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光山色别墅群位于霞光區西郊,距離市中心有十幾公裏,别墅曾環狀布局,圍繞着中央的人工景觀湖。這些别墅全部都是灰白色田園風格,造型别緻,但宋文迪家中的裝修風格卻有時尚的感覺,乳白色的基調,歐式家具燈飾,牆壁上挂着油畫,讓人覺得詫異。
這肯定不是宋文迪的風格,定然是文鳳花費了很多心思。
方志誠來得比較早,見保姆小燕一個人忙不過來,便系上了圍裙,到廚房裏開始掌勺。小燕知道方志誠廚藝不錯,便笑眯眯地在旁邊打下手。
方志誠與小燕相處時,從來沒有将她當作保姆來看待,因爲他知道,這小燕是宋文迪最信任的人之一。否則也不會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換過保姆。每次方志誠到宋文迪家中做客,都會塞點東西給小燕,今天也不例外,塞了一點沈薇從瑞士寄來的外國香水。
小燕偷偷地出去一趟,再回到廚房裏,身上就多了一陣香味。香水這東西在外國很普遍,不僅女人用,男人也用,因爲外國人汗腺發達,氣味大。濃烈的香水噴在小燕的身上,那味道就有點嗆鼻,惹得方志誠打了好幾個噴嚏,讓小燕誤以爲方志誠感冒了,連忙沖了一包感冒沖劑給方志誠預防。
方志誠倒也沒有拒絕,一飲而盡,小燕眨着漂亮的眼睛,笑問:“聽說你結婚了,什麽時候有空帶嫂子來,讓我認識認識?”
方志誠聳了聳肩,揮舞着鍋鏟,道:“隻是你嫂子長得很可拍,到時候别吓着就好了。”
小燕呸了一聲,道:“你别騙我。我問過文行長,嫂子長得很美麗,跟仙女一樣。”
方志誠哈哈大笑,道:“仙女嗎?這有點誇張啊?看來師娘也會吹牛。”
小燕搖了搖頭,無奈道:“你又開始不正經了,都結過婚的人了,還總這麽嬉皮笑臉的。真讨厭。”
小燕緩緩地切着蘿蔔片,方志誠見她有點走神,打趣道:“聽師父說,你前段時間找了個男朋友?”
小燕放下廚刀,咬牙切齒地說道:“别提了,家裏幫我張羅了個相親對象。我見了一面,就沒有繼續聯系。其他倒也罷了,太邋遢,渾身一股味兒,好像幾天沒洗澡,還有一口大黃牙,惡心死人了。”
方志誠淡淡笑道:“你家裏人也是太着急。按我來說,你應該找一個城裏人嫁了。”
小燕抿着嘴唇,遲疑片刻,低聲道:“我可不敢想,我沒讀過書,城裏人可看不上我呢。”
方志誠鼓勵道:“千萬别這麽想,在我看來,你是非常好的女孩,單純善良。而且,你别小看自己,宰相門前七品官,真要給你找對象,肯定許多人追着攆着你,就怕你到時候嫌麻煩。”
方志誠炒好了一盤菜,伸手在發愣的小燕腦門上彈了一下,然後将菜放入碟子中,用幹淨布仔細擦拭了邊緣礙眼的湯汁,轉身送入餐廳。小燕這才回過神,發現自己臉頰發燙,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自己将蘿蔔片已經切成了蘿蔔絲。
文鳳正在收拾餐廳,今天她穿得頗爲休閑,上身一件寬松的針織毛衣,花邊有兩朵很小卻異常鮮豔的碎花,下身一條緊身的黑色打底*褲,踩着一雙白色的平底皮鞋,如果不知她的真實年齡,或許以爲她是三十歲的少婦。
文鳳從方志誠手中接過了爆炒牛雜,笑道:“原本打算在别墅前院的草坪上來個自助餐會,不過昨天晚上天氣預報,說今日有雨,隻能打消這個念頭。況且,按老宋的意思,要你多表現表現,今天來的客人,都是淮南官場響當當的人物,對你以後的仕途有幫助。”
文鳳此言不虛,她跟自己也說得明白,言辭之中充滿了對晚輩的關愛。
方志誠捋了捋袖子,笑道:“我今天一定要表現好。”
方志誠的手腳麻利,在小燕的幫助下,不一會兒就準備好了一桌菜,他大部分都試過味道,除了豆筍紅燒肉做得有點偏甜之外,其他的菜都能打九十分。文鳳到院子裏喊了一聲吃飯,衆人原本在打牌,就收拾了牌局,上桌吃飯。
省委組織部長婁學琛是今天所有客人中級别最高的官員,其他雖然都是副部級幹部,但婁學琛是常委幹部,排名比宋文迪還要靠前。
文景隆來到淮南之後沒多久,婁學琛也從巴蜀省轉到淮南,他在組織工作上獨樹一幟,從2008開始大力推動“大學生村官計劃”,在全國引起了一陣風潮。現在其他省市的村官計劃,基本都是效仿淮南。
由此也可以看出婁學琛的政治智慧,他知道如果從上層發力的話,會引起初掌淮南人事權力的文景隆忌憚,所以他另辟蹊徑,從底層出發,強抓村官團隊建設,撈取足夠的政績。
上了兩瓶國酒茅台,婁學琛連連搖頭,感慨道:“太奢侈!”
