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燕将證件放在手上端詳許久,歎氣道:“誠少,感謝你爲我做了這麽多。我也跟你說句真心話,其實我在國外生活的這段時間,雖然孤獨,但卻心安,因爲沒有人再威脅我的生命,傷害我的兒子。但有人聯系上我之後,我第一反應,必須得回來。因爲我欠你很多東西,我知道你需要我的幫助,所以義不容辭。”
方志誠對韓燕的态度很意外,擺了擺手,微笑道:“韓……方燕,自從咱們那次在火車上相遇開始,我就相信,咱倆之間是有緣分的。雖然我們曾經很陌生,但從此刻開始,你就是我的親人,無論遇到什麽困難,我會和你一起面對。關若飛,我對他有過了解,他心中還是深愛着你的。”
韓燕眼中射出一絲淡漠的寒光,搖頭道:“我已經看透了他。他看上去愛我,但事實上愛的是他自己。他從我身上想要找到的隻是一種慰藉,從他的妻子身上得不到的感情,全部從我這邊拿走。所以當涉及到他個人的利益時,他會果斷地将我遺棄,因爲他知道,如果沒有我的話,他還能找到第二個韓燕。”
方志誠微微一怔,沒想到她的想法如此偏激,隻能勸慰道:“我知道你對他是有感情的,否則的話,你也不會從瑞士回來。”
韓燕搖了搖頭,道:“陪我喝點酒嗎?”
方志誠點了點頭,道:“喝一點吧。”
服務員送來了酒菜,兩人坐在桌邊,邊喝邊聊,主要圍繞瑞士的生活,韓燕慢慢地就有點醉了,斷斷續續地将關若飛的事情全部講了出來。
“我當時也是利欲熏心,想要借他能有個好的前程。我的父親母親都是農民,他們每年連我的學費都湊不上,所以我想借用他這層關系。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别的市儈和惡心?”韓燕自嘲且誇張地苦笑着。
方志誠搖頭道:“那你愛不愛關若飛?”
“愛!至少曾經愛,否則我爲什麽會給他生孩子。我不要錢,也不要利,隻希望他能夠把孩子照顧好,可是他沒有做到。”韓燕痛苦地說道,哀莫大于心死,關若飛傷害她太多次了。
方志誠輕歎道:“那你和關若飛之間,還能有未來嗎?”
韓燕淡淡地一笑,将杯中酒一飲而盡,然後放在桌子上,彎腰退掉了黑色的絲襪,丢在沙發上,又将粉色的内褲脫下,跪了下來,“你就是我的未來!”
方志誠搖了搖頭,沒有動身,隻是看了她一眼,低聲道:“韓燕,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咱們還是好好聊天吧。”
韓燕失落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覺得我不幹淨。其實我想得很明白,除了關若飛之外,任何男人我都可以接受。同時,我願意給他們在任何地方提供任何服務。”
方志誠有點不開心地說道:“你這是在說氣話。歸根到底,你還是愛着關若飛,你想要報複他。”
韓燕頓了頓,堅定地說道:“沒錯,我想報複他,他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男人,但卻給我帶來了這麽多傷害。我現在願意跟任何人發生關系,甚至他是個流浪漢和乞丐。”
方志誠任由韓燕發洩情緒,繼續吃着小菜,低聲道:“韓燕,你是個聰明的女人,我相信你能很快冷靜下來,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韓燕痛哭了一陣,終于還是平靜,方志誠歎了一口氣,道:“見到關若飛之後,就忘掉曾經發生過的一切。因爲過去已經發生,不會再改變,我們隻能勉強控制未來的走向。把人生掌握在自己的手裏,而不是生活在仇恨之中,于你于孩子,都是一件好事。”
方志誠離開了酒店,坐上車之後,給王國嶽打了電話,告訴他:“韓燕已經在曹堯了。”
王國嶽歎了一口氣道:“我晚點就讓關若飛去接她。”
方志誠提醒道:“她經曆了很多事情,所以情緒不太穩定,我建議,讓關若飛帶她去看一下心理醫生。”
王國嶽笑了笑,道:“放心吧,我會安排的。謝謝你手下留情。”
方志誠道:“已經過了刀光劍影的時候,沒有必要拼得魚死網破。”
王國嶽歎了一口氣,道:“宏達集團在新城區的二期項目用地,已經批複下來,随時可以推進。”
方志誠知道這一次,王國嶽在其中幫了不少忙,他笑道:“我替宏達集團感謝你。”
王國嶽擺了擺手,道:“這本就是份内之事。”
與王國嶽之間的交流變得正常自然,這并不讓方志誠省心,因爲他知道與王國嶽之間的戰争隻是暫時停歇而已,即使現在沒有利益沖突,在未來爲了派系利益,随時會兵戎相見。
方志誠回到市政府大樓後,先到隋琦辦公室前晃了晃,見隋琦如常上班,便放心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開始批改文件,華清文已經到省委去學習,塗道峰安排了一個新的秘書,雖然不算太靈活,倒也勉強能用,方志誠批閱了半個小時的樣子,接到一條短信,放下了鋼筆,久久不語。
這麽多年來,方志誠早已修煉了一顆強大的心髒,任何事情都不能輕易地動搖,但遇到這條短信,還是忍不住心情往下墜。
“志誠,我是你外公方潮生,想跟你見一面,可以嗎?”
