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秘書長陳震等王國嶽與喬帆通完電話之後，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們需要如何陪同省經信委的領導？”
喬帆是正廳級幹部，與王國嶽平級，按照正常的接待标準，曹堯方面也應該派出正廳級幹部，這樣才對等。
王國嶽摸着下巴沉思許久，歎氣道：“喬帆此行是爲德山區的大秦電子商務園而來。他之前就知道這個項目，準備将之作爲國家級示範項目，向部委申報，但沒想到市經信委方面竟然卡住了項目。”
陳震很快反應過來，道：“市經信委？那應該是方市長負責的！”
市政府工作經過幾次調整，如今方志誠分管的内容很多，不僅涵蓋發改委，市經信委也在其管轄之中。
王國嶽嘴角露出耐人尋味的笑容，歎氣道：“這個方志誠，安靜了沒多久，又打算鬧出點風波了。”
陳震不得不提醒道：“經信委系統每年有幾十億的項目資金，盡管曹堯分到的資金不算多，但也是不可小觑的一筆數目，如果得罪了喬主任，以後省經信委項目口子恐怕要收縮了。要不要與方市長溝通一下，在項目上睜一隻眼，放過去就算了。”
王國嶽搖了搖頭，他的心思陳震讀不懂，在陳震看來，王國嶽與方志誠肯定水火不容，如今方志誠惹出麻煩，王國嶽極有可能火上澆油。但王國嶽其實慢慢轉變立場，與方志誠保持一種巧妙的平衡關系，雖談不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但也是同在一條船上的螞蚱。
王國嶽對方志誠也很了解，如果大秦電子商務園沒有問題的話，作爲分管副市長，絕對不可能故意卡項目，這其中恐怕還有其他故事。
王國嶽淡淡地歎了一口氣，道：“我的行程正好與省經信委視察有沖突，下午就得去瓊金與文書記彙報工作，所以就不出面接待了。此事全權交給市政府那邊吧，由方市長出面接待即可！”
陳震雖然很驚訝王國嶽的安排，但也瞧出他故意不想幹涉此事。
王國嶽看了一眼陳震，道：“老陳，你似乎有話說?”
陳震點了點頭，道：“有個不好的傳聞，不知當不當講？”
王國嶽擺了擺手，道：“直說無妨！”
陳震咳嗽了一聲，道：“下面都在傳，曹堯姓方不姓王，有事找方，無事找王。”
王國嶽微微一愣，擺了擺手，歎氣道：“時間可以證明一切，謠言不攻自滅。”
等陳震離開辦公室之後，王國嶽給方志誠打了個電話，笑問：“大秦電子商務園，究竟是什麽問題？”
方志誠淡淡一笑，道：“沒有什麽問題。”
王國嶽疑惑道：“沒有問題，你爲什麽卡項目，現在惹得喬主任親自下來追項目了。”
方志誠歎了一口氣，道：“項目本身沒有問題，符合現在主流趨勢，但達不到國家項目标準。”
王國嶽明白方志誠的意思，道：“既然喬主任願意親自來德山考察，那你就賣個面子。市裏這邊也隻是推薦一下而已，即使以後出現什麽問題，那也該由省裏承擔主要責任。”
方志誠歎氣道：“打政績牌，是有副作用的。當年的浮誇風，前幾年的房地産泡沫，現在的電子商務熱，歸根到底，都是政府推動的。既然看清楚其中的風險，那就得關緊閘門，不能讓事态失控發展。”
王國嶽有些意外，：“很難理解，你曾經大力推動過電子商務的發展，并認爲這将是改變社會經濟形态的重要趨勢。”
方志誠點頭，道：“因爲發展過熱，所以必須要刹車，否則的話，會像房地産一樣，泡沫過多，一旦崩盤會讓經濟結構萬劫不複。爲何現在工業企業生存難，一方面是生産方式落後，另一方面是招工太難。大量的勞動力轉入互聯網産業，利用電子商務創業，這是主流媒體誤導的後果。在整個經濟體系中，生産制造永遠是基礎，電子商務再熱，也不會創造社會财富，所以咱們必須得理性一點。”
王國嶽皺了皺眉，盡管經濟規劃不是他的長項，但并非完全不懂。
