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誠聽說過魯宏圖的故事,他在美利堅留學,一開始接觸的是理工科,畢業之後也找到了不錯的研究所,有留在國外的機會,但他毅然回到了國内。在他們那代人的心中,國家、民族,份量很重,他們深切地知道,是國家培養了他們,當學有所成之後,必須回國,反哺給國家和人民。魯宏圖回國之後,棄理從政,因爲他發現想要推動科技的發展,必須要在政策先下功夫。沒有适合發展科技的土壤,想要從事科學研究,将是寸步難行。
魯宏圖在國務院待了五年後,轉入燕京大學,從事教研工作,主要關注國家發展方向的研究,爲政府輸出大量政策性研究人才。之所以魯宏圖成爲首長們的幕僚,還因爲他對于人才輸出方面功不可沒。
從智慧城市的方案中,魯宏圖找到了理想國的影子,社會的進步超出預期,原本以爲二十年會形成的社會,十年甚至五年就會露出雛形,而讓城市擁有智慧,不出意外,将是政府下一步的正确方向。
但華夏現在還缺少好的土壤,淮南先一步設計規劃此路,并有了同城化這塊試驗田,所以魯宏圖忍不住心癢,他想要親自加入到開創性的工作中去。
魯宏圖研究過瓊漢同城化項目,國家早在上個世紀末,就開始推動同城化發展,但收效甚微,淮南脫穎而出,主要在于他們開創性地将壓力轉嫁給了民間,沒有臃腫的機構,利用市場的力量,靈活地處理同城化過程中的各種風險。
原本以爲瓊漢同城化到此爲止,沒想到方志誠已經準備在其中融入智慧元素。魯宏圖不會認爲這是異想天開,隻會感歎方志誠在城市規劃上驚人而開闊的視野。
智慧城市是給城市的肌體輸入靈魂,如果在原有的城市中添加新的元素,這肯定會造成矛盾,因爲打破原有的規劃布局,改造原有的環境,必然會出現水土不服的情況。然而,瓊漢同城化嚴格意義來講,是一座新城。這是一張幹淨的白紙,在白紙上作畫,可以自由地潑墨,隻要布局合理,不會打亂原有的東西。
……
方志誠和甯薔薇在燕京的婚禮雖然辦得風光無比,但陝州才是蘇家的根據地,所以兩位新人必須要到陝州補辦一場婚禮。雖然規模相去甚遠,但這裏的氛圍更濃烈一些,方志誠也再次看到了蘇家這麽多年在陝州苦心孤詣的經營,沉澱了多麽強大的力量。
因爲客人是陸續從全省各地趕來,西京的宴會陸續操辦了三日,蘇家在邀請名單時有意地進行區分。若說這些人是來參加婚禮的,還不如說他們是來認識一下蘇家未來的繼承者。現在情勢已經明朗化,方志誠已經成爲蘇家年青一代的不二人選。
蘇家旁支一脈的代表人物蘇陌如,雖然也很優秀,但他畢竟還是黯淡了一些。方志誠借着成爲甯家姑爺的勢頭,身上的潛力已經遠遠超過了蘇陌如。
見完了一波又一波的客人,方志誠終于有空和蘇霖坐下來閑聊幾句。蘇家有個不大的花園,裏面有個亭子,雖然夏天已經過去,但氣溫并不低,坐在亭子内,倒是很涼快。
蘇霖不知從哪裏找來一壇陳釀,他拍開了封口,效仿古人那樣,倒了兩碗酒。舅媽袁琪也送來了幾碟小菜,給兩人下酒,又在兩人身邊點了蚊香,然後拉着甯薔薇去說話了。
“你媳婦的性格不錯,原本我以爲她很難融入咱家,沒想到她性子很乖巧,你三舅媽非常喜歡她。”蘇霖夾了一筷子麻辣鴨掌,細細咀嚼。
方志誠喝了一口酒,笑道:“人都是有多面性的,薔薇也是如此,别人都以爲她是女漢子,其實她心内很柔軟,非常善良。”
蘇霖笑道:“結婚就是不一樣,知道誇媳婦了啊?”
方志誠将幾粒炒黃豆放入口中,嘎嘣嘎嘣地吃了一陣,道:“自家的老婆,當然要好好保護着。”
蘇霖點了點頭,道:“你也就安逸這一陣吧,風雨即将就要來臨了啊。你此次回到淮南,怕是日子不會好過。”
方志誠知道蘇霖的意思,蘇家以前是隻酣睡養傷的老虎,如今大家都知道,這隻老虎已經養好了傷,而且力量還變得強大不少,自然不會在任由蘇家這隻老虎繼續成長下去。
蘇青在中央會遇到更多的壓力,而那些勢力也不會讓蘇家安然坐享陝州,會無孔不入地侵入其中。蘇霖遊走在官場之外,但事實上并沒有完全地脫離,對于風雨欲來的很敏感。
方志誠道:“二舅那邊不會有問題吧?”