宋文迪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喬遷之喜,不能丢面子,隻有兩瓶茅台,不會再上。如果覺得奢侈,到時候你少喝幾杯。”
婁學琛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哪有主人家這麽說的?酒還沒開?就先勸客人少喝幾杯。我偏不聽,要多喝才是。”
方志誠在旁邊看着兩人鬥嘴,臉露微笑,暗忖這婁學琛平易近人的名聲很響亮,如今一見,倒是名不虛傳。
婁學琛在淮南組織部地位牢靠,主要因爲他八面玲珑的處事風格,這種氣度讓人如沐春風。雖然他不是文景隆從外地調入或者親自提拔的幹部,但婁學琛卻能讓文景隆對他放松警惕,将組織工作陸續交到他的手中,這也說明了婁學琛的過人本領。
幾杯酒下肚,婁學琛望着方志誠,舉杯笑道:“志誠,是個不錯的小同志啊,之前多有耳聞,沒想到今天發現,他的廚藝也很精湛,如果不是知道你已經結婚,恐怕我忍不住要把你招到我家當女婿呢。”
方志誠沒少被人誇,但很少被人這麽直接的誇,鬧了個大紅臉,将杯中酒一飲而盡,笑道:“謝謝婁部長誇獎,隻能說明我缺了點運氣。”
坐在婁學琛旁邊,省政協副主席王榮笑道:“婁部長,聽說你女兒就在漢州工作,爲何不把她一起帶來呢?”
婁學琛擺了擺手,歎氣道:“這孩子性格太野,是個假小子,從來不聽話。不過,她在我面前,倒是提過志誠多次,說你是個有良心的官員。”
方志誠微微一怔,詫異道:“是嗎?”他努力回憶,自己似乎并不認識婁學琛的女兒。
王榮歎道:“婁部長的女兒,也挺有志氣,決心從基層做起,之前在漢州一個派出所擔當民警,前段時間才調到市局工作。”
方志誠反應過來,試探道:“婁部長,您女兒是不是婁瑤?”
婁學琛點了點頭,笑道:“沒錯!”
方志誠終于知道婁學琛爲何對自己如此刮目相看,原來之前自己在漢州遇見過的女警婁瑤,是婁學琛的女兒。當初,方志誠就覺得婁瑤應該不是尋常的女警,處理事情極有章法,現在倒是恍然大悟。
方志誠連忙起身,給婁學琛主動敬了一杯酒,道:“沒想到婁瑤是您的女兒。她很善良,若不是因爲她,我也沒機會深入基層,解決老百姓的困難。”
婁學琛微笑着将酒一飲而盡,他看得出來方志誠真的不知道婁瑤的身份。自己女兒的眼光很高,這麽多年來,沒少見青年才俊,就是在巴蜀時跟她一時長大的青年,哪位不是人中龍鳳?她在自己面前稱贊過方志誠多次,對方志誠自然會刮目相看。
兩瓶茅台酒根本不夠喝,文鳳又取了兩瓶出來,方志誠已經有點醉意,文鳳湊到方志誠的耳邊說了幾句,方志誠便跟着文鳳上了二樓的房間休息。
宋文迪興緻很高,他笑着與婁學琛:“老婁,今天請你來家中坐坐,一方面是看看我的新房子,另一方也有個事情拜托你。”
婁學琛的臉色跟坐在他旁邊的王榮不一樣,他是那種酒越多,臉色越白的那種,他放下了筷子,微笑着說道:“讓我猜猜看,是不是爲了志誠晉升一事?”
宋文迪點了點頭,道:“昨天魏省長給我打了個電話,足有半個小時。志誠往上走一步,文書記不會有意見,但是讓他同時兼任戰略性新興産業辦公室常務主任的職務,恐怕難度就不小。”
婁學琛無奈地搖了搖頭,感慨道:“魏省長,這是将志誠放在火架上烤啊?唉,此事有點棘手,你想我怎麽助你?”
宋文迪淡淡一笑,手指蘸了酒水,桌子上寫了個“默”字。
婁學琛搖搖頭,苦笑道:“罷了,喝了你幾瓶茅台,那我就閉嘴好了!”
這涉及到魏省長和文書記之間,在常委會上的一次交鋒,讓婁學琛沉默以對,這并不難,隻要在文書記秋後算賬時,自己找一個合适的理由便可以了。
這個合适的理由,婁學琛已經很快想好這幾天天涼,自己感冒,剛挂了水,所以精神狀态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