方潮生是自己養母的父親,也就是方志誠的外公。在方志誠的印象裏,他隻有一個親人,那就是養母。因爲從記事開始,養母便從來不與親戚交往,隻有零星的記憶,曾經娘家人找過她,之後養母哭了一宿,大病一場,從此落下病根。
方志誠猶豫許久,才回複短信,“我人在曹堯,你有空就來曹堯找我吧。”
短信很快回複過來,“我已經在曹堯!”
方志誠意識到方潮生早有計劃,琢磨着既然他找上門,看在養母的面子上,終究還是要見一面,便短信道:“那就定在市政府旁邊的白雲茶樓見面吧,時間下午五點半。”
因爲心中有事,所以這一天工作都受到影響,方志誠推了幾個出席的活動,等到五點半,準時來到白雲茶樓,讓方志誠有點意外,桌子邊坐了四人,坐在中間的是名白發老者,氣色不錯,紅潤有澤,隻是手臂下意識地在抖動,應該是得了帕金森一類的神經功能紊亂病症。
“志誠,咱們雖然第一次見面,但我看過你的照片,我是你的姨媽,也就是你*媽的大姐。”一名中年婦女主動自我介紹道,她還準備繼續往下說,但被方志誠擺手打斷。
方志誠輕聲道:“你們每個人的資料,我都調查過,不需要過多介紹。不妨直接說吧,需要我做什麽?”
方潮生依然還擺着長輩的架子,他咳嗽了一聲,抖着手道:“我們是想請你幫忙,你大表哥被抓到派出所已經一個月,聽說可能要判刑十年。他是咱們方家的頂梁柱,一旦他出事,我們全家就得垮掉了。”
方志誠歎了一口氣,道:“有個情況,不知道你們知不知道?其實我并非我媽的親生兒子,是當初我媽領養的。所以我跟你們方家并無血緣關系。”
方潮生張大嘴巴,吃驚地望着方志誠,他顯然也不知道這一切,當初養母隐瞞了一切,包括對她的家人。
方潮生眼中閃過失望、遺憾、悔恨,低聲道:“她爲什麽要這麽做,怎麽這麽傻呢?”
方志誠歎了一口氣,神色如常地說道:“一切都是爲了保護我,因爲她知道自己的家庭。她說,我是她的親生兒子,況且受到你們的冷眼;若說我是個養子,恐怕早已活不下來了。”
坐在方潮生旁邊的中年男子,名叫方正德,是方潮生的長子,此次來求方志誠幫忙,也是因爲他的兒子出了事情。
方正德眼中閃過一絲焦灼,因爲這一次自己兒子惹了銀州本地的權貴人物,對方不惜一切代價,要整自己的兒子坐牢入獄。方正德思來想後,隻能想到現在已經達到副市長級别的方志誠。
方正德知道方潮生一直視妹妹爲家族恥辱,所以勸說許久,終究才說服他前來見方志誠一面。結果讓人很驚訝,因爲方志誠與方家其實并無血緣關系,隻是自己妹妹當初抱*養的孩子。
方潮生沒有想到如此變化,淚水情不自禁地從眼角滑落。方潮生回想起當初對女兒心狠,愧疚不已,已故的老伴也因此對自己常常埋怨,就在得知女兒因病去世之後一個月後,老伴也駕鶴西去了。
“我對不起她。”方潮生老淚縱橫道。
方志誠眼眶有點酸澀,輕聲道:“雖然我與你們方家沒有血緣關系,更無感情基礎,但看在媽媽的份上,我會幫你們解決問題,因爲你們是她的親人,盡管你們曾經狠心地抛棄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