蘇霖歎了一口氣,道:“你二舅爲官雖然穩健,太過于保守,這麽多年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這種風格自然受到不同程度的褒貶。按照你媽&的意思,他如果能夠穩守陝州,這對于鞏固蘇家的勢力,有很大的好處。但前段時間有過消息傳來,你二舅恐怕要離開陝州了。”
方志誠聽到此處,很是意外,道:“不是去燕京?”
蘇霖點了點頭,道:“預計會南下。”
方志誠頓了頓,道:“那就是湘南了!”
蘇霖微微一怔,詫異道:“你爲何這麽認爲?”
方志誠道:“湘南省的現況和陝州省相近。若是讓二舅去湘南擔任省長的話,他是升了一級,走出封疆大吏的這關鍵性一步。不過,湘南在經濟上比陝州還要落後幾位,從某種角度上來看,這是個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北方派系從去年開始,逐步從南部諸省撤離,如果他們想交換資源的話,也隻有湘南的省長一職,能讓蘇家接受。”
蘇霖苦笑道:“你看得很透徹啊,現在老二估計也很苦惱,究竟要走不走一步。以蘇家的實力,如果他不願離開陝州,誰也趕不走他。關鍵是他現在已經心動,畢竟你也知道,從副部級往正部級這一步,是何等的艱難。”
方志誠摸起大碗,喝了一大口酒,道:“肯定要往上走,湘南這幾年經濟形勢還是不錯的,雖然環境複雜了一點,但畢竟隻有走出陝州,視野才能更加開闊。”
蘇霖點點頭,認可道:“你二舅能想明白的。”
蘇摩的性格沉穩,因此遇到大事會猶豫不決,這與蘇霖的性格不太相同。蘇霖如果出陝州,陝州的這個根據地怕是要面臨變化。倒不是因爲蘇家在陝州的布局缺了蘇摩不可,而是蘇摩離開陝州,蘇勁恐怕多有想法。
在蘇家一衆親人之中,蘇霖和方志誠最爲投緣。蘇霖非常随性,與方志誠沒有太多的代溝。
蘇家在陝州經營的鐵桶陣一旦被打破,這會間接地會影響方志誠。派系内部出現鬥争,方志誠那處就得不到有力的支援。這是蘇霖給方志誠的提醒。
兩人又聊了一陣,方志誠突然提起了王國嶽,蘇霖盯着方志誠看了許久,道:“你難道與他發生什麽矛盾了?”
方志誠便将喬毅陽的事情跟蘇霖緩緩解釋了一遍,蘇霖眉頭皺了起來,歎氣道:“志誠,我見過王國嶽一面。我自認識人無數,而這王國嶽算得上真正的人中龍鳳。并非我想要打擊你,你與王國嶽相比,還欠缺了不少。這件事,我可以與王國嶽溝通一下,據我所知,他并非那種小雞肚腸之人,不會因爲一個女人,将一個企業逼迫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言畢,蘇霖給王國嶽撥通了電話,“國嶽,沒打擾你吧?”
王國嶽坐在辦公室内,放下了手中的筆,同時用手指捏了捏鼻子兩側的晴明穴,道:“蘇總,有何事吩咐,不妨直說。”
蘇霖笑道:“我是向你求情的。”
“哦?”王國嶽爽朗地笑道:“此話說得太嚴重。”
以蘇霖的江湖地位,對一個小輩說這樣的話,用嚴重來形容不爲過。
蘇霖繼續道:“你知道喬毅陽嗎?”
王國嶽頓了頓,道:“有過一面之緣。”
蘇霖輕聲道:“我外甥曾在銀州工作過一段時間,與喬毅陽關系不錯,看在我的面子上,不妨将前事盡去,如何?”
王國嶽淡淡地笑了笑,道:“蘇總,你都開話了,我如何不賣你情面,說實話,此事我還在雲裏霧裏,等我問清楚,才能給你答案。”
蘇霖道:“那就煩你費心了。”
等蘇霖挂斷了電話,王國嶽歎了一口氣,無奈搖頭苦笑。蘇家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隻是這喬毅陽,還真不是自己故意刁難的。那次酒宴上,喬毅陽的确冒犯自己,以爲自己對吳海燕有特殊的想法……王國嶽随口說了一句,身邊人就看不過去了。
自古紅顔多禍水啊,王國嶽無奈地搖了搖頭,手指在桌邊敲了敲,大緻猜出誰使了招,随後打電話過去協調。
有些難事,其實一句話就能解決,當然,其中的關鍵在于,什麽人說什麽話。