:“我發錯地址了,多了一個1,應該是9号樓。”
方志誠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望了一眼眼前的這棟公寓,歎了一口氣,原來按錯門鈴,也不能怪剛才那個少女對自己态度不好。
公寓内,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正在翻閱報紙,見女兒氣沖沖地從外面回來,笑問:“怎麽了,黛兒,看上去不高興嘛!”
苗黛兒瞪了中年男人一眼,道:“說是找錯門了。”
中年男人歎氣,微笑道:“找錯門正常嘛,你沒必要生那麽大的氣吧?”
苗黛兒輕哼了一聲,道:“我最近生理期呢,誰都不要惹我。”
中年男人無奈地搖了搖頭,座機響了起來,他走過去接通電話,笑問:“文行長,有什麽事嗎?”
“老苗,剛才是不是有人按你家門鈴了?”
9号和19号,雖然差了1個數字,但其實相隔很遠,因爲帶9的數字,都會安排給地位比較高的業主,文鳳怕方志誠找不到自己這裏,突然想起自己的一個熟人,正好住在19樓,便琢磨着讓他帶下路。
苗漢成微微一愣,笑道:“是有人按門鈴了,好像剛走。”
文鳳連忙笑道:“那是我的客人,小區比較負責,一個公寓與一個公寓相隔很遠,要不親你幫個忙,安排個人,幫他指指路?”
苗漢成有點意外,錯愕道:“文行長,這個客人看來來頭不小啊。”
文鳳微笑道:“是老宋的徒弟。”
苗漢成摸了摸嘴巴,笑道:“行,我讓黛兒送他過去。”
挂斷電話,苗漢成連忙上樓将苗黛兒給拉下樓,門外的那輛轎車還沒發動,方志誠坐在後排,郭勁遠則下車去找人問路。
“咚咚咚……”玻璃杯敲響,方志誠按開車窗玻璃,隻見剛才那個對自己兇巴巴的女孩瞪着自己。
“什麽事兒?”方志誠笑着問道。
苗黛兒輕哼了一聲,道:“給你帶路,讓司機上車吧。”
方志誠連忙道:“不用,這麽點遠而已。”
苗黛兒道:“一兩公裏的路,你覺得遠不遠?”
方志誠微微錯愕,連忙将郭勁遠喊了過來。等苗黛兒做到後排,她把鞋子脫掉,雙腿盤坐在位置上,方志誠隻能往旁邊靠了靠。
皇城别墅區,的确足夠大,苗黛兒并沒有誇張,方志誠他們是從南門進入,9号樓位于西門。在苗黛兒的指示下,終于來到9号樓,方志誠朝苗黛兒擺了擺手,笑着說:“感謝。”見她根本不理自己,無奈苦笑,給郭勁遠揮了揮手,讓他将苗黛兒重新送回去。
摁響門鈴,文鳳穿着一身寬松的休閑裝,站在門前,頭發簡單地挽在腦後,将一張妩媚精緻的臉展現在眼前,從方志誠接過果籃,笑道:“剛才你去的19号樓,是财政部副部長苗漢成的家。”
方志誠聽過苗漢成的名氣,财政部少有的幾名學者派專家之一,也是近幾年财政系統重要的改革和推進者。
方志誠想了想,終于還是說道:“他女兒似乎有點怪。”
文鳳點點頭,歎了一口氣,道:“你也看出來了,老苗一直爲這個女兒操碎心。性格古怪,總是惹麻煩,前段時間還與一個名氣很大的男明星鬧出绯聞,後來老苗托了不少關系,才把消息給按下去。”
方志誠皺眉道:“沒想過辦法?”
文鳳歎了一口氣,道:“燕京這群晚輩的圈子太混亂,一個不學好,就會帶成片。苗黛兒其實還算好的,還有些人聚在一起,各種鬧事,甚至還吸食毒品……”
方志誠聽了咋舌,笑道:“唉,沒法理解九零後的世界。”
文鳳想起一件事,朝方志誠肩頭輕輕一拍,笑道:“保姆正在做飯,怕是還有半個小時才能開飯。走吧,去看我送給你的作品。”
來到别墅三樓的畫室,方志誠就看到白布蓋在畫架上,文鳳婷婷袅袅地走過去,輕輕地一拉,畫作赫然展現在眼前。
方志誠看了一眼文鳳,又看了一下畫作,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畫的整個背景是一個黑色的礦場,洞穴内雜亂地擺放着各種各樣的工具,一個女人裸躺在畫面的中央,飽滿的胸部,平坦的小腹,豐腴挺翹的臀部,構成了一個曼妙的曲線。配合礦場的氛圍,白皙光滑的身體上或多或少地增加許多污迹,構成極具視野沖擊力的效果。
之所以感覺無比驚訝,是因爲畫中人物的臉蛋,與身邊的文鳳太過神似。
畫中女人眉毛上揚,嘴唇薄透,鼻梁高挺,正是文鳳獨一無二的寫照。
“師母,這畫我不能要!”方志誠口幹舌燥,連忙紅着臉說道。
把師母的裸體畫收藏,這也未免太刺激了吧?
文鳳挑眉,疑惑道:“爲什麽?莫非不滿意?”
方志誠尴尬地笑道:“覺得太好了,是傳世佳作,放在我手中,太浪費了。”
文鳳怔了怔,哈哈大笑,道:“我明白你的心思了。你眼力不錯,這幅裸畫上的主角人物,的确是按照我自己作爲模特來創作的。不過,既然是藝術品,咱們要超出藝術的界限來看待。”
方志誠見文鳳誠心要自己這幅畫,勉爲其難地說道:“好吧,那我就謝謝師母了。”
方志誠雖說嘴上拒絕,但人心複雜,又舍不得這一幅畫。
方志誠将畫好好的包起來,從頭至尾沒有看文鳳一眼,生怕讓文鳳從自己眼中瞧出不潔與亵渎之意。
文鳳是藝術家,她創作的作品,都是帶着深刻的寓意,但方志誠從來不是什麽藝術家,他看待這幅畫的時候,特别簡單,特别單純,就是一幅風騷無比、韻味獨到的裸體畫,主角是師母文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