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港灣大酒店位于瓊金最熱鬧的海亞中天商圈,從外面望去,這是一個三維感和現代感很強的建築物,在陽光的漫射下散發着金色的光芒,銀色的三棱形玻璃外立面仿若一面鏡子,将藍天白雲映入其内。
十五層的套房客廳,江永默默地品茶,在他的右手邊,陳瑩正在彙報省國土資源廳最近準備出*台的一系列文件。陳瑩走出發改委之後,至省國土資源廳委擔任副主任。而江永分管在國土資源廳,因此兩人還是上下級關系。
自從江永從發改委出來之後,他就将辦公地點選擇在金色港灣大酒店。雖然一号樓也有辦公室,但江永很少前往。主要因爲他覺得在一号樓辦公很壓抑。
“這是全省礦業權出讓通知。”陳瑩将幾頁薄紙遞給江永,“曹廳那邊,似乎已經确定了中标方。”
江永點了點頭,道:“曹天川是隻老狐狸,國土資源廳在他手中,已經變成了玩具。這麽多年來,蔔省長的放縱下,他幾乎是爲所欲爲。淮南北部城市的幾座礦産權,成爲他牟取私利的工具。”
陳瑩沒想到江永說得如此直白,頓了頓,歎氣道:“那您準備怎麽辦?”
江永将輕飄飄的幾頁薄紙在手中掂了掂,道:“陳瑩,你和我配合多年,我知道你的能力,所以才會提拔你。即使出了那樣的問題,我也力保你進入了國土資源廳。現在提現你能力的時候來了,你應該知道如何去處理此事。”
陳瑩臉色變得有點不大好看,她是聰明人,當然知道江永的意思,這是想讓自己去告發曹天川。
陳瑩嘴角泛着一絲苦笑,道:“曹廳處理事情滴水不漏,我也觀察過他一段時間,調閱了不少卷宗,沒有任何蛛絲馬迹……”
江永輕描淡寫地搖了搖頭,歎氣道:“對付一個人,難道就得他露出狐狸尾巴嗎?”
陳瑩點了點頭,歎氣道:“江省長,我得好好籌劃一番。”
江永見陳瑩明白自己的意思,淡淡一笑,道:“人生很多時候要以退爲進,你從發改委離開,看上去是個小挫折,但其實不然,國土資源廳有足夠你大展拳腳的空間。隻要你願意下功夫,我就一定會支持你的工作。”
陳瑩的臉色變得緩和了許多,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沉聲問道:“那件事,是不是沈寒春下的手?”
江永盯着陳瑩閃爍着仇恨的目光看了看,淡淡道:“究竟是誰設計陷害你,已經不再重要。現在你已經離開發改委,要把目光關注在新的崗位上。”
陳瑩不滿地說道:“我看不慣沈寒春的嘴臉,憑什麽讓他擔任發改委主任?”陳瑩已經将仇恨全部落在沈寒春的身上,因爲她從發改委調走,沈寒春是最大的獲利者。
江永無奈地搖了搖頭,道:“那是因爲他搭上了魏省長的那條大船。”
陳瑩不屑地說道:“魏省長又怎麽比得上文書記?”
江永眼中精光一閃道:“靜靜等待吧。魏省長現在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現在誰遇上都不好受。即使文書記暫時也要保持包容,給魏省長立威的面子。等他的銳氣過了,咱們再圖謀不遲。”
陳瑩壓低聲音道:“聽說方志誠晉升爲副主任了?”她的語氣中帶着一絲酸楚之意。
“意料之中的事情。高技術産業處原本就是他的一個跳闆,等時機恰當的時候,他會往上更進一步,隻是沒想到這麽快而已。”江永此刻臉上也露出了一絲不滿。
陳瑩道:“發改委都是一些不好惹的家夥,恐怕對他不滿的一大把,要不要我煽風點火?”
江永站起身,撫平衣角,他知道陳瑩以前在人事處,對發改委的人脈關系非常熟悉,若是她暗中布置,方志誠恐怕要吃不少暗虧。
江永淡淡道:“事情就這麽辦了,我等下要參加一個外務活動,你跟我一同前往吧。”
江永雖沒有正面給陳瑩下達指示,但陳瑩心中隐隐知道該怎麽辦了。
……
有關方志誠的新任人事任命不久之後便下發。沈寒春在上任之後,将發改委原有的分工重新打亂,而方志誠負責重大政策及課題研究、産業發展、高技術産業等工作,分管研究室、發展規劃處、高技術産業處。
除此之外,方志誠還擔任戰略性新興産業領導小組的常務副主任,推動全省戰略性新興産業的發展。高技術産業處的處長暫時沒有選定,左秋心是高技術産業處的老人,也是沈寒春極爲信任重要的幹部,所以她由副轉正的可能性很大。
方志誠對發改委的工作已經熟悉,盡管新增了研究室、發展規劃處等部門,但上手還是非常快,很快熟悉了自己的工作内容。不過,他還是明顯感覺到了敵意,發展規劃處、研究室的兩名正處長,年齡都在四十歲以上,他們都是發改委的老人,又豈能服從自己的管轄?