王國嶽點了點頭，道：“現在電子商務太過虛假繁榮，似乎隻要與電子商務有關系，就變得與衆不同。咱們是得警惕一些。”
方志誠道：“大秦電子商務園，模式還是正确的，将工廠與電子商務進行結合，盡管有些牽強，但這是未來發展的一個趨勢。隻是這種趨勢，并不值得政府用大量的資金去支持，因爲人心懶惰，尤其是商人，當他們得到了足夠多的好處之後，就不會去想辦法投入更多的精力了。很多人反而會利用這點，賺取私利。”
王國嶽對方志誠的觀點很認同，對人心的挖掘也很深入。現在各地政府，頻頻出現老闆跑路，大部分都是拿到了政府的資金之後，就将項目遺棄，留給政府一堆爛攤子。
“此事就交給你處理，我就不出面了。”王國嶽語氣平和地表态。
……
在高速路口接到了來自省經信委的視察組，方志誠與喬帆握了握手，然後分别上車，車隊往德山區的方向行去。喬帆給方志誠的第一感覺，并不是特别好，有點傲慢。當然，方志誠也能理解，若是市經信委順利通過大秦電子商務園的項目，那麽他就沒必要興師動衆地來曹堯親自視察了。
先來到德山區委，區委書記陳泰陽、區長趙曦，早已等候多時，等衆人下車之後，兩人快步走到喬帆的面前，與喬帆握手，并介紹情況。原本準備在區委會議室做一個簡單的彙報會，喬帆目的明确，笑着說道：“我此行專門爲大秦電子商務園而來，還是先到現場去看看吧。”
陳泰陽觀察喬帆和方志誠，兩人雖然表情都很平和，目光溫潤，彼此也有交流，但骨子裏還是有所疏遠。陳泰陽對秦印堂也暗自佩服，意識到秦印堂與喬帆的關系不同尋常。
來到大秦電子商務園，首先便看到約莫三四百人，站在門口，人群拉着條幅，“歡迎省經信委領導莅臨視察指導。”
喬帆望了一眼方志誠，道：“有點大張旗鼓了啊。”
方志誠笑了笑，道：“這是企業自發的行爲。”
喬帆點了點頭，與秦印堂握了握手，道：“秦總，咱們是老朋友了啊。上次見面，你就曾經跟我說過，要搞一個利國利民的大項目，如今看來，你并沒有食言啊。”
秦印堂淡淡一笑，目光在方志誠臉上掃了掃，道：“喬主任，歡迎您的到來，先請您跟我們一起看看園區吧。”
喬帆面帶微笑，跟着秦印堂從廠區、辦公樓、休閑區等處考察，每到一處都詢問得特别仔細，并給予了高度贊賞。
方志誠心知肚明，喬帆和秦印堂私下恐怕早就有過深入溝通，今天這一切都是爲了演戲而已。
市經信委不是卡住項目，不向省經信委推薦嗎？
如今省經信委的領導，直接出馬，對項目表示高度的重視，那你市經信委還有理由卡項目嗎？
在園區視察了一圈，來到電子商務大廈的會議室，衆人進行座談。
還是與上次差不多的流程，由大秦電子商務園的工作人員，對項目進行了簡單的介紹。随後喬帆進行發言：“現在從國家再到省裏，對電子商務，尤其是農村電子商務都給予高度支持。從去年開始，我們就一直在找典型，扶持典型，大秦電子商務園很符合我們的要求，曹堯市經信委應當重視起來。”
陳泰陽連忙笑道：“市裏還是高度重視大秦電子商務園，就在前幾天，方市長還下來視察，并給予指導。”
陳泰陽在這話算是在打圓場，喬帆那段話太過明顯，直接指出市裏阻擾大秦電子商務園申報國家項目，讓方志誠幾乎下不了台。陳泰陽對方志誠還是有所耳聞，這并不是簡單的副市長，在省裏有宋省長支持，喬帆可以得罪，但他得罪不起。
方志誠淡淡一笑，道：“喬主任，我在國家發改委工作過一段時間，從去年開始，國家發改委就開始調整策略，在電子商務的制度法規上進行重點研究，盡管具體的政策還沒有下來，但在幾年内，電子商務行業必然會有所規範，國家政策慢慢收緊。大秦電子商務園基礎建設尚可，但在全國而言，也隻能說一般，而且目前來看，沒有做出實質性的成效，用這麽一個虛有其表的項目申報國家項目，似乎與國家扶持項目的初衷違背。”
喬帆聽方志誠毫不客氣地反擊，微微一怔，他顯然沒想到方志誠一點情面都不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