方志誠坐在沈寒春的辦公室内,沈寒春抽了一支煙,緩緩道:“志誠,最近工作開展得如何?”
方志誠淡淡道:“是不是有人給你打小報告了?”
沈寒春伸出兩手指,朝着方志誠點了點,笑道:“你果然反應很快。王獻兵和程沖,剛才在我辦公室裏抱怨了很久,主要有兩個問題,第一,你幹涉他們處室正常工作;第二,你想要對處室内部職責進行調整,有點操之過急。”
方志誠頓了頓,他顯然沒想到兩個處長,反應如此之大,自己找他們開了個短會,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當做閑聊,沒想到王獻兵和程沖的反應如此激烈。
不過從沈寒春的語氣來看,他對着兩人,也并沒有什麽好感。發改委處室很多,王獻兵和程沖明顯不是沈寒春派系之人。
方志誠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如果真要上綱上線,其實不僅研究處、發展規劃處、高技術産業處要調整現有的工作方式,我認爲二十二個處室都需要重新調整現在的工作方式。”
沈寒春不做多言,臉色有點陰沉。
方志誠繼續道:“從2008年起,計劃委員正式改爲發改委。但事實上内部機構,并沒有太大的改變。現在全省變化一日千裏,發改委作爲前沿機構,理應改變原有的行事作風。據我所知,還有一些老同志竟然還沒有适應無紙化辦公,并且很排斥這種改變。”
沈寒春歎了一口氣,道:“你的觀點很犀利,也很深刻,其實我也計劃推進發改委政務改革,由點到面,往其他部門擴散。不過,你看得出來,下面反抗的聲音很響。”
方志誠道:“路遙知馬力。還請您給我一點時間,我相信會有變化的。”
沈寒春點了點頭,目光淩厲地在方志誠臉上掃了掃,道:“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會成爲衆矢之的?任何一個改革者,都會遭到旁觀者的敵意。”
方志誠笑道:“您對這個問題應該思考得比我更加深刻!”
沈寒春嘴角泛着苦澀,自嘲地笑了笑,道:“當初思源總理剛來到淮南的時候,大刀闊斧,提拔了很多年輕人,我和你師父都是借着這股風,找到了機會。那時候我們心中都有壯志豪情,希望将淮南變成我們理想中的那樣。但事實是,改革總會遇到阻礙,最大的阻礙可能是……”談及此處,沈寒春竟然不願意往下去說了。
改革最大的阻礙變成了曾經推動改革之人。
李思源剛開始經營淮南,勢必帶着銳意進取的想法,但在淮南經營沉澱多年之後,他站穩了腳步,就會意識到,如果繼續改革,很有可能會影響原本的大好局面。所以維穩的心态取代了改革的激情,當時還很年輕的沈寒春也因此被犧牲了,坐在發改委副主任的位置上被擱置多年。
沈寒春知道曆史往往會重演,現在魏群是帶着雄心壯志來到淮南,但人的心态是會改變的,三年或者五年之後,魏群還能保持昂揚的戰鬥精神嗎?
方志誠揣摩出沈寒春心中的想法,多年的冷落,還讓這匹發改委獨狼,還是難免萌生了蕭索之意。他淡淡笑道:“事情交給我們這些年輕人來辦吧,您隻要靜靜地在旁邊欣賞就好了。”
沈寒春雙目圓瞪,沒好氣地笑道:“你是故意在嘲笑我沒有勇氣和魄力了嗎?”
方志誠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說道:“您有更重要的任務,需要爲我們提供一片更加寬容的環境和天地。你所處的位置,比我們更加靠近省領導。隻有你說服他們,才能讓我們能夠毫無顧慮地大展拳腳。”
沈寒春咀嚼着方志誠的意思,點頭道:“這話聽得順耳一些。”
方志誠從沈寒春辦公室邁出。級别升了一級,辦公室也重新調整了。走向自己的新辦公室,勢必要路過程沖和王獻兵的辦公室,程沖的辦公室緊閉着,而王獻兵的辦公室傳出笑聲,顯然程沖此刻在王獻兵的辦公室,聊的話題,怕是不離自己。
方志誠眉頭皺了皺,輕歎了一口氣,開始琢磨如何盡快